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此時此刻,被殘忍丟棄在醫院大門外的袁滿,就這麼腦子裏一筆糊塗賬,灰溜溜地回到停車場,找到自己的小電驢,牽走看門大爺代為看管了一會兒的爆米花,一人一狗,就這麼灰溜溜地乘着電驢去也。
回到家裏,正準備溜回房間好好地洗個澡、換身衣服——畢竟她現在身上酒氣這麼重,連一向連腳臭都能忍的爆米花都不願跟她黏在一起了——卻在看見端坐在沙發上的袁爸以及在陽台上照顧她那些寶貝花草的袁媽時,不由一愣。
袁爸袁媽原本都在各忙各的,卻在她現身家中的那一刻,全都定格了似的,僵在那兒不動了。
袁滿見狀,頓覺不對。難道他們發現自己徹夜未歸了?袁滿的表情本能地繃緊,一邊貓腰進門,一邊試探着小聲說了句:“我回來了……”
袁滿手一松,她懷裏的爆米花就歡快地衝進屋,打破了這一室的僵持。
袁媽這才從陽台回到客廳,看着袁滿,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正當袁媽要開口說話時,正巧趕上前來的袁爸連忙阻止了袁媽。袁爸矗立在袁滿跟前,同樣是一副教人傻眼的欲言又止狀。
這下子袁老師是徹底納悶了。一般晚上發現她偷溜出去,袁媽絕對幾百個奪命連環call打給她,讓她速度滾回家。可她剛才開門進屋前,還特意查看了手機,明明一個未接來電都沒有——這不就意味着袁媽壓根沒發現她徹夜未歸,頂多以為她一大早就出門了么?
那現在……
又是個什麼情況?
就在袁滿幾乎要被二老的詭異反應逼瘋時,袁爸終於欲言又止夠了:“女兒,你做什麼決定,爸媽都無條件支持你。所以……什麼時候帶未來女婿回來吃頓飯?”
未來女婿?
什麼玩意兒?
袁滿的眼睛瞪得快成駝鈴了,袁爸和袁媽顯然不懂女兒的反應為何會如此奇怪,互相遞了個眼色之後,袁爸才當著女兒的面繼續道:“就是你今兒凌晨帶回咱家的那個……那個叫鄭彥祖還是鄭什麼的小夥子。”
鄭彥祖?誰?
袁滿表示自己只認識吳彥祖……等等!
直到這時,袁滿腦子裏才靈光一閃,後知後覺地抓住了袁爸話里的重點。今兒凌晨……她……帶男人回家了??????
袁滿的視線幾乎是僵硬地抬起,又僵硬地在父母之間逡巡了一輪。她多麼希望二老是在閑來無事和她開玩笑,但她所瞧見的、父母臉上的表情,卻是那麼的真摯而無奈——
顯然女兒夜裏的所作所為,已經突破了二老的既有腦洞。
事情,還得從六個小時前說起……
睡眠向來輕淺的袁媽被卧室外傳來的一陣乒乓聲吵醒,摸過床頭柜上的腦中一看時間,凌晨3點多……
該不會是近來節食成痴的女兒終究沒忍住嘴饞,跑廚房偷東西吃吧?之前有過這個先例,袁媽正要繼續睡去,卻聽“砰”地一聲巨響。嚇得袁媽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
進小偷了?
袁媽趕緊推推睡成豬的袁爸,袁爸哪是這麼容易被叫醒的?翻個身繼續睡,當然,這可難不倒袁媽,所謂睡魔高一尺,妻道高一丈,袁媽完全無需動武,直接湊到袁爸耳邊輕聲說一句:“我發現了你藏在電錶間裏的零食。”
語畢,靜候三秒。
1,2,3——
袁爸“噌”地就睜開眼,驚恐地看着一臉平靜的袁媽。
袁爸還陷在藏零食被抓包的心驚肉跳中,見袁媽下床抄起他平日裏抽陀螺的鞭子,袁爸越發嚇得肝兒顫。老伴這是要為了一點零食置他於死地?眼睜睜看着袁媽提着鞭子朝他走來,袁爸雙唇哆嗦着哆嗦着,“饒命”二字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了,袁媽那隻拿鞭子的手卻已經六親不認地朝他伸來。袁爸頓時嚇得閉了眼——
料想中的痛擊卻並未落在他身上,袁爸疑惑地一睜眼,只見袁媽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跟上。隨後便徑直抄着鞭子,小碎步地向房門口移動。
二老就這樣躲在門后,拉開一條門縫,看着客廳里的光景,伺機而動。
客廳里沒亮燈,一片黑暗中,只有一團黑影似有似無地移動,而那磕磕絆絆的腳步聲,則一路從玄關延展到了女兒住的次卧門外——
袁媽頓時一驚。
這小偷怎麼知道他們家的存摺、票據全都鎖在女兒房間的書桌里?
袁媽想也沒想,霍然拉開房門,悶頭就往外沖。
此時,小偷的腳步將將邁進次卧,袁媽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噹之勢,追到次卧門口,揮着鞭子就朝昏暗中那團邪-惡的黑影揮去。
剛摸黑走進房間鄭衍敘,依稀覺得身後蔓延來一股殺氣,一邊是自身後逼來的殺氣,一邊是懷中的重物,鄭衍敘果斷丟開懷中的重物,側身一躲,一陣疾風就這麼從鄭衍敘的耳邊刮過,繼而“啪”地一聲,鞭子沒能抽在他背上,而是落在了他腳邊的地上。
袁媽一聽鞭子這聲音,就知道沒命中對象。袁媽來不及收回鞭子,已“啪”地按開燈擎,要那入室行竊的小偷在光明之下無所遁形——
次卧就這麼頓時燈光驟亮。
頃刻間無所遁形的,卻不是那入室行竊的小偷,而是前來抓小偷的二老。至於小偷——
一派淡然篤定地回視二老,彷彿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站在袁媽面前的,
這才後知後覺地認出來,站在她面前的,不正是前段時間來訪過的鄭先生嗎?
袁媽來不及問問這位鄭先生為什麼每次造訪他們家都這麼偷偷摸摸,已經先行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袁滿橫躺在床上,絲毫不受外界的紛爭影響,自顧自地捂着臉:“這這這……這樣也太快了吧,我可是個矜持的人。”
鄭衍敘聞言,這才回頭看一眼剛剛被自己丟開的“重物”——也就是如今正在床上做嬌羞狀的袁老師。
袁滿嘴上雖是抗議,身體倒很誠實,說完已撅起了嘴,等待霸道總裁無視一切的強吻。
當然,強吻是不可能會實現的,因為袁媽已經怒吼開來:“袁!滿!你給我起來!!!”
袁滿卻完全不受其擾,還橫躺在床上做着春秋大夢。
袁媽無奈了,只好轉頭對鄭衍敘說:“鄭先生,你先回去。”
鄭衍敘表面不動聲色,實則已經舒了口氣。客氣地一頷首:“告辭。”這就要調頭離開。
床上的袁滿“噌”地被點醒了似的,一個鯉魚打挺,以和她的身形完全不匹配的靈敏度,兩秒鐘不到已經攔在了鄭衍敘和二老之間。
“不!我是不會讓你們拆散我和我家彥祖的!”
彥祖?
鄭衍敘的表情,只可以用“微妙”來形容。
“爸!媽!你就成全我們吧!”
袁老師的戲足到愣是把二老給整蒙圈了,袁爸震驚地看看自家女兒,又看看這位彥祖,頓時都有些動容了。
袁媽卻完全不吃這一套——
“袁!滿!你鬧夠了沒有!”
說著就朝着袁滿一腳踹去。
站在袁滿身後的鄭衍敘見老人家這麼神準的腳力,不由得在心裏為袁滿默哀半秒鐘,半秒鐘之後,鄭衍敘卻是臉色一白——
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袁滿一個側身就躲到了鄭衍敘身後,而袁媽那一腳,直接,踢中了鄭衍敘。正!中!紅!心!
第一滴冷汗滑下額角時,鄭衍敘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這女的到底有沒有喝醉?
沒喝醉的話,至於腦洞大到女媧都補不了?真喝醉的話,又怎麼拿他擋槍擋得這麼穩准狠?
“雖然他沒房,但是他有肉啊!雖然他沒車,但是他有病啊!雖然他長的丑,但是他想的美啊!媽,你就成全我們吧!”
慷慨激昂的陳詞完畢,袁滿勾下鄭衍敘的脖頸。
鄭衍敘就這麼,被這女的強吻了。
倒不是因為被她少有的王霸之氣震懾得忘了躲。而是因為,被踢中了核心的鄭衍敘,強忍着鑽心的痛,哪還有工夫捂住自己的嘴?
於是乎,兩位老人家眼睜睜看着自己女兒,一手牽着狗,一手牽着她的彥祖,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私奔了……
……
時間拉回六個小時后的此時此刻。
經過了一晚上深思熟慮的袁媽,終於是鬆口了:“你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你也是奔三的人了,說實話爸媽也管不了你了,隨你自己吧。”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當時喝……”
袁滿剛為自己辯解了半句,就被袁爸打斷:“那鄭先生看着倒是挺一表人才的,而且我總覺得我跟他在哪兒見過似的,估計這就是眼緣吧。什麼時候雙方父母見個面吃頓飯,商討一下你們的終身大事?”
面對袁爸期待的眼神,袁滿的心情,該如何形容?堪比過山車坐着坐着就被甩去了跳樓機,跳樓機晃着晃着又被晃去了蹦極,蹦極蹦着蹦着又直接蹦回了過山車上。那叫一個洶湧澎湃,冷汗直下。
她去哪兒找這麼一對莫須有的公婆來,跟二老吃這頓親家宴?
***
同一片艷陽下,一間幽靜的公寓裏坐着一個人,同樣冷汗直下——
這就是我們連遭重擊的鄭衍敘先生。
助理小張看一眼鄭衍敘,默嘆:鐵人鄭衍敘,終於也有倒下的一刻……
“鄭總,需要取消待會兒的行程嗎?”
鄭衍敘靠坐在沙發上,輕微而沉重地點點頭:“下午三點前的行程全部取消。三點以後的,看情況再說。”
等鄭衍敘再睜眼時,小張已經離開,遙望空曠的大平層,就只剩下表面安然無恙、內里卻已重傷的他。
就在這一派靜謐之中,突然響起了門鈴聲。
鄭衍敘幾乎是用掉了半條命才挪到玄關,對講畫面一開,就見彼端的袁老師一臉懺悔,手裏還牽着那隻爆米花。
鄭衍敘“咔嚓”一聲就被對講給關了。
不成想他還沒能艱難地挪回客廳,正冷汗直冒地停在半道上時,身後的玄關竟傳來“啪嗒”一聲開門聲。
鄭衍敘背脊一僵。
不願相信地、慢吞吞地回頭。
大門剛緩緩拉開一道門縫,爆米花的身影就撒丫狂奔進了公寓。而袁滿,心虛地杵在門外,看鄭衍敘的臉色才能確定是退是進。
鄭衍敘正要下逐客令,爆米花已經衝到了他面前,站起來似要求抱抱。而爆米花的那兩隻前爪,好死不死的,正好抓在他的……襠下。
哦!痛徹心扉!
鄭衍敘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你……是……怎麼……進來的?”
袁滿聽他這麼咬牙切齒地回答,以為他還在生氣:“剛好碰見小張下樓,他給我開了門禁。”
剛顫抖着手把爆米花拎開的鄭衍敘,咬着牙白着臉,默默決定,小張這個月的獎金,不!發!了!
***
被欺壓了一整晚的鄭衍敘,從來高高在上不染塵埃的鄭衍敘,終於體會了一次翻身農奴把歌唱。
“水。”
鄭衍敘一聲令下,袁滿立即屁顛顛地跑去倒水。
“遙控。”
鄭衍敘一伸手,袁滿立即畢恭畢敬地把電視遙控遞到鄭衍敘手中。
“電腦。”
鄭衍敘嘴巴一張,袁滿又哼哧哼哧地跑去書房,把鄭衍敘的電腦搬來。
“整理房間去。”
鄭衍敘抬手一指,袁滿半點不敢耽擱,悶頭就往卧室沖。
鄭衍敘則全程如貴婦一般安坐於沙發中,看着電視,揉着懷裏躺着的那隻爆米花的肚皮。
卧室被這女的禍害得不成樣子,估計幾個小時都清理不幹凈,吃了葯的鄭先生終於沒那麼苦大仇深了,留下一句:“你慢慢收拾,我回來檢查。”
就這麼,走了……
累得滿頭大汗的袁滿從卧室里探出一個腦袋來,目送着鄭衍敘出門,再回望一眼還是一派狼藉的卧室——
自己昨晚到底幹了些什麼,才把卧室禍害成這樣?
***
上午的行程雖然全推了,但三點約的研發部高層,他卻務必得親自走一趟。
昨晚本來要在研發部開好幾個小時的會的,卻因為某個在網上被黑成碳的女人,臨時中斷了行程。
下午3點,鄭衍敘準時來到研發部,研發部的諸位同仁都已經恭候多時,鄭衍敘淡然的放眼望去,突然一怔——
研發部的隊伍中,何時混入了一枚光溜溜的光頭?
那光頭在其他人烏黑髮頂的反襯下,顯得格外□□——
是的,研發部的生力軍之一博晏,一夜之間剃了個光頭。
各中原因,這個世界上除了博晏本人,或許只有鄭衍敘知道了——
見鄭衍敘站在研發部門口,一直沒有要挪動腳步的意思,研發部部長不由得試探道:“鄭總,我們是先進會議室,還是先去看看……”
鄭衍敘卻繃著臉,抬手打斷了部長:“我先去趟洗手間。”
說著完全不等眾人反應,已直接調頭離開。
眾人傻眼。
助理小張手足無措地跟上。
鄭衍敘全程繃著臉,一路直奔洗手間,直到“砰”地一聲關上洗手間的門,鄭衍敘竭力繃著的那股勁兒,瞬間土崩瓦解。
助理小張推開一道門縫,只見*oss雙手撐在洗手台前,看着鏡中的自己,突然毫無徵兆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
門外的小張看傻眼了。好歹他這助理也當了三年了,還真是切切實實第一次,見鄭總笑得如此開懷。
真真笑得不計形象了……
當然,小張哪會明白,鄭衍敘此刻的心情。一想到博晏那光頭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笑——他終於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了一個比他更慘的人,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
此時此刻,身處鄭衍敘公寓的袁滿,剛把又一塊抹布丟進洗手池,門鈴就響了。
姓鄭的這麼快就回來檢查了?
袁滿趕緊丟了洗了洗手,奔出房門。爆米花自然屁顛屁顛地跟上。
房門一開,袁滿一愣。
門外站着的,是個全然陌生的老人家。
老人家看到她,只愣了半秒,就一臉臭脾氣地問:“衍敘呢?”
這老人家還真是……中氣十足。
袁滿正不知該如何接話,腳邊的爆米花倒是一貫的自來熟,刨了刨爪子,這就要撲向老人家。
原本一臉冷硬的老人家竟被小小一隻比熊嚇得趕緊用手裏的拐杖抵住爆米花,竟三分嚴肅、七分驚恐地對一隻狗喊起了話:“別靠近我,我怕癢。”
這麼大的人了,怕癢怕成這德行?
袁滿剛忍不住想笑,卻頓時警醒。
怕癢?
怎麼跟鄭衍敘一個尿性?
再看向面前這位老人家時,袁滿不淡定了。
此時此刻,袁滿的腦中只來得及冒出一句: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未?來?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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