第90章 借得落梅魂承清純姿
滿街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繚亂,忠敏說:“那邊有一家賣頭飾的不錯,姐姐去瞧瞧。”
媛娟說:“有好些日子沒出來了,趁着大將軍去軍營,咱們也閑着。”
忠敏說:“可不是,大將軍不在府里,我閑着都不知道幹什麼好。”
媛娟說:“真是賤骨頭,讓你歇着都不樂意。”
忠敏說:“姐姐錯怪我了,將軍在府里,我得伺候將軍,將軍去軍營了,我就來伺候姐姐。”
媛娟說:“拉倒吧,我可消受不起。”
兩人歡笑着來到攤前,媛娟說:“這些絹花做的精緻,真好看。”
忠敏說:“絹花到底是布做的,好看卻不經戴,幾個月的功夫就泛起舊色了,旁邊這些珠花不錯。”
媛娟說:“那些都是金銀鑲寶石珠玉做的,好看也買不起,若要真買,兩三個月的月錢只怕才能買最小的。”
忠敏說:“珠玉的當然貴些,咱們看看別的。”
邊說邊順手從攤上拿起一支硨磲小麗花,說:“這根小簪是銀子打的,簪頭鑲嵌着的硨磲小麗花也漂亮,黃白相間,和你身上的這件白衣裳搭配最好了。”
媛娟說:“你眼光真好,這小麗花比那些紅綠寶石珠花漂亮多了,素凈雅緻,很耐看呢。”
忠敏見媛娟喜歡,便開口問價格:“老闆,這支小簪多少錢?”
老闆說:“那個簪子的簪頭是硨磲做的,不貴,六錢銀子。”
媛娟放下麗花小簪,說:“這麼貴,不要了。”
老闆說:“這還貴?其他瑪瑙水玉做的簪子都好幾兩銀子呢,我家的東西,用料一般,但做工精美奇巧,樣子好看,你若真想要,我讓你一錢銀子,給五錢就行,不能再少了。”
忠敏說:“老闆真是熱心腸,這簪子我們要了。”說著遞去了五錢銀子,買下了硨磲麗花小簪。
媛娟說:“哎呀,你幹什麼?誰要你買了。”說著轉身離開。
忠敏見媛娟跑開了,拿起麗花小簪追她而去。
老闆說:“給你個盒子裝上。”
忠敏來不及回頭,只是說了句:“不用了。”
一路穿梭於人群的追趕,跑過一條街,於一間茶館的門口停下,忠敏氣喘吁吁地說:“媛娟姐,你也太能跑了,可累死我了。”
媛娟說:“誰要你買了,你一個月的月錢才三錢銀子,那簪子六錢,頂你兩個月的例銀呢。”
忠敏稍稍平靜下來,說:“正好,這是家茶館,跑了這麼遠,渴了吧,進去喝口茶。”說著拉起媛娟進入茶館。
找張空桌坐下來后,媛娟說:“忠敏,你我非親非故的,我不能收你這麼貴重的禮物,去退了吧。”
忠敏說:“媛娟姐,我們非親非故,可同在將軍府做奴才,抬頭不見低頭見,我送你件禮物,又有什麼不能的。”
媛娟說:“府里那麼多丫鬟,你怎麼不一一送去。”
忠敏說:“平時和和氣氣的,可我犯了事兒,打碎了波斯進貢的琉璃碗,府中那麼多人,只有你為我求情,若不是你為我求情,只怕我現在早被趕出將軍府,流落街頭了。”
媛娟說:“就為了這個?可平日裏,我也沒少罵你啊。”
忠敏說:“姐姐刀子嘴豆腐心,罵我也是為了我好,不像有些人,平日裏笑眯眯的,可卻是笑裏藏刀,一旦出了什麼事,只曉得落井下石。”
媛娟說:“你年紀小,今年十五了吧。”
忠敏說:“等過了年,就十五了。”
媛娟說:“才十四,打壞東西情有可原,大將軍根本就沒怪罪你。”
忠敏說:“媛娟姐心善,忠敏一直視你為姐姐,這根簪子你就收下吧。”說著將小簪拿出來,遞給媛娟。
媛娟說:“好,姐姐收下了。”拿過小簪,微笑端詳着,說:“這硨磲顏色不錯,兩朵小麗花緊挨着一起,邊上還垂着兩顆小珠子,小小巧巧的真好看。”
忠敏笑着說:“既然姐姐喜歡,就戴上吧。”
媛娟將小麗花簪戴在髮髻上,說:“好看嗎?”
忠敏說:“好看,姐姐青絲黑亮,可從來不帶飾物,原本以為姐姐不喜歡頭飾,今日不經意間看到你偷戴公主的步搖才知,姐姐是喜歡頭飾的。”
媛娟喝了口茶,說:“你哪裏知道我的難處,雖說我是府里的大丫頭,月錢比小丫頭多一些,可家中娘親身子不好,例銀夠她們吃喝過日子,好不容易攢下錢做兩件衣裳,實在多不出銀子買這些東西了。”
忠敏說:“姐姐真是孝順,我倒想孝順娘親,可她在我八歲時就過世了。”
媛娟說:“別說了,珠花我收下了,日後也算你半個姐姐,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我就是。”
忠敏說:“謝姐姐關照,其實姐姐不必艷羨於公主的首飾,公主的飾物雖然華麗精美,價值□□,但畢竟是已婚婦人用的,姐姐是閨中女兒,用那些難免不合適,戴這三寸大小的珠花,最合適不過了。”
媛娟說:“嗯,你說的對,以後我只戴這小珠花,公主的東西不能再碰了,若是被發現,可是重罪。”
忠敏說:“太陽要下山了,我們回府吧。”
媛娟說:“走吧,我把茶錢付了。”
忠敏說:“怎麼能讓姐姐付呢,我來。”
媛娟說:“我都收下禮物了,這幾文錢的茶水錢,就別和我爭了。”
忠敏說:“哎。”
媛娟付了茶錢,兩人一同散步,晃悠悠的走回將軍府。
忠敏說:“媛娟姐,逛了一天了,你也累了,先回東陽居休息吧。”
媛娟說:“你也早些休息。”
忠敏說:“哎,都聽姐姐的。”說著各回各的住處。
回到自己的住處,媛娟慵懶的躺在床邊,殘陽晚霞也難以阻擋好心情,獨自一人掩面偷笑,窗外一陣傍晚春風,幾片海棠花瓣從未關好的窗縫中飄落進來,媛娟起身去庭院一看,本以為花瓣隨風而落,沒想到卻是海棠依舊,黃昏下的白海棠更顯幽麗,盈盈暖風撲面而來,彷彿是借來落梅的一縷魂魄,獨承清純之姿,媛娟忘我的凝視着這些白海棠。
周將軍忙完軍營事物,騎着馬回來了,將馬拴在馬圈,往東陽居走去,不知為何,今日的府里出奇的安靜,天邊只剩下一抹淡淡的霞光,與黑夜爭出最後一絲縫隙,隱約照在人間大地,給人一種夢幻之感。
他順着石子小道,走入東陽居的院門,幽靜之香沁入心魂,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這一襲白衣,清瘦的背影,好熟悉,又很陌生,白海棠隨着晚風落下的幾片花葉,周將軍的眼睛模糊起來,是她,是她來了。
他走到她的身後,低沉而溫柔的說道:“你來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說完輕輕的抱住她,媛娟一轉身,行禮道:“大將軍好。”
周將軍震驚的後退幾步,說:“媛娟,怎麼是你?”
媛娟笑着說:“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不是奴婢還能有誰?”
周將軍轉過身去,拭去眼角的淚,媛娟追過來,說:“大將軍,你的眼睛是怎麼了?”
周將軍說:“沒事,回來的路上被晚風迷了眼睛。”
媛娟說:“大將軍眼睛不適,奴婢替您吹吹吧。”
周將軍說:“不必了。”
媛娟說:“剛剛大將軍是把奴婢當成公主了吧,還說以為再也見不到了,可見大將軍在軍營中是如何思念公主的,當真是小別勝新婚。”
周將軍說:“你一個丫頭胡說什麼?也不怕被人聽了去笑話,你獨自站在花的周圍,我還以為是海棠仙子降臨人間了呢。”
媛娟說:“別人沒笑話奴婢,倒是將軍常拿奴婢尋開心,如今一個*凡胎倒成了花仙子了。”
周將軍說:“你以為我真的和你開玩笑啊,你這身白衣裳,以後還是別穿了。”
媛娟說:“啊?為什麼啊?這可是奴婢開春新做的衣裳,不穿多可惜啊。”
周將軍說:“小郡主快滿月了,大喜的日子,你穿白衣裳不吉利,回頭讓老夫人責罵。”
媛娟說:“奴婢倒是沒想那麼多,多虧將軍提醒,不然衝撞了公主可是大罪。”
周將軍看着遠處提水而過的梨香,說:“你看,梨香身上穿的淺紫色多好看,別再穿白色了,去賬房領二錢銀子,重新做身衣裳。”
媛娟說:“多謝大將軍賞賜。”
周將軍說:“公主呢?”
媛娟說:“公主殿下在渺纖院呢,您忘了嗎,去看看吧。”
周將軍說:“嗯,一會兒就去,忠敏呢?”
媛娟說:“那傢伙在街上逛了大半天,現在只怕睡迷糊了,對了,大將軍不是說後日才回府的嗎?怎麼提前回來了?”
周將軍說:“軍營里的事忙完了,就趕着回來看看公主,忠敏從來不愛逛街市,怎麼今日逛了大半天,一定是你揪他去的。”
媛娟說:“才不是呢,是他拉着奴婢去的,逛了許久呢。”
周將軍笑笑,看了看媛娟頭上戴着的麗花小簪,便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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