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倒V二十四回
葛戈一晚上沒睡好,被席慕禮叫起來時臉色很差,對方只當沒看見。
時間還沒到五點,餐廳就他們兩個人。
葛戈吃的不多。
撈過一旁的毛巾擦手,席慕禮輕飄飄掃了她一眼,“走!”
天沉沉的,四周像覆蓋著一層深藍色薄紗。
他們走過鵝軟石小道,小木橋,踩着墨綠走向遠處。
四周靜悄悄的,空氣里透着清涼。
沿着山路上去。
光線輪轉,漸漸泛白。
在一座小石亭停下,這裏不是最高處,但也能看到下方整個度假村。
太陽升起來,日光明朗,周邊事物輪廓開始清晰。
這裏不是山頂,不是海邊,所謂日出並沒有想像中的氣勢磅礴。
但景色微微的變化,那些細節的演變也十分讓人動容。
遠處開始有走動的人,日頭變猛。
席慕禮轉過身來,“熱嗎?”
他站在石柱旁,半山腰的風吹起他柔軟黑亮的頭髮,側過來的臉白凈清秀。
葛戈完全沒有欣賞美男子的自覺,扭過頭看向別處。
“呵!”他輕笑,“脾氣還挺大。”
風裏夾雜着山間特有的植物氣息。
他走到葛戈身邊,微微垂首凝視着她,低聲道:“姜亦沒什麼事,你別太擔心,不要太影響我心情。”
葛戈抿唇,看着別處的目光淡淡,她思忖着,“我只是不明白你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麼。”
“我也不懂。”他說:“不過最好在回去的時候我還是沒搞懂,有些東西模糊一點會比較安全,否則就不知道還會有什麼事了。”
葛戈擰眉,斜眼看他。
席慕禮笑,“我們下山,去買菩提。”
度假村在山腳靠上一點的地方,他們先回到度假村,然後拐出去到山腳下。
這裏人相對就多了些,也有幾個小攤位,專門賣特色物品。
他們在一個老人面前停下,框裏是所謂的千眼菩提,有最原始的,也有打磨過的。
老人要幫他們挑,席慕禮拒絕了,他笑道:“謝謝,我自己來。”
菩提呈不規則橢圓狀,大小各異,席慕禮蹲地上挑挑揀揀好一會,抬頭看了葛戈一眼。
“愣着做什麼,挑啊!”
“你來就行。”
他扯了下她的褲腿,“快點。”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葛戈不甘不願的蹲下也挑揀起來。
沒打磨過的東西看着都差不多,能挑的只有形狀。
老人在一邊瞅他們,“買這東西也是講緣分的,不過帶身上保平安,能辟邪。”
售賣宣傳語,葛戈拿着一個食指那麼長的菩提轉。
老人又說:“兩小年輕還在讀書吧?”
“嗯。”席慕禮彬彬有禮的搭話,“馬上高中畢業。”又看眼葛戈,“她還小。”
老人蓄着鬍子,已經花白,撫了撫,“好好讀書,搞對象還可以再等等。”
葛戈挑東西的手一頓。
席慕禮笑道:“是,她還小呢。”
挑揀完,讓老人按着紋路打磨,其中一個內里是淺綠色。
老人道:“嗯,這個好,陰皮菩提,有手氣。”
“這個少?”
“相對來說數量少很多。”
打磨完,席慕禮將淺綠色的那個給了葛戈。
葛戈拿在手上,也沒多大反應。
次日一早他們驅車往回趕,席慕禮將手機還給了她,只是開機后已經沒多少電量。
她低頭,用大拇指輕輕磨蹭着屏幕,稍作猶豫后,打給了郭楠。
手機很快通了。
“葛戈?”好似還不確定的樣子。
“嗯。”葛戈轉頭看窗外。
已經上高速,窗外一片荒蕪。
“我在回去的路上了,你們怎麼樣?”
“不是很好。”郭楠低低的說,“還有多久到?”
葛戈蹙眉,看了眼車上的時間,“一兩個小時吧,你們到底怎麼了?”
郭楠簡略將過程說了遍。
葛戈說:“我知道了,姜亦今天能出院了?”
“嗯,下午做完檢查出院。”
“好。”
兩人沉默下來,葛戈考慮是否掛斷的時候,郭楠再次開口。
“葛戈。”
“嗯?”
“你以後別走太遠。”
葛戈沒說話,他又道:“姜亦好像有點不太對,他......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但就是不太對。”
他轉頭看眼病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其實檢查出來就是有點腦震蕩,但姜亦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好像得了絕症一樣。
葛戈才消失了一天兩晚,雖然被席慕禮帶走很莫名其妙,但至少沒什麼危險,你要說擔心過度也不該是這麼個狀態啊。
“算了。”他說:“你還是先趕緊回來吧,直接來醫院。”
“好。”
電話掛斷後,葛戈低着頭出神,身上微微有些出汗,其實並不熱。
席慕禮開了音樂,依舊是那首鋼琴音,他似乎偏好這首。
車窗開着,風一股腦的吹進來,撥亂了他們的頭髮。
開始下高速,葛戈還沒開口,他倒是自覺,車子一拐駛去了醫院的方向。
葛戈現在看見醫院就本能的反感,她站在大門口,看白花花的建築物,上方大大的紅十字圖標,臉色很不好。
直接去的住院部,在一樓問了病房號,坐電梯上七樓。
上電梯前葛戈轉頭看了眼席慕禮,“你也要跟着嗎?”
他的狀態好像來觀光,神色平平,“之前通過電話,管家說美佳也在醫院。”
兩人對視着,葛戈率先轉開視線,看眼別處,又低頭。
電梯門開了,前後登上去,還有另外的探病家屬,電梯擠到響起警示音。
席慕禮站在她對面,把她困在電梯一角,擋開周邊的人群。
走走停停,難免發生碰撞。
席大少何時有過這麼狼狽的時候,但他低頭看着葛戈笑,“喂。”
他聲音低低的,近乎耳語,“我這麼保護你,要不要感激我一下?”
距離太近,呼吸里都有席慕禮身上的味道,這讓葛戈又是困窘,又是反感。
“我沒求着你。”她冷冷的說。
“沒良心。”
有人陸續下去,電梯裏寬敞了些,葛戈不着痕迹的退向另一邊,離得他遠遠的。
席慕禮盯着她,想到什麼,目光漸冷。
到了七樓,他們朝病房走。
走道上人不多,偶爾擦肩而過拿着葯的護士。
有人突然喊了聲:“哥!”
路過的護士提醒,“這是醫院,別這麼大喊大叫。”
“你煩不煩啊!”席美佳瞪了她一眼,隨即跑過來。
目光掃到葛戈,嬌俏的臉上頓時顯露出極大的憤怒和嫉妒。
“姓葛的!”她語氣不善,聲音略大,“你來的正好,等你很久了,你給我說清楚你跟姜亦到底什麼關係?!”
旁邊有人看過來。
葛戈這個時候不想跟她浪費口舌,只想走人。
她淡淡的掃了對方一眼,“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沒必要跟你解釋。”
說完要走,被席美佳一把抓住了。
她的指甲有些長,塗著粉色指甲油,手指細長,保養的極好,只是現在力道有點大,掐在葛戈手臂上,有點疼。
“放手!”她冷冷開口。
“你給我說清楚!”席美佳漲紅着臉,不依不饒,“你現在立馬跟我說清楚!”
看過來的人更多了些。
席慕禮蹙眉站了會,一把拉開她們,一手拎一個,直接拖去了樓梯間。
放開手,他一抬下巴,“繼續。”
“說!”席美佳喊了聲,“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
葛戈平平道:“你叫我說什麼?”
“你跟姜亦是什麼關係?”她反覆問着這個問題,表情極度的不甘和委屈,“為什麼你一走他就那麼著急?畢業都這麼久了你們還在聯繫對不對?你們不單單是前後座關係對不對?郭楠說你住在他家,到底是不是真的?!”
席美佳表現的就像被人奪了自己心愛的娃娃,天真的憤怒。
葛戈覺得跟這樣的人爭辯簡直就是浪費時間,而且她也不知道該爭辯什麼,自己跟姜亦是什麼關係,連自己都不好做總結。
“你覺得是什麼關係呢?”她反問。
席美佳喘着氣,停頓幾秒,“你是不是喜歡他?”
喜歡嗎?
樓梯間有個向南的窗戶,樓下是花園,有人來回走動。
席美佳急道:“你說話啊!”
“我不知道。”
“什......什麼?”
席慕禮也忍不住側目看她。
“我不知道你所謂的喜歡是什麼樣的,但我不討厭姜亦。”
不論是最開始幫助她的,還是之後脆弱到一堪不擊的,她都不討厭。
席美佳似乎對這個答案勉強可以接受,情緒稍稍平復了些,她又說:“你們還有聯繫對不對?”
“對。”
席美佳臉一臭,“那你是不是住在他家?”
葛戈看她一眼,點頭,“對!”
席美佳愣住,隨後眼裏帶了些潮濕,她質問道:“你住那多久了?”
葛戈抿唇,稍作思考,“挺久了。”
“你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你們就住一起了?”
“對!”
“你這騙子!”席美佳大叫,突然就哭了,“你一直都在騙我!”
葛戈沉默,她不否認,這是事實,雖然是出於減少麻煩的目的,但也確實是騙了她。
她皺眉,“我......”
“啪!”
日光從窗口泄進來,斜線的光暈里粉塵飛揚。
“席美佳!”席慕禮站直了身體,嚴厲的瞪着她,“你在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你看不見嗎?”席美佳抬手一指葛戈,哭叫道:“你是不是也要幫她?她到底哪裏好?你們一個個都喜歡她,看我都跟看垃圾似得,我不服,我席美佳不服!”
力道有點大,挺疼,葛戈臉上很快起了紅紅的印子。
她用舌尖在口腔內戳了戳被打的臉頰,緩慢轉頭看過來,目光冰涼,如初冬河面的薄冰。
席美佳咬着唇,哭的梨花帶雨,養眼的姑娘就連哭都比別人可憐無辜上幾分。
葛戈不是男人,她自己過得就不怎麼樣,更沒同情心分給外人。
幾秒后,她緊了緊右手,猛地抬起扇過去,半空中卻被席慕禮穩穩接下了。
“還不走?!”席慕禮衝著哭泣的人喝道。
席美佳萬分不甘的瞪了葛戈一眼,最後扭身跑了。
樓梯間很安靜,就算髮生了如此激烈的爭吵,全程下來,葛戈也一句話都沒說,低頭盯着地面。
席慕禮捏着她的手腕,很細,好像一擰就能斷了。
好半晌,他退了步,“美佳不該打你,我很抱歉。”
他放了手,同一時間葛戈反手一巴掌毫不猶豫的甩他臉上,這力道絕不比席美佳的小,只有更重,更狠。
“在我這道歉不管用。”葛戈冷冷的盯着被打側過頭去的席慕禮,對方下頜緊繃,黑髮遮了眉眼,看不清表情。
她說:“人是你放走的,這巴掌就你來償還,席慕禮,單單憑這兩天發生的事,這一巴掌,你不虧!”
腳步聲隨後響起,迅速堅定,朝着一個方向漸行漸遠。
同一個地方,瞬間就剩了席慕禮一個。
過了很久,他抬手撫了撫被打的臉,隨後轉向窗外。
天氣很好,藍色天空中時不時有鳥橫穿而過。
他雙手揣進兜里,微微眯起眼,勾了勾嘴角,低聲自語,“真夠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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