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預言
經過近一月的海上顛簸，航行終於到達了終點——位於魔陸最北端的卡拉曼城。
由於近年來魔陸與西大陸商貿活動頻繁，小呆一行的到達並沒引起當地居民多大的反響。找到了一家靠海的客棧住下后，小呆強忍病痛來到了寬大的陽台之上，放眼望去，一邊是碧波萬頃的蔚藍海洋，一邊是綿延數里的黃色沙漠，景色非常優美，確實令人心曠神怡。
“小色狼，我剛才到前堂去問了，從這裏到‘聖山’要走兩個月，去‘雅各布’近些，但也要一個月。你準備先去哪裏？”不知何時，蘇珊已來到了小呆身後。由於魔族語言與西語同屬一系，蘇珊這個翻譯比趙無極稱職多了。
“兩個月？”小呆吃驚轉身，“你問清楚了嗎？”
“問了三個人呢，小色狼！”
“這……這可怎麼辦？”這下小呆可真呆了！
“哈哈，看你那傻樣！”看着小呆的呆樣，蘇珊“撲哧”一聲笑了，“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啊！”
“唉，蘇珊，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啦！”頓生“知音難覓”之感的小呆喟然嘆曰，“對我而言，自然是取‘九天玄芝’救嵐妮與寒江重要，但現在天朝局勢危在旦夕，似乎又該先去魔族王廷阻止其出兵。”
“那有什麼難的？先去王廷簽約后再去聖山好了。”
“你怎麼知道一定能順利簽約呢？萬一簽不成的話，再去‘聖山’就難啦！”想起出北都時的意氣風發，現在卻早已物是人非，小呆不禁黯然神傷。
“那就先去取仙芝。”看來蘇珊不僅當年與安雅情同姐妹，連性格也有幾分相似。
“就算一切順利，這一來一回也得半年！”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你還是自己拿主意吧！”對蘇珊來說，只要小呆沒事，天朝是存是亡與己無關！
***
第二天一早，輾轉反側、一夜無眠的小呆召集眾人宣佈了兩項決定：
一，由於時間緊迫，由自己與蘇珊、華龍騎汗血寶馬趕赴聖山取“九天玄芝”。
二，莫沙、唐天涯率其餘人員原地待命。以一月為期，如若我們不能及時趕回，必須迅速撤離，回佛羅倫蒂納“龍之聯盟”待命。
“少主！絕對不行！”對於小呆這樣“極不合理”的安排，反對最強烈的自然不會是別人。莫沙老臉通紅，“騰”地跳了起來。
“怎麼又不行啦？”一見又是莫沙，小獃頭都大了！
“少主，此去‘聖山’路途遙遠，魔人兇殘野蠻，你病體又沒康復，要是路上遇到危險怎麼辦？”
“莫叔放心，我的身體早好了！至於說魔人兇殘，那也不過是說說罷了，我看他們一個個瘦骨如柴，估計要凶也凶不到哪裏。”雖說心中微有不快，小呆還是耐着性子解釋道。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少主！小姐已不在了，要是你再有個三長兩短，老奴死後怎麼有臉去見元帥啊！”想起李穎，莫沙忍不住老淚縱橫。
“大哥，莫叔說得對，就算魔人不凶，要是萬一路上你……我也要去！”玲玲雙頰微紅，聲音輕得像蚊子叫。
“老大，要去大夥一起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嘛！”見小呆挑選的隨行人員竟然不是自己，唐天涯似乎也有點意見。
“唉！天涯啊，汗血寶馬只有三匹，怎麼一起去？”想起李穎，小呆心情更差，“要是隨着駝隊走，半年也都不了！”
“‘到不了’也比去送死好！”關心則亂！感覺到小呆主意已定，莫沙有些慌不擇言了。
“莫叔，怎麼說話呢？就算真是去送死，人多有用嗎？”小呆勃然震怒，心道，“莫叔啊莫叔，就算你是關心我，也得注意時間與場合吧？要是我每一項決定都事先要經你批准、要你同意，我的威信何在呢？”
“就算沒用，也要死在一塊！”恰如那天一樣，莫沙寸步不讓。
“住嘴，莫沙！”見莫沙依舊如此固執，小呆怒意更盛！說實話，要不是看在自己死去的父親份上，自覺威信掃地的小呆當場或許就會要了他的老命！
“莫沙今天觸犯了少主，自是死罪。可老奴死不足惜，少主的安危卻不能不顧！少主，保重！”
說到這裏，莫沙猛然抽出配劍划向了自己脖頸，大吃一驚的小呆本能舉起手，想要將長劍擊落，卻不知為停滯了一下，緩過神來想要再次發掌，莫沙已然倒地不起……
……
——在眾人眼中，小呆這一‘遲疑’的主要原因是由於他經歷了“辟穀”、“閉關”、“絕經”等一系列修鍊后精神疲憊、體力不支，但華龍在後來與華虎的一次密談中一針見血地指出：“在大宗師的成長史上，這次‘遲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其意義卻極為深遠；這次‘遲疑’雖然只是一剎那，卻長久地影響着大陸格局的變化！正是在這一‘遲疑’中，大宗師邁出了從王者轉向霸者的關鍵一步！對於一位正在覺醒的霸主來說，任何挑戰其絕對權威的做法，不管其動機如何，都是不能容忍的；任何對他絕對權威構成威脅的人，不管那人與他有多情、關係多密切，其結局早已註定……”
***
傷感地埋葬了莫沙之後，小呆與蘇珊、華龍告別眾人踏上了茫茫征程。
關於這段近乎奇迹的穿越，不僅後世魔人經常會提起，被後世魔族頂禮膜拜、尊為“大救星”、“紅太陽”的小呆同樣也是終身難忘。
在小呆三年後出征倭國前重回魔陸發表的一篇流傳極廣、爭議極大、令魔族青年熱血沸騰、百萬魔軍跨海東征的演講中，他曾飽含深情地寫道：
……在許多人的眼中，魔陸荒蕪而貧瘠，一望無際的大沙漠單調而殘忍，但當我縱馬穿越那浩瀚大漠之際，卻真切地感覺到，它是生動的，是鮮艷的，是由生命與活力的！它不僅有無際的沙海，也有豐富而生動的各種地貌——石漠、沙礫、沙丘，甚至還有成片的綠州與美麗的湖泊。而即使是那些顏色深淺不一的廣袤沙丘，也同樣是那樣地奇異而迷人。它們從不安分，總是隨風而動，恰如一塊移動的畫布，任由風兒在上面塗抹着色，鬼斧神工、渾然天成，美麗不可複製。
……在許多人的眼中，魔陸總是戰火紛飛、塵煙四起；魔族野蠻粗暴、缺乏道義，但當我第一次踏上這片奇異的土地，馳馬穿越那茫茫無際的原始密林之際，卻真切地感到，魔陸很寧靜，它的居民很友善，這裏的民風很純樸。他們的住房也許很簡陋，簡陋到難避風雨；他們的衣着也許很破舊，破舊到早已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與質地，一件衣服、一雙鞋子可能就是他們一輩子的“家當”；他們也缺少食物，食不裹腹，但他們很熱情，他們可以為了我這樣一個來自異大陸的陌生人讓出家中最乾淨的房間，取出最完整的一件衣服，拿出家中最後一隻果子……在許多人看來，他們的確很愚昧，但他們卻很單純，精神很健康。
……在許多人的眼中，魔陸是被創世神拋棄的地方，是“無惡不作”的暗黑神戰敗后被流放之地，是十惡不赦的魔人自生自滅的地方。但當我第一次穿越這廣袤大地，見識了眾多神奇的歷史遺迹之後，我卻驚異地發現，這裏不僅不是什麼“被神拋棄的地方”，這裏簡直應該是人類文明的發源地，父神最早的駐足之地！各位文明人，當你們不斷劫掠着你們眼中的低等生物——魔人回去充當勞動工具或性奴隸的時候，當你們成天還盤算着如何剝奪魔陸最後一點還算豐饒的土地的時候，當你們毫無憐憫之心甚至幸災樂禍地看着成千上萬的魔陸孩子因饑渴而夭折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想過，他們也是人，與我們一樣都是創世神的子民！他們也有自己的理想與夢想，夢想着有一天能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夢想着能在寬敞明亮的教室接受教育，夢想着自己的下一代能健康快活地成長……
……魔族兄弟們，我不是你們的“救星”，也不會你們的“神”，但我很真誠地說，我是你們的朋友，永遠的朋友！在我眼中，魔陸絕對不是什麼罪惡的淵藪，黑暗的淵源，它如同一首美麗的詩，一卷回味無窮的書……
……魔族兄弟們，作為一個愛好和平的普通人，我一直夢想着在有仇恨的地方播種友愛，在有傷害的地方培植寬恕，在有疑惑的地方建立信仰，在有絕望的地方播種信心，在有黑暗的地方點燃光明，在有沮喪的地方送去希望……但我同樣也要告訴大家，對於一小撮已然不能稱之為人的種族，舔居倭島的那批披着人皮的禽獸，那個一再無視我和平的呼籲、漠視我美麗夢想的撮爾小邦，小泉蠢狼、汀村信孝之流禽獸不如的畜牲，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魔族兄弟們，我決心已定，你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