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袁滿一路跟着鄭衍敘,為表自己懺悔的決心,全程低着頭。還為了配合鄭衍敘,特意把腳步放得極慢,周遭路人全都來去匆匆,就這一隅,如電影裏的慢動作,幾乎是挪到了停車格。
鄭衍敘坐進車裏,袁滿正準備也坐進去,一眼就瞄到了他的頭頂,不由得定住,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頭頂。
一直噤聲的鄭衍敘被她盯得發毛,終於冷冷開口:“幹嘛?”
袁滿咽一口口水,不怎麼情願地從包里摸出一樣東西,送到鄭衍敘面前——
那是一撮頭髮。一大撮。
這女人到底是個什麼結構?竟這麼毫無預兆地從包里掏出一撮人的頭髮?看鄭衍敘的表情就知道,他被成功地噁心到了。
“那個……我早上醒來的時候,在包里發現了這撮頭髮。是……你的嗎?”
這頭髮從長度看明顯屬於男性,鄭衍敘隱隱覺得頭皮開始發麻,聲音更冷:“不是。”
“哦……”那袁滿就放心了,正準備矮身坐進車裏,鄭衍敘卻“砰”地把車門一關。
袁滿的臉整個撞在車窗上,拔都拔不下來。
鄭衍敘看着自己面前的車窗上、這個大寫的囧臉,降下一線車窗:“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說完就這麼……讓司機……開車走了……
袁滿眼睜睜看着鄭衍敘的車迅速融入車流,再也不見蹤影,揉着自己撞痛了的臉,委屈上心,嘶吼便沖喉而出:“我昨天到底怎麼你了?你要這麼對我?虧我還陪你喝了頓大酒!狼心狗肺!”
袁老師就這麼在泄憤的嘶吼中,提到了整個事件的重點——
這一切,都該從這頓大酒說起……
……
……
2014年9月11日23點59分,就在時間即將安然跨過這一天時,袁滿做了個錯誤的決定——給鄭衍敘打電話。
當然,事後鄭衍敘捫心自問,他才是做了錯誤的決定的人——接了這通電話。
何謂一步錯,步步錯?就是他不止接了這個電話,還在她問他在哪兒時,心裏不知鬧了什麼鬼,竟真的就告訴了她:“我在xx酒店。”
等袁滿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家門,千辛萬苦找到了鄭衍敘,才知道丫壓根不在酒店裏,而是在酒店外,坐在熄了火的車裏,正喝着啤酒。
袁滿之前可是騎着小電驢在酒店外的一圈一通好找,現下已渴得不行,小電驢悄然地停在了鄭衍敘的車邊,鄭衍敘還沒發現她,她已自行拿起一罐啤酒,開了解渴。
“噗滋……哈……”冰涼的氣泡問候了五臟六腑,袁滿稍一閉眼享受這短暫的涼爽,沒發現鄭衍敘瞥了她一眼之後,笑了——
真是容易滿足的人。
等袁滿睜開眼,坐在敞開的後備箱邊緣的鄭先生已恢復了之前的的若有所思,喝悶酒。
“你怎麼跑這兒來喝酒?也不知道買點烤串……”啤酒和烤串這樣一對好基友就這麼生生被拆散了,袁滿滿嘴可惜。
鄭衍敘卻破天荒的沒有提醒她現在正在減肥,望一眼不遠處的酒店。
玻璃牆體折射着深夜特有的幽靜的光,這道光跨過漫漫長夜,落在鄭衍敘的眼裏,令他的雙眸熠熠生輝,又黑得可怕。
袁滿見狀,立即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忍不住嘆氣:她怎麼就這麼聰明呢?就不能笨一點嘛,煩……
欲言又止地看了鄭衍敘半晌,還是忍不住大嘴巴,問了:“向檬住這兒啊?”
鄭衍敘騰地扭頭看她,雖然很好地掩飾了詫異,但袁滿還是覺察到了一二。在袁滿還沒察覺到她自己心裏因此泛起的那絲小九九之前,袁滿已經習慣地用插科打諢來掩蓋一切:“鄭衍敘,每個人心裏都住着一個不可能的人。比如我和我們家彥祖。你呢?”
“……”
“你的那個不可能的人,是誰?”
答案顯而易見,因為鄭衍敘壓根沒回答,仰頭罐啤酒,那避重就輕的架勢,已經說明了一切。
袁滿曾經思考過,當初自己的微博為什麼會一點一點火起來。除了當年的網絡大v還多到和現在一樣一抓一大把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或許是因為她對別人的感情,有着一種旁觀者特有的洞察力吧——雖然身為當局者時,她一樣迷得不輕,但顯然,此時此刻,站在鄭衍敘身旁的她,已把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她該不該繼續追問下去?
顯然他是不會回答的。
袁滿想了想,索性跨上自己的小電驢,再把安全帽一戴,發動車子,一溜煙開走了。
鄭衍敘瞄她一眼,眼見她離開,也沒挽留,不料她騎着小電驢,徑直從他身邊繞過的同時,一伸手就把他拽了過去——胖還是有好處的,起碼力氣大嘛!鄭衍敘險些摔倒,條件反射地跨上小電驢的後座。
袁滿一手就把後備箱蓋上了,走起!
小電驢的座椅本來就窄,又被她佔據了大半,這女人突然加速,鄭衍敘險些掉下車去。
這一幕多有古惑仔電影的即視感,袁滿頓覺自己格外威風:“抱緊我的腰!”
說出口的那一刻,袁老師就後悔了。她腰上的肉……完了。
夜風在耳鬢嗖嗖刮過,袁滿卻完全能感覺到鄭衍敘的手正慢慢靠近她的腰,那種既期待又排斥的情緒,真叫人坐立難安——完了完了他的手已經碰到她t恤的衣角了!!!
卻在下一秒,他的手突然變了方向,很快牢牢落在了她的肩上——
袁滿透過後視鏡看一眼自己肩上那隻指節修長的手,此時的心裏,怎麼說?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失望的。
都什麼年代了,摟個腰都這麼不幹脆,果然是悶騷之人。
袁滿撇撇嘴,加速,讓一切淹沒在這風裏吧。
同樣是這隻手,半個小時后,卻被一個妙齡女郎狠狠挽住,任由對方蹂`躪——
坐在一旁吧枱上的袁滿看得牙痒痒,手裏的酒杯被她咬得咔咔直響,卻必須拚命忍住衝上前去把那美女掀翻在地的衝動——
誰讓這一切都是她的提議呢?
是的,沒錯,袁老師把鄭先生帶來了工體。美名其曰:喝悶酒不如喝大酒!
可袁滿哪想的到,從沒泡過吧的“社區老幹部”鄭衍敘,竟然這麼受歡迎。長腳椅還沒坐熱,就已經有兩撥花蝴蝶飛來“采蜜”……
滔天的音樂聲中,袁老師豎著耳朵偷聽——
“我覺得你好像一個明星哦……”
美女,都什麼年代了,這搭訕方式也太老土了吧……
“哦對!像吳彥祖!”
袁滿吐。
“要不要去我們那兒喝一杯?”
鄭衍敘擺擺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袁滿跳下高腳椅,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
“老公!”
老——公——?
妙齡女郎的假睫毛都快嚇飛了。
袁滿拉起鄭衍敘的手,一派深情並茂狀:“老公!老公你怎麼又跑這兒來了!孩子發燒住院了!”
妙齡女郎滿眼不置信,面前這對男女,哪有半點夫妻相?
鄭衍敘卻沒有拆穿她,全程看着她在那妙齡女郎面前演戲。
“你怎麼又偷帶老闆的表?”袁滿已經開始動手拆鄭衍敘腕上的手錶了,“快點還回去吧,不然你又要失業領失業保險了……”
“……”
“還有還有……”
“夠了。”鄭衍敘終於出言打斷她。
袁滿悄然怒瞪鄭衍敘,顯然還沒演完。鄭衍敘在她剛開口、準備說些更聳人聽聞的話之前,趕緊把她的頭扭向側邊,示意她看:“她已經走了。”
果然……
妙齡女郎已經一溜煙跑遠了。
袁滿這才收起誇張的表情,撥一撥自己的鬢髮,一臉淡然地坐回去喝酒。
“走吧。”鄭衍敘淡淡地環顧四周,“這兒不適合我。”
剛演完一出大戲的袁滿擦着額角的汗,“你啊,就是太壓抑自己了,適時的敞開心扉好!嗎!就好比……”
袁滿這話音未落,就被打斷了——
“不好意思,能麻煩你一下嗎?”
嬌滴滴的聲音,白花花的胸脯。袁滿扭頭朝聲音源頭一看,得!盤絲洞裏妖精多——
“我沒錢付賬了,你能幫我付一下嗎?我待會兒微信轉賬給你……”
袁滿喝一口酒,心裏暗嘆:還是這位高明,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微信號要到手了。
就這樣,走了個琵琶精,又來了個蜘蛛精,走了個蜘蛛精,又來了個兔精,他倒是敞開心扉了,她卻鬱悶了。身旁這位唐僧真是太招人惦記了……不對,如果他是唐僧的話,那她是什麼?
豬八戒?
袁滿趕緊晃晃腦袋,把豬八戒的影像從自己腦海中晃走。扭頭一看鄭衍敘和不知第幾波前來搭訕的大妞,怎麼真有點唐三藏被白骨精迷惑了的即視感?
袁滿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的酒杯。再低頭一看:她手裏的酒杯,什麼時候變成九齒釘耙了?
袁滿嚇得一鬆手。
“啪”地一聲,酒杯碎了。
正脫不開身的鄭衍敘一聽聲音,驀地回頭——
袁滿已經趴倒在了吧枱上。
鄭衍敘見狀,心下已瞭然,撂下一句“不好意思我朋友醉了”,調頭就走向了袁滿。
女郎掃興地看着鄭衍敘的背影,倍感可惜也沒辦法,誰讓襄王無意呢,只能施施然退下。
鄭衍敘扭頭看一眼打了退堂鼓的大妞,拍拍袁滿的肩:“她已經走了,別裝了。”
袁滿巋然不動。
“袁滿?”
她不理。
鄭衍敘這才顧得上去看一眼她面前的空酒瓶。莫非真喝醉了?
不是聲稱要讓他放開自我的么?怎麼她反倒先喝醉了?
鄭衍敘正思考着該怎麼抗走她時,袁滿卻如被附身一般,騰地抬起了頭。
那眼神,前所未有的亮堂。
然後……
就徹底失控了……
***
袁老師搶了dj的麥:“跟我一起,燥起來!!!”
***
袁老師搶了路人的酒杯:“你好瘦啊!你咋就這麼瘦呢?”
***
袁老師搶了鄭衍敘的手機,一咕嚕撥出一串號碼:“博晏,我想見你……”
半小時后,博晏還真的到了工體外。
鄭衍敘就這麼眼睜睜看着袁滿狂奔向博晏。
如同任何愛情電影的結尾,女主角不顧一切狂奔向男主角,導演刻意把鏡頭拉慢,配上抒情的音樂,。
料想中的擁吻卻沒有發生,取而代之的,是袁滿即將擁博晏一個滿懷的前一秒,突然畫風就變了——
袁滿如同一隻敏捷的猴子,撲到博晏身上,博晏還陷在愛情電影的臆想中,完全反應不及,袁滿已經就開始擒住他,瘋狂地撕扯。
就連見慣了大場面的鄭衍敘都呆了。只見袁滿拿出了菜市場大媽鬥毆的架勢,硬生生地把一個身高一八幾的男人製得動彈不得,最終,袁滿滿意地放開,成果如下:博晏臉上、脖子上好幾枚帶血牙印,頭髮禿了一塊。
鄭衍敘光看着已牙根一酸,都替他疼。
袁滿則是不僅咬了一嘴頭髮,手裏還攥着一撮。
博晏痛得抱頭齜牙,袁滿把頭髮收進包里,得意而小心翼翼:“我會好好珍藏的……”
***
袁老師一邊抱着那裝了一大撮頭髮的小包,一邊在鄭衍敘懷裏打滾:“你知道嗎……我……我……”
“什麼?”鄭衍敘快被這瘋子折磨瘋了,試着推開她,她卻重得要死。
“不告訴你!哈哈”袁老師得意地笑着推開鄭衍敘,徑直就朝外走,準備去攔車。
這車流交錯的,鄭衍敘見狀,趕緊拉回她。
不成想袁滿竟作勢滾回了他懷裏,繼續沒羞沒臊地打起滾來:“歐巴!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走……”
說著就當著鄭衍敘的面,撅起了嘴。
鄭衍敘的額角,默默流下一滴冷汗。
就在她的嘴離他越來越近時,胃裏就這麼一陣反酸,“嘔”地一聲就要吐出來了似的。鄭衍敘眸光一緊,趕忙推開她。
可是……
胖子是這麼容易推開的嗎?
半秒后,關於這個問題,鄭衍敘有了答案——
他不僅沒能推開她,反而被她連帶着,直接倒在了地上。
而袁滿,安然無恙地坐在他的小腹上,好歹是把嘔吐的*咽了回去,痴漢一般砸吧起了嘴。
鄭衍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他切身感覺到,身體某處,被壓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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