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婚禮
清晨,怒江城門口,當守城的士兵剛剛把城門打開不久,城外等候進城的人們便排起了長龍。
人群中,有一群奇裝異服的人顯得特別顯眼。他們總共有十來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開始他們還耐着性子隨着長龍慢慢地往前移動,可隨着時間的推移,老的好好,年輕的就顯得不耐煩起來了。
終於,其中的一個年輕人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拉住身旁的一位中年人,用一種顯得比較怪異的腔調問道:“這位大叔,請問你們怒江城是不是一直都是這麼戒備森嚴?這麼慢的進城速度,哪裏還有什麼效率可言啊。”
在他拉住中年人的時候,中年人身旁的幾個彪型大汗立即緊張起來,其中更有一人將手伸進了懷裏,手中握緊了匕首,準備隨時動手。聽得少年人這麼一問,相互對視一眼后,神情才緩和下來。這時,少年人的同伴們也發現了這個鹵莽的少年地動作,紛紛開口道歉。
那中年人倒是面不改色,笑兮兮地反問道:“聽口音,幾位不象是中原人?”
奇裝異服的人群中有一位老者答道:“我們是舉家從國外遷移回來的,老朽的爺爺就是這怒江城中的人。數十年沒回來過,也不知老家現在怎麼樣了。”言中竟有唏噓之聲,目光中隱隱有露水之意,他的口音倒還是腔正詞圓。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原來如此啊,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老先生不必過於感慨,以免身體有些不適。”中年人收起了笑臉,情真意卻地說。
老者卻神色一改,面露豪邁之色:“多謝先生的好意,老朽一生飄泊在外,近鄉情怯也屬正常。只是老朽再外聽說這怒江城自從來了個趙總督之後,百姓安居樂業,幾可路不拾遺。怎麼今日一見卻是這般模樣?”
中年人笑着回答:“老先生莫怪,這怒江城裏平日裏也不會如此戒備森嚴,只是最近乃是總督大人的婚期,各方使節來賀,為了防止姦細入內破壞,這才有了兵丁嚴查之舉!凡無身份證明者,攜帶兵器者,一律不許進入城中。”說完,他看了周圍一眼,小聲說道:“聽說,前幾天城內還調動兵馬一舉殲滅了大約三千潛入城中的姦細呢!”
話音一落,老者便有些躊躇起來:“原來如此啊,出於安全考慮,這麼做也是應該的,不過老朽一家是從安南過來的,從未聽說過還需要什麼證明,請問這身份證明要在何處才能領到?”
中年人雙眉一揚:“原來是從安南過來的啊,那麼請問你們可有當地官府所出示的證明呢?”
那個鹵莽的少年張口就答:“我們有月亮彎總督辛亦安的介紹信,這個應該是可以了吧?”
“當然可以!這個辛大人可是趙總督最為信任的人之一啊,他的介紹信絕對沒什麼問題”中年人笑着回答:“對了,聊了半天了,還不知各位的高姓大名呢,在下王才,在怒江城中也擔任了一份小差使,為趙總督效力。”
“原來是位官爺!老朽失禮了,小老兒姓周,名字俗不可奈,叫大用。他們都是老朽的晚輩。”老者急忙回答。
雙方交談了半響,原來周大用他們一家自祖上就原本是在波斯一帶做些周轉買賣,也就是從東邊的商人手裏接過東方的特產,如絲綢,瓷器,茶葉,象牙等等賣給西方的商人,又從西方的商人手中接過一些西方的特產,轉手賣給東方的商人。經過幾十年的努力,他們周家已經是當地炙手可熱的大人物了,可惜終究是外人,引起了波斯貴族的嫉妒,他們借口說周家是別國的姦細,想以此將他們的財產沒收,並加以傷害。
周家在當地常常樂善好施,在普通民眾中的聲譽極好,在當地的官府中亦有至交好友,在好心人的幫助下,他們這些人才能逃出波斯,在印月大陸乘船來到安南,在途中又遇到海盜的襲擊。幸虧遇到月亮彎的戰船經過,將他們救起,但一百多人的大家族只剩下十多人了。
在悲傷之餘,他們在辛亦安的勸說下,決定回老家怒江發展,這才發生了剛才那一幕。
一行人邊往前移動邊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城門口。守城的士兵很有禮貌,在觀看了他們的證明之後,只稍稍檢查了一下他們的行李就放行了。
入城之後,王才對周大用說道:“今日正是總督大婚之期,各位何不先覓一客棧落腳,然後出去看看熱鬧?”
一旁的周家小輩們聽說今日正是婚期之後,都想去瞧瞧熱鬧,眼巴巴地看着老爺子。周大用見此情形,也只好同意了。
王才帶他們找了家高升客店,定下房間之後眾人再次上街。王才道:“老爺子,在這怒江城中盡可放心,若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發生,大可找治安局的人幫忙解決,這裏絕對不會出現外邊兵匪一家的事!在下尚有事情要辦,就先行告辭了,日後咱們再聊。”說完拱手告辭,夥同旁邊的幾位彪型大漢一起離去。
周家一干人等待王才等人走後,紛紛議論起來,猜測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周大用制止了他們的議論:“你們就不要瞎猜了,此人應該是怒江城中的重要人物,且他對我們並無惡意,要不然我們根本就不能和他接近。”
先前的哪個鹵莽少年疑惑地問:“爺爺,您何以如此判斷?”
周大用解釋道:“先前在城門口,那些士兵對他們毫無檢查就放行了,且雖然沒有上前行禮招呼,但神色恭謹,如果怒江城真的是如傳說中的那樣紀律嚴明的話,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他們都認識這個自稱是王才的人,而且此人並不象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只是一個擔任了小差使的任務,何況他身邊的那幾個彪型大漢一看就知道是他的保鏢,且身手高明。一般的人物身邊會有這樣的保鏢嗎?”
不提他們周家的一干人等在怒江城中閑逛,此時的我可是心頭不安了。
本來我應該是親自去接新娘子的,可蔡俊豐和李鑫安卻說我如今也算是一方主君了,應效仿皇家婚禮,又他們去接新娘子,我在家等候。可清早就出發的迎親隊伍,到現在日上三竿了還沒回來,讓我心中着實有些不安。
其實他們不讓我親自去接親,我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自從我與秀英的婚事確定之後,與秀英有親戚關係的林家一伙人氣焰高漲,雖然他們也沒做什麼壞事,但也讓旁人看不過眼了。
此次不讓我去迎親,就是給他們一個信號:雖然你們和總督現在也算是有親戚關係了,但是我們還是對總督有着絕對地影響力的!我之所以同意他們的胡說八道,也有着警戒林家勢力不要侍寵而驕的意思。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王秀英了。
說實話,身居高位者,對下屬之間有着矛盾是高興的。因為這對於上位者的統治是有莫大好處的,深知其中奧秘的我甚至對這種矛盾的湊成負有直接責任,因為這種矛盾是我一手造成的。但是這種矛盾不能太過火,否則會由好事變成壞事,這一切的掌控就看我的了。
就在我東想西想的時候,遠處傳來了陣陣炮竹聲,隨即鎮天的鑼鼓聲也清晰地傳了過來。皮彪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直起嗓子大聲喊道:“義父!花轎到了,咱們也該出去了!”也虧他的嗓門夠大,否則在這麼大的雜音之下,我是絕對聽不清楚的。
急匆匆地趕到門口,在眾人的怪叫聲中,我掀開轎門,一把將花轎中端坐着,被霞巾蓋住了頭的王秀英攔腰抱住,就這麼抱着她往總督府內走去。
按家鄉的規矩,新娘子在進夫家的門之前是足不能踏地的。我就這麼抱着她一直走進先前準備好的房間中,這才將她小心放下。
雖然隔着層布,我看不見她的秀臉,但我相信,此刻她的小臉上肯定是紅霞滿布了,這點從她火燙的身子就可以看出。
還沒來得及和她說上一句話,我就被她娘家的一眾三姑六婆們給趕了出來,說是要給新娘子補妝,還說要等到正式拜了天地之後才輪到我與她的二人世界。
我在大廳中笑臉迎人,心中有如火燙。好不容易才等到司儀一聲:“吉時已到,新郎新娘就位!”
當身着大紅喜裝的秀英被兩個童子用一根火紅的絲綢牽引到我面前的時候,我的心都醉了,順手接過絲綢的一端。
“一拜天地!”我笑着和秀英一起面對門外拜了一拜。“二拜高堂!”我父母雙亡,在座的就只有秀英的父母了,我和秀英在他們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
等我們起身之後,司儀大聲地喊道:“夫妻交拜!”恰在此時,傳來一聲厲喝:“且慢!”隨即一道黃影閃過,待眾人定睛時才發現在我身前多了一位身着黃色勁裝,背負三尺清鋒的姑娘。
這姑娘我卻是十分熟悉,正是曹家小妹凌雲姑娘。只見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地指着我:“姓趙的,你這個負心人!你還我姐姐的命來!”說完反手從背上抽出長劍,就要衝過來動手,周圍的護衛們趕緊動手將她雙手拿住。
我從她的語氣中感覺到一絲不安:“凌雲妹子,出了什麼事了?告訴趙大哥好嗎?”
曹凌雲雙眼含淚,努力掙扎着:“放開我!放開我!”
我嘆了一口氣,示意護衛放開了她。護衛們雖然放開了她,但是依然將她圍住,以防她暴起傷人。
曹凌雲眼見沖不出去,一時間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哭將開來,邊哭邊罵道:“姓趙的,你乾脆將你姑奶奶殺了算了,反正你將我姐姐害死,這世界上只留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活着也沒什麼意思。”話音入耳,頓時有如雷霆大作,將我震得腦中空白一片。
四周頓時噪音大作,眼見曹凌雲如此說話,又見她乃是一個漂亮的妙齡少女,想來她姐姐的姿色也不是很差,眾人頓時將思緒引往情變那邊去了,大多數人都在心裏暗想:想不到趙總督原來是這麼一個始亂終棄的人。不禁對我大失所望,紛紛搖頭不止。
此時,我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過來,耳中聽到眾人的議論之語,心中鬱悶異常。但是此刻不是澄清是非的時刻,我急匆匆地衝到曹凌雲的面前大聲問道:“怎麼回事?你姐姐怎麼了?你快說話啊!”
曹凌雲也許是被我的神色給震住了,她並沒有另生枝節,哭哭泣泣地回答道:“我姐姐和你是從小定下的親事,當我們被你所牽連弄得家破人亡之後,好不容易才千里迢迢地投奔於你,誰知想你卻貪圖美色,搶先和這位王姑娘定了親。我姐姐自然是極不高興,常常以淚洗面。這倒也罷了,可我剛才去看我姐姐,卻發現她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想我姐妹在這怒江城中與人從未結緣,如今姐姐遭遇此等毒手,定然是你怕我姐姐誤了你的美事,對她下了此等毒手!”
我勃然大怒:“糊塗!我趙遠怎會是此等小人?你也未免將我看得太底了!何況若是我下的手,又怎會留下你這個尾巴來搗亂呢?這分明是有人栽贓駕禍,如此淺顯的計謀,也就只有你這個不知輕重的小丫頭才會上當!”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住心頭的煩躁之氣:“走!快帶我們去看看現場,說不定人還有救呢!”說完伸手拉住曹凌雲就要前去。
此時,鵬舉提醒了我:“大哥,兇案現場不能隨便破壞,去的人不宜過多!還有,兇手眼下說不定還在人群中,是不是應該調派人手來詳加調查?”
我不加思索地應道:“還是鵬舉想得周到,這件事就由你去辦吧!”轉過身對王秀英柔聲說到:“妹子,發生了此等令人無法想像的事情,我不能不親自去察看一下,當真抱歉的緊。”
王秀英大度地說:“不礙事,你去吧,我等你回來。”雖然隔着布巾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我相信她還是非常不快的,終究不管是什麼樣的女子,在婚禮上遇見這樣的事都會極不高興的,她能不吵不鬧就已經是很難得了。
伸手招來幾個護衛,交代他們嚴加守衛秀英之後,我帶着數名護衛還有林世傑以及他下屬的數名幹探、以及皮彪等人匆匆地往後院趕去,行至半路,鵬舉也帶着數人過來了。
事發地點是在總督府的西廂房,這是我特意撥給曹家姐妹住的地方,環境相當幽雅,想不到今日竟然發生了此等慘事。到達門前,護衛們立即搶先佔領了各個地勢要點,形成了一個警戒圈,但他們並不入內,畢竟破案不是他們的專長。
進得房門,第一眼就看見曹凌霞身着白衣倒在血泊中,雪白的衣裳和鮮紅的血液給人的視覺造成了強烈的刺激。林世傑帶着他的下屬開始工作,我們不感亂動以免破壞案發現場,我還不得不拉緊曹凌雲,自從進入房間看見她姐姐的慘像后,她本來已經有所平息的態度又開始暴躁起來。
突然,林世傑驚喜地叫道:“大人!大人!人還沒死,她還有氣呢!”
大喜之下,我立即大聲對外喊道:“快去請大夫過來,尤其是馬大夫!要快!”
不多久,隨着一陣陣忙亂的腳步聲傳來,救命的大夫們終於先後到了,只是一個個查看了傷勢之後,紛紛搖頭不已,只能包紮一下傷口,用人蔘來吊吊氣,看得我心中一片發冷。好在還有一位醫術高明的馬大夫沒來,還有一絲希望。
沒多久,馬大夫終於來了,原來他正在醫館裏給人治病,被心急的護衛強行綁架過來的,怪不得他一臉氣憤的樣子。好在醫者父母心,看見倒在血泊中的曹凌霞之後,他顧不得埋怨就上前救治。
片刻之後,馬大夫神色凌重地對我說道:“總督大人,傷者是被利器穿透腹部失血過多而導致昏迷,目前情況緊急,我也只能盡一下人事,聽天由命罷了。”
我心情激蕩不已,想起往日的種種,深深地覺得我對不起她。嗚咽着說道:“馬大夫,煩惱您盡心,我不惜一切代價,只要能將她救治過來,您需要什麼儘管開口。”
馬大夫慎重地說道:“大人,老朽一定盡心醫治。不過,要是有一名內功好手幫助運功催動藥力的話,救治成功的把握就大了許多。”
內功高手?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秀英的師傅,那個一直陰魂不散地跟着我的不二散人,若她都不是內功高手的話,天底下也就不可能有高手了。
我立即衝出房門大聲呼喚:“不二散人!你快出來!救人要緊!”
連喚了幾聲之後,一個讓我欣喜若狂的聲音從屋頂傳來:“叫什麼叫,象個小孩似的,全沒有一方霸主的氣慨!”不二散人沒好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