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彌留之際

啟明看着奶奶翕動粗重的鼻息，一種難以抑制的不安充塞在他的腦海里，一股陰冷的微風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拂來。奶奶說完一句話后，閉眼不在搭理站在床前的孫兒，手指微微捲曲，胸口劇烈的起伏不停。

“奶奶，你想吃什麼？孫兒去喊老媽給你弄？”啟明匍匐在床前，看着閉眼輕微喘息的奶奶，不知道怎麼回事鼻子酸溜溜的，眼睛也沒來由的濕潤起來。

奶奶對於啟明的問話似乎沒有聽見，依舊保持原樣躺着。要不是那不停起伏的胸口顯示她還有一口氣在，真的給人的感覺挺不好，奶奶此時跟死人就是只差那口氣的區別。

“奶奶，你說話，奶奶……”啟明伸手輕輕晃動奶奶露在被褥外面的手臂，粗聲大氣的喊道。

在啟明的晃動下，奶奶突然睜開眼睛，這情景驚得啟明心口猛然劇烈一跳。此時的他就好像面對一具屍體，屍體忽然睜開眼睛那種感覺似的。

啟明喉結滾動，吞咽下由於緊張分泌出的一汪唾沫。“奶奶，你醒了，想吃什麼孫兒這就去給老媽說，讓她給你弄。”

“孫，奶奶老了，沒用了，你要好自為之。周家以後就靠你了，要是你不想你以後的子孫後代和你一樣打撈屍體，那麼你就得辛苦一番，去贖罪吧！把你祖先欠下的罪孽贖回，那麼你的後代就會好過一些……奶奶這是冒天下之大不敬，告訴你這些……奶奶不想去亂墳崗，孫……孫……”奶奶的話在後面就說得有些斷斷續續，鼻息粗重短暫，進氣多，出氣少，看樣子就像要休克過去似的。

一種詭異的死亡氣息頓然飄逸在奶奶的屋子裏，每一立方米的空氣里都充塞着，隱晦死氣沉沉的感覺。屋子裏視乎連空氣也不流通似的，很壓抑，憋悶，啟明的身子僵直，渾身無力。他好像看着死神就在不遠處，獰笑着拿着勾魂薄在等待奶奶落氣的那一刻。

房間門口傳來一陣響動，啟明知道是老媽進來了，老媽手裏端着熱氣騰騰的葯湯，看着奶奶睡著了的樣子。她把葯湯放置在柜子上，伸手在奶奶的額頭摸了一下。

“你去忙你的吧！奶奶交給俺。”

實話啟明人在這裏，心早已飛到鄭玫那邊去了。話說此時啟明卻不敢輕易離開，雖然老媽善解兒子的心思，啟明卻是不想做一個沒有孝道的子孫。在農村老人在彌留之際須得一家人守護，特別是嫡系子孫，這樣老人才走得安穩坦然，就不會心存遺憾死不瞑目了。

老媽見兒子聽到她的話時，沒有反應，也沒有離開。

“去吧！奶奶今晚應該是沒事的，要是有事媽會喊你的。”老媽是人老，心不老，其實她也在惦記那藏匿在西廂房的姑娘。之所以她不停的催促啟明去看看，怕的是出什麼意外。

“那，俺去看看就來，奶奶剛才說胡話呢！”啟明打小就知道，一個人在彌留之際都會說一大通的胡話，讓在旁邊守候的兒女們都很害怕。也就是這樣，世間又有好多孝子孝孫，可以不畏懼彌留之際思維糊塗冒出的那一番渾渾噩噩的胡話，而會一直守候老人咽下最後一口氣的，不是沒有，而是少之又少。

話說啟明疾步離開奶奶的屋子，出了門口，外面的空氣真的好清新。蚊子嗡嗡的不停在耳畔叨擾，黑仔輕微的呼嚕聲都清晰聞聽得見。

鄭玫的屋子裏是一片黢黑，這丫怎麼這麼傻，感情被白天發生的事情給嚇懵了，連燈也不敢按開。啟明從自己屋子裏拿出手電，晃蕩着來到鄭玫的房間門口。

“鄭記者，在嗎？回答一聲。”啟明沒有冒冒失失的闖入，他知道大城市裏的人都是很講究禮貌風範的，特別是對一個這麼有氣質的記者，他更得小心謹慎的對待。

屋子裏靜靜的，沒有所期望的開門身影，也沒有聽見那婉轉猶如黃鸝鳥兒的叫嚷聲。

見許久沒有動靜，啟明暗自猜測，她可能是睡著了，要不怎麼沒有來開門。想到這兒啟明徑直推開房門，‘吱嘎’門軸發出一聲粗重的響聲，緩緩開啟。

啟明晃動電筒光，首先看柜子裏，在看時，他心裏還在想；這丫不會那麼傻吧！不會一直呆在柜子裏的吧！可是當啟明把柜子打開，他傻眼了。柜子裏全部是泥土，這些泥土就像是被人一點點塞進去的，更像是這個柜子是從土裏挖出來的文物，反正整個柜子裏沒有別的東西，就只有泥土，塞得滿滿緊緊的。

錯愕的啟明好一陣莫名其妙，無語。他急忙把手裏的電筒光往電燈的開關處移動，並且按開了電燈開關。屋子裏霎時嘩然一亮，整個屋子裏的狀況盡入眼底。

鄭玫不在床上，沒有坐在椅子上，這不是廢話嗎？她要是坐在椅子上，還不被啟明鬧嚷醒來。鄭玫究竟去哪裏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閃亮登堂在啟明的腦海里。

房間門是關閉的，屋子裏沒有凌亂的景象，外面進來擄走鄭玫的可能性不大。那麼她會不會在柜子裏？啟明把目光投向滿是泥土的柜子裏，鄭玫要是在柜子裏，那她……

想到在之前啟明讓鄭玫藏在柜子裏時，也親自查看了柜子裏的情況的，當時柜子裏裝的可都是老媽用來納鞋底的家什。

裏面的東西不多，加上時間急促，他們倆也就沒有來得及清理裏面的東西，鄭玫就那麼往裏一鑽。這人不見了，去哪裏了？啟明腦袋大了，東廂房奶奶彌留之際，西廂房鄭玫失蹤，這真的是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