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少驄切腹（三）
織田勝長眼看着肋差貼近了龍少驄的肌膚，立時握緊了手中的太刀，可此時他的心中，卻突生一絲猶豫。
之前戰場殺伐的場面，突然在這位少主的腦海閃過，他縱馬馳騁，奮力拚殺，龍少驄伴於左右，前擋后攔，阻止着敵人刺向自己的刀搶。他刀光飲血，不斷有頭顱應聲而落，殺人的快感，讓他觸摸到了父親的榮耀，初試鋒芒，便斬敵人首級無數。
但織田勝長心中明白，如此肆無忌憚的殺伐快樂，皆因他的身後站着龍少驄。
現在，他站在了龍少驄的身後，舉起的明晃晃的太刀，而所要面對之人，卻是曾經和自己並肩戰鬥，一起玩耍，共同殺狼的兄弟。
這一刀，是劈，還是留？
一刻的轉念，稍縱即逝，卻讓織田勝長堅定的選擇了前者。父親說過，作為武士，為忠義而死，切腹而亡，是莫大的榮光，為了留住這份榮光，看着自己兄弟切腹而死，為了減少他的痛苦，送其最後一程，無疑是正確的抉擇。
殺！
織田勝長在心中大喝一聲，力道灌注兩臂，猛然揮了太刀。
可就在他太刀將要觸及龍少驄脖頸的時候，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晃動，織田勝長收住刀勢，舉目四方，發現整個屋子也都跟着晃動了起來，門口守衛的四名側近眾，也臉露驚慌之色。
這突如其來的震動，影響最大的還是龍少驄，本就不想切腹的他，在刀尖出破肌膚，感到一絲疼痛入心的同時，一陣劇烈晃動傳來，讓他的雙手一抖，不偏不倚，鋒利的刀尖在他的腹部，劃出一道殷紅的痕迹，雖未深入肌膚，卻已經是鮮血滴落。
是地震！龍少驄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興奮，看來是天不亡我，在最後緊要的關頭，日本這個地震多發的國度，居然及時來了一場地震，無形之中竟救了自己一命。
“地震了！大家快跑！”龍少驄大喊了一句，當然他大喊的目的，不是擔心其他的人的安危，而是只有看守他的人跑了，他自己才能跑。
果然，聽他這句喊，看門的四名武士迅速站起身，準備奪門而出。
“慢着！”平實急躁的織田勝長，此刻卻表現的極為冷靜，他一聲斷喝，穩住眾人緊張的情緒，接著說道：“京都地處本州島內部，從未有劇烈的地震發生，這次只不過是小震而已，不必慌張。”
四名即將奪門而走的武士，轉過身形，向少主躬身施禮，臉上難掩尷尬的神情。
果然，片刻之後，一切恢復了平靜，期間雖然又出現了兩次微小的震動，但都沒有方才的猛烈。
這時，又聽織田勝長說道：“派一個人出去打聽一下，看是哪個方向發生了地震，波及到了這裏。”
一個人“哈伊”了一聲，轉身而出。
織田勝長對龍少驄說道：“龍少，我們繼續吧。”
繼續什麼？當然是繼續切腹。
龍少驄心中罵道：變︶態的小日本，年紀輕輕就熱衷於血腥的場面。
不過，罵歸罵，處於“敵人”環視之下，龍少驄不得不低下頭顱，將脖子伸出來，主動受死，同時再次不情願的握緊了肋差。
就在龍少驄嘆息的時刻，突然隔空傳來一個聲音：任人擺佈，自我了斷，真乃懦夫的行為。
聲音很輕，一字一句卻是極為清晰，傳到龍少驄的耳朵里，憑空生出了一種求生的力量。
龍少驄抬頭四望，卻發現整個屋子空空如野，兩眼和織田勝長一對，感覺對方眼神堅定之中，竟摻雜了一縷悲傷，並未表現出任何的異樣，顯然沒有聽到剛才的話語。
只是，這句話出自何人之口，傳自哪個方向，龍少驄也是無所知曉。
龍少驄以為自己一時恍惚，由於身臨絕境，到了死亡的邊緣，大腦出現了錯亂，聽到了本部存在的聲音。
些許的疑惑之後，龍少驄再次握緊了肋差。
“刀在你的手上，還不反抗，更待何時？”聲音再次傳來，這次竟是一名女子，而且這聲音異常熟悉，異常清晰。
周圍有人！龍少驄堅信他沒有聽錯，真真切切，從聲音和語氣判斷，來人的目的是否為了搭救自己，尚不能確定，但對自己絕對有利。
何去何從？龍少驄深處了沉思之中……
“木頭，還不動手，在等什麼？”又是女子的聲音。
綠蘿？這聲“木頭”讓龍少驄徹底清醒，來者乃是綠蘿姑娘，如此一來，有了外應，自己逃出的幾率，將大大增加。
龍少驄心中甚喜，扭頭看了看織田勝長，說道：“少主，我將離開這紛擾的世間，請你讓我避免痛苦吧。”
織田勝長眼露複雜的神情，重重的點了點頭。
龍少驄這句煽情的話，是想看看織田勝長是否也聽到了剛才的聲音，測試的結果令他極為滿意，出其不意的攻擊，才能事半功倍。
就實力而言，對等的比拼，龍少驄對織田勝長，毫無取勝的把握，但偷襲就不同了。
日本這個民族，向來習慣於偷襲。甲午海戰、日俄戰爭、偷襲珍珠港，那一次戰役皆是無恥的偷襲。
龍少驄做了切腹的準備，心中盤算着，要給這位自己陪伴多日，可以說一直當做朋友對待的少主，來一次意想不到的偷襲。
刀光輕閃，瞬間即至。“少主小心！”門口的一位武士眼疾嘴快，發現龍少驄異動，第一時間做出了提醒。
織田勝長低頭一看，直覺寒光入眼，下意識里向後踏出了一步，只聽見“嗤”的一聲，直垂下擺被瞬間劃破。
龍少驄見一擊未中，暗暗吃驚之餘，趕忙就地一滾，逃出了織田勝長的太刀之下。但他再次看向織田勝長時，發現自己的這次防範純屬多餘，因為對方的太刀仍然停留在空中，充滿疑惑的眼神望向他，並沒有下劈的意識。
“龍少，你……為何會這樣？”在織田勝長的眼裏，龍少驄如此做法，對於種神聖又榮耀的切腹儀式，簡直是一種玷污，完全不可思議。
龍少驄哼了一聲，“我不如此，難道要等你一刀，砍下我的頭顱不成？”
“你……可這是父上的命令，是榮譽……”
“夠了！”龍少驄打斷他的話，說道：“我只問你，你的刀會不會砍下我的頭顱。”
織田勝長望了龍少驄一眼，肯定的答道：“會，為了減少你的痛……”
“好了！”龍少驄只感覺內心無比疼痛，一字一句的說道：“從此，我們恩斷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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