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司棋記
此事我一時間也想不出對策來,就先放到一邊,我記着這幾日原是檢抄大觀園的日子,不知道這輩子是否還會再抄一遍,但到底我已經燒了那樣害人的東西,能不再把這事放在心上,現如今最緊要的就是我們姑娘的婚事。
上輩子到我死前只知道姑娘被大老爺許了人家,只知那戶人家姓孫,因我未曾活到她出嫁,也不知她今後生活如何。但想必這輩子應該也是如此了,可憐我們小姐長到十六七,竟未曾又哪位太太操心過她的婚事,嫁衣、床帳、荷包均未有過準備。
我們這些當丫鬟的只能見她一日日的氣苦,和她一樣大的大家小姐,那個不是從一出生就開始攢嫁妝?到了十四五歲出嫁,等到我們姑娘這樣的年紀,人家都有的是兩個孩子的娘親了。
偏這樣的事,我們姑娘不能提,我們這些未成親的丫鬟也不能說,我倒是找了幾個婆子請他們在幾位太太面前幫忙敲敲邊鼓,可老太太連林姑娘都不管,大太太只一味的抓錢,二太太身邊的薛姨媽身邊還有一個寶姑娘也未出閣,幾位老爺又不管內宅事,可憐我們姑娘蹉跎了年華。
大老爺的名聲往日我也是知道的,但記得姑娘杏期將過的只有他一個,我是個丫鬟,做不了姑娘的主,只能乘着這時候為她多綉些東西,也好方便她日後打賞。
幾日後,我正在綉着荷包,綉橘急匆匆的跑進來一臉喜色的說:“司棋姐姐,咱們姑娘終於許了人家了,是大老爺定下的,說是姓孫的一家,原是大同府人士,祖上多是軍官,當初他家還是咱們府上的門人,定不能虧待了咱們姑娘,聽說咱們這姑爺還是個當官的,咱們姑娘一嫁過去就是誥命夫人,這下姑娘可算是苦盡甘來了。”
我也與她一起歡喜了一通,但到底還有些理智,說道:“既如此,咱們姑娘的嫁妝也該準備起來了,那些大件的咱們不管,只是叫了園子裏針線好的丫頭多做些荷包才好。”
綉橘道:“很是,還是姐姐更周全一些,我這就去領了針線綢緞回來,這回咱們姑娘要嫁個好人家了,我看看那些婆子們還敢不敢再來刁難!”
綉橘去領東西,我則去了姑娘那裏,縱然是一直安靜溫柔的姑娘知道自己許了人家,也是羞怯不勝的,我到時,姑娘正紅着臉綉嫁衣呢。
我問道:“姑娘可是問過了婚期定在何時?”
迎春姑娘答道:“未曾問過。”
我有些着急,說道:“太太們竟連這也未說?!我乾脆去問問,若是能拿到姑爺家裏人的尺寸就更好了,好歹能做上幾件衣服,表表心意。”
迎春姑娘張張嘴,卻未曾說話,我乾脆行了禮就掀了帘子走了。
出了大觀園,到了府里老太太住的院子,我行了禮道:“今日有媽媽來說大老爺為我們姑娘許了人家,奴婢想這不能是假,遂過來問問是個什麼章程,可要我們姑娘和奴婢們做些什麼?”
老太太道:“那裏用她做些什麼,只要讓她綉好自己的嫁衣就好了,哦,對了,你們姑娘要出閣再住在大觀園裏就不方便了,乾脆讓她搬出來和我一起住吧。鴛鴦,你去跟着收拾幾間屋子出來,好叫二丫頭搬過來住。”
我有些不放心,繼續問道:“那可要我們姑娘給夫家的人做些衣襪?”
老太太不帶任何感情的看了我一眼,慈愛的說道:“你倒是個忠心的丫頭,連要做這些都打聽到了,只是我們家的女孩子很不必做這些,叫針線上的人準備就是了,你只要多幫你家姑娘綉些荷包就盡夠了。”
我知道老太太已有些不高興,只能歡歡喜喜的道了謝退下了。
回了紫菱洲,我把要搬屋子的事情告訴了迎春姑娘和綉橘,綉橘喜道:“咱們姑娘這回可真是熬出頭了,得了老太太的青眼,這兩府誰不高看一眼。”轉瞬她又愁道:“咱們若是搬了,怕是邢姑娘的日子更加難過了。”
我思及迎春姑娘與那邢岫煙的相似之處,又是覺得嘆息,又恨她自己不爭,半響竟有些說不出話來,強說了一句:“邢姑娘自有大太太管着,再不濟人家爹媽還在呢,那裏會有許多艱難,你盡胡沁,趕緊去收拾。”
綉橘吐着舌頭走了,迎春姑娘卻是停下了手裏的活計,怔怔的發起呆來,我怕她想到自身心裏難過,忙將我從別處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了她:“據說那孫家兒郎名喚孫紹祖,生的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弓馬嫻熟,應酬權變,又兼家資饒富,原襲了指揮之職,現今又在兵部候缺提升,有了咱們老爺幫忙使勁,想必前程可期,雖說年紀大一些,可園子裏的媳婦都說年紀大了會疼人,想是老天可憐,我們姑娘這是要苦盡甘來了。”
迎春姑娘被我說得臉色通紅,她雖沒有十分的好顏色,但此時少女懷春的樣子卻是不勝嬌怯,如我是男子,定是要十分憐愛的。
好處我都說給姑娘了,只盼着她能對將來稍有期待,也盼着那未來的姑爺見了姑娘這幅樣子能多幾分珍愛吧。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裏,並沒有綉橘想得那樣美好,拿大的婆子還是拿大,要加點心湯水,還是要再給廚里加錢,我們主僕幾人要沒日的做針線。
誰都不曾想到姑娘的婚期定的這樣緊,不翻年就要出嫁,只能多備人手一齊做活了。
這日,我正做針線,有一小丫頭來告訴我說:“司棋姐姐,你表弟和你家提親要娶你呢!還不趕緊回家看看!”
潘又安,他竟回來了?
不過也對,上輩子他也是這時候來我家提親,我也因此一頭碰死了才回來,想必這回也是一樣吧!
心裏有了譜我便更不着急,只是慢吞吞的請了假往家走,也不在乎會不會錯過潘又安與我母親之間的一場大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