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結局章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男男女女,大多數都一臉疲憊,為懷孕而努力着,然而成功的只佔少數而已。
天色暗下來,暗得使人與夜色相合,心底都沒有了光。
施顏坐了許久,明明沒有淚,臉頰卻冰涼得像在冬夜裏走了一宿。
良久,她拍了拍發麻的腿,起身離開,走向停車場,開車回家。
回因為有板嘉東存在而稱為的家。
陳戩神色複雜地望着施顏離開的身影,第一次違背了板嘉東的命令,回復給板嘉東說:“施小姐若無其事走出來的。”
掛了電話后,陳戩抽出根煙來抽着,他的眼睛忽明忽暗,好似他都說不上來為什麼沒有和板嘉東說實話,有很多理由纏在一起糾結在心底,讓他扯不開。
但他在板嘉東身邊這麼多年了,有一件事是非常肯定的——他不願看到板嘉東沉默不語的模樣。
然而這一次,施顏回到家后,看到在跑步機上正鍛煉的板嘉東,他對她微微一笑,“回來了?”她就決定不再一個人面對。
跟板嘉東在一起的時光里,她落入過低估,她作過,她連自己都不喜歡自己過,她甚至想把他推開過,而板嘉東,始終陪伴她。
學會了溝通,學會了坦白,也學會了共同面對。
他是海洋,她則是離不開水的魚,他用他的全部包容着她,她不敢也不想再離開。
“嗯,回來了。”施顏垂眼換拖鞋,接着一步步走向他,撐着跑步機的電子盤,仰頭說:“有件事要和你說。”
他跑步不停,穿着黑色跨欄背心,性感的汗水自額邊向下流着,她戳了戳他強壯的肩部的三角肌,“停一下。”
關了跑步機,他慢慢停下,隨手拿着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怎麼了?餓了?”
這麼一說,好像還真就感覺到餓了,施顏點了點頭,“中午沒吃,一會兒煮點速凍餃子吃,先說事兒。”
“嗯,說吧。”板嘉東順勢在她腦門親了一口,“別這麼嚴肅,這麼嚴肅是要家暴我么?”邊走到冰箱裏取出蛋白|粉來,“什麼事?”
施顏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走到冰箱前,大概深知這種事是越拖越難以說出口的,牙一咬,按住他的手,說道:“我今天去醫院做檢查了。”
板嘉東聽到施顏聲音里的不安,背脊不着痕迹地僵了一瞬,意識到陳戩好像破天荒地騙了他。
他緩緩轉身看向她,“怎麼,結果不好?”
“不好。”施顏沒辦法做到和板嘉東對視,躲開他的目光,翻看冰箱裏還有什麼吃的,若無其事地說:“醫生推薦說做試管嬰兒。”
她盯着冰箱裏的食物,感覺到身邊的板嘉東沉默,無意識地咬上嘴唇,眼淚在眼底打轉。
許久,時間走過沙漠與綠洲,他終於有了反應,他輕笑了一聲,揉了揉她長了很多的頭髮,“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去洗漱去,我給你煮餃子,吃肉么,給你做個小炒肉?”
施顏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你不在意?”
在施顏的觀念里,兩個人戀愛的前提就是結婚,兩個人結婚的前提就是一定要生小孩,三十多歲以後的人生里,都圍着小孩生活。
“驚訝,但也完全能接受。”他的聲音很隨意,像是在談論明天早上不吃早餐就不吃早餐好了一樣的隨意,“其實不要孩子也可以的,我只是心疼你會很辛苦。”說著他俯身摟住她,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別想太多,喝點兒熱水,我去廚房做飯。”
施顏捧着熱水杯,坐在沙發上,仍舊回不過神來。
沒過多久,板嘉東|突然邊繫着圍裙邊走出廚房,笑說:“噯,施顏,話說我們以後都不用做安全措施了,你真是有福了啊。”
施顏抬頭,正對上板嘉東帶笑的眼睛,明明正說著流︶氓話,卻笑得溫柔乾淨。
一瞬間,施顏彷彿看到了多年前的初相見,他也這樣笑吟吟地看着她。
曾經,在校園裏,那是個不染塵世的世外桃源,他那般清澈。
現在,在滿是骯髒的社會裏,他居家好先生地繫着圍裙,笑容依舊如曾經那樣乾淨。
施顏感動得想要流淚,他一定早有陰謀,想要用寵溺溺死她。
她認認真真地問:“噯,板嘉東,你為什麼就沒早追我呢?”
“因為爺爺去世,沒來得及,回來你就跟了朗陽了么,誰知道你那麼饑渴,他一追你,你就同意了。”悲傷陰暗的氣氛一掃而光,他笑說:“不過不管過程怎麼樣,現在的結局倒是很不錯,而且有了對比,你就更知道我的好了么?”
施顏很用力地點頭,“是。”
施顏的身體問題,好似對板嘉東沒有任何影響,他從徐昊天那裏問來很多富商明星都會選擇做高質量試管嬰兒的醫院,重新陪施顏去做檢查,做身體調養。
每次陪施顏去醫院,都好像是去逛商場似的,臉上沒有焦急和忐忑,他隨遇而安的態度,一次又一次地讓施顏慶幸她對他的坦白,也慶幸他在她身邊,更慶幸自己的幸運。
板嘉東對陳戩的隱瞞沒有什麼懲罰,只是很平靜地跟他說了一句“謝謝”。
板嘉東永遠有辦法讓身邊的人對他甘願臣服,陳戩自此再沒有對板嘉東說過謊話。
施顏不孕的事,施顏本不想告訴任何人,但板嘉東說了,一,他們不會分開,二,倘若真不能懷孕,生活依舊要繼續,何必費精力的去瞞着他人,還是坦白透明的日子,過得最舒心。
施顏對板嘉東已經百分百信任,立即聽話的回家對二老說了,施母聽到施顏不能懷孕,瞬間就老了般,“和……板嘉東好好的吧。”問題不是出在男人身上,出在自家的女兒身上,板嘉東還不離不棄,他們施家怎還會說出反對的話。
施父心裏同樣一陣又一陣的心疼,聲音都蒼老了,“受委屈了,就回來。”
板嘉東是在電話里跟二老說的,雲淡風輕地像只是通知他們一聲似的,末了還問道:“媽您不能哭吧?”
板母在板嘉東話音未落時就已經流了淚,但板家始終是善解人意的家庭,板父深深地喘了幾口濁氣后,嘆道:“顏顏也不容易,她心細敏感,也可憐這孩子了,你們就儘力而為吧,實在不行,咱們去領養也好。”
板嘉東鄭重其事地說:“謝謝爸媽。”
“謝什麼啊謝,”板母哽咽着說,“媽就是心疼你,你那麼喜歡小孩兒。”
板嘉東一陣無聲,許久才道:“對不起,我不孝。”
板嘉東從未從未說過這樣的話,一霎那,連電話那邊板父都濕了眼,“傻小子,說什麼呢,爸媽還是那句話,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你開心就好,和施顏好好的就好。”
不孕這樣的大事,在板嘉東施顏的生活里,卻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插曲一樣。
施顏朋友們都知道了這件事,她們心疼得都紅了眼,又慶幸她身邊有板嘉東陪伴。
板嘉東的朋友們也都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只詫異片刻,便該玩玩,麻將聲嘩啦啦響,孫淄禹弔兒郎當地跟板嘉東一個調調,“那你也爽了啊,以後辦事兒都不用戴套了。”
徐昊天最年長,板嘉東之前就諮詢過他很多次,聞言沒有太詫異,只道:“成功率不高,但也有成功率,慢慢來吧,實在不行就領養。”
卓溪也道:“如果真不成功的話,你們倆一輩子不要孩子還是不太現實,老了心裏容易孤獨,愛情不能添補一切,領養幾個孩子再身邊圍着,老了不孤單。”
卓溪跟他老婆是青梅竹馬,一直到現在,這麼多年都只有過對方,他和他老婆的愛情很深,卻說出愛情不能添補一切,板嘉東了解卓溪的話可以參考,點頭道:“嗯,過兩年還不成功的話,就跟施顏商量商量吧……胡了,孫子給錢。”
生活事業一帆風順,板嘉東和施顏偶爾去旅遊,偶爾去醫院,過得平靜又舒服。
直到施筱雅九月份回國。
施顏從沒想過施筱雅在韓國竟然上課沒多久,就去做了練習生。
施筱雅回國,他們全家人都不知道,是在電視節目上看到的施筱雅唱跳的節目后才知道。
施母看到施筱雅精彩的演出,不發一語地回了房間。
施筱雅長得美,上學的時候就總會被人說她美得像明星,結果她現在竟然真的成了明星……而最重要的是,她回國后沒有和家裏人聯繫。
施筱雅成了明日之星,施母也深知,或許從他們將她送出國的那天開始,施筱雅就從心底與這個家斷絕了關係。
她偏執,她有野心,太符合施筱雅的性格了。
施家二老陷入了很長時期的自責當中,施筱雅不要了親情,他二老鬢角的白髮白了許多。
施顏和板嘉東提起施筱雅變成了明星,板嘉東聽后只是說:“施筱雅不幹凈了,記住,以後的路都是她自己走的,無論她走成什麼樣,既然她沒有回家來看你們,親情就到此為止了,以後別心軟。”
施顏一聲長嘆,“施筱雅變成這樣,跟我們脫不開關係……可能真的是世間所有的事都有因果,我們把她送出國,她就眼裏不再有我們,我父母對施筱雅總是很有偏見,現在他們就不再有施筱雅這個女兒了,最近憔悴了很多。”
板嘉東不願聽到施顏的任何嘆氣聲,笑着彈她腦瓜殼轉移話題,“是,可不就有因果么,我們以前錯過那麼些年,以後要慢慢補。”
為了不胡思亂想,近來施顏培養出了很多新愛好,比如做陶瓷,她在家裏有一整套的工具,但她不專業,基本就是玩泥了,玩得一手泥,邊回頭問板嘉東,“話說,咱們什麼時候去領證吧?”
聞言板嘉東卻難得地拒絕了施顏,笑着詢問她,“不領了如何?就維持這樣的狀態,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束縛,沒有壓力,怎樣?”
若是以前,施顏或許還會不自信地想,她不能懷孕,又沒有結婚證,板嘉東會不會終有一天會厭倦她?
經歷了這麼多,施顏完完全全信任他,她笑着點頭,“好啊。”
不知何時,施顏心底已經再沒有朗陽,再沒有想過朗陽的模樣,再未回憶過她和朗陽的過去,甚至再未提過朗陽的名字。
在和朗陽婚姻中她曾介意的為朗陽放棄的夢想,她也一併忘掉了,或者說,是有了板嘉東,其他的事都不再重要。
從此生活安逸,事業有成。
施顏又接二連三開了好幾個分店,提了很多店長和經理,管欣彤和簡穎入股做老闆,賺了很多錢,時而聚會時而旅行,日子過得簡直不能再舒坦。
又一年夏,施顏生日那天,施顏去醫院複查身體,板嘉東有事未陪同。
等她拿着結果走出醫院,陽光耀眼,他站在陽光下,手上牽着一隻狗,像是美系秋田犬。
他在陽光下笑道:“喏,很早前答應你的,每天早上晨跑遛它,怎麼樣?”
施顏笑着過去順它的毛,“好啊,我們有孩子了哦。”
溫柔的空氣中訴說著泰戈爾的詩——
你從世界的生命的溪流浮泛而下,終於停泊在我的心頭。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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