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5章

聽太子說,周瑾跪在外面為周向榮求情,皇帝一時之間心底分外掙扎。好一陣之後,他讓太子出去問,跪在那裏的是你的伯父,但是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是你的岳父,你為伯父求情,難道就不顧惜與岳家的情誼嗎?

太子聽了這番話,眼神詭秘地出去見了周瑾,將原話轉述一番,心中卻在奇怪。從皇帝的描述來看,誠王叔祖不是那般看不清形勢的人,如今怎地跪在這裏,逼迫起父皇來。

正這般想着,就見跪在地下的周瑾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幽深,看進去彷彿落入無邊黑暗,無法呼吸,呼救不能。

太子被這樣的眼神驚嚇了片刻,再定睛去看,那人已經是一派平和,那雙眼睛中剩下的,也只有一片哀傷之意。

“太子殿下言之有理,但臣始終覺得,此事伯父並非故意,罪不至死。”

皇帝聽了這樣的話,手指蜷起,最後終於是將周瑾叫了進來,冷聲道:“如今靖王生死不知躺在床上,你卻要我輕輕放過?你將宗室置於何處?”

他的視線落在周向榮身上,卻見周向榮滿面驚慌之意,似乎要說什麼,卻被身邊看守的侍衛一人一邊壓住了俯下頭去,說不出話來。

周瑾輕聲對皇帝道:“臣並無此意,只是希望陛下調查清楚。此事伯父卻有失察之過,但罪不至死。”他側臉,視線從周向榮身上一掃而過,隨後低眉斂目,朗聲道:“臣願與伯父同罪,只求陛下派了可靠之人,細細探查,揪出那幕後之人。”

他的手指微動,落在皇帝眼中,卻忽地明白了周瑾的意思。

於是,皇帝做出大怒的模樣來,冷聲道:“如此冥頑不靈,滾回去反思。”

太子看着這一幕,皺着眉很是不解。等到出了門之後,低聲問起周瑾,周瑾卻只是笑而不答,讓太子心中一下子怒氣蒸騰起來。

夜裏,皇帝與太子座談,太子說起此事,不滿道:“那周瑾連這一點都不肯告訴孤,如何讓孤相信他。”

皇帝聽了原委哭笑不得,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笑道:“你這孩子……太過耿直。”

說罷,就將周瑾不能不出面求情的事說了一遍,又說了周瑾自己的態度,笑道:“如此這般,朕方才讓他不得插手此事。況且,他只怕是早已看出其中奧妙,提醒朕要收尾。”他看着太子,頗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這些話,你卻讓他如何說。”

太子面現赧然,道:“這般口是心非之人,也難當重任。”

話一出口,就被皇帝瞪了一眼,嘆道:“王叔心中也是無奈,如今他畢竟……”說罷,又嘆了一聲,只是轉眼看向太子,目光卻別有深意起來。

太子被皇帝的視線看得頭皮發麻,心中生出不妙的感覺,一時卻不知從何而來,只能按捺在心中。

靖王出事的消息當天就傳回了京城,靖王府里哭聲一片,早已卧病在床的靖王妃也被這樣的哭聲驚醒,茫然地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丫鬟下人們不敢告訴她,只說在獵場的時候靖王世子從馬上摔了下來,斷了腿,如今正是世子妃在哀哭。靖王妃聽了,眼中閃過悲哀之色,略路詢問之後,就讓人叫了靖王世子妃進來。

靖王世子妃聽得靖王妃讓她過去照顧靖王世子,順便將人接回來的時候,苦着臉答應下來,視線卻掃過四周的下人們。

她心亂如麻,雖說是擔憂着靖王世子的身子,卻更擔心靖王的狀況。只是知道靖王妃的狀態不好,下人們又一致地瞞着,於是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第二日一早,靖王世子妃就出發去了獵場,到達地方的時候,周瑾正在那裏等着消息。知道消息說靖王世子妃過來了,他來不及避讓,正與靖王世子妃相遇。

靖王世子妃見了周瑾,眼圈一紅,立刻就落下淚來,揚聲叫着身邊的下人,怒道:“來人!是誰讓他進來的?!不知道咱家爺都是被那周向榮害到如今的境地嗎?”

她的視線落在周瑾身上,彷彿淬了毒:“你如今還來裝什麼好人,若不是你那伯父玩忽職守,王爺和世子,怎麼會落到如今的境地?”

周瑾看着靖王妃,滿臉苦澀,心中卻叫一聲好。他如今還在頭疼日後如何與靖王府撕扯開來,如今正好靖王妃這般無禮……

日後可以名正言順與靖王府不相往來了。

靖王世子妃的話讓下人們猶豫不決,之前靖王世子也不曾趕人出去,但世子妃卻這樣說……終於是有那等種忠心耿耿的上前,壓低了聲音對周瑾道:“三姑爺,如今這情形,也是不妙,不如,請您暫避一二?等世子醒了,小的們回報過世子,再請了三姑爺過來。”

周瑾聽了這話,滿面寒霜,盯着靖王世子妃,冷聲道:“伯父做錯了事,自有陛下秉公判斷。如今世子妃這番話,難道是覺得我周瑾是那種小人,為了伯父,連岳父的性命也不顧嗎?”

他深吸一口氣,對着面露不屑之色的靖王世子妃道:“世子妃未免太過小人之心。”

他這番話,靖王世子妃卻聽而不聞,只是冷着臉叫人,問為什麼還沒有人過來將周瑾趕出去。這般被人鄙視,周瑾也是不想再留下來,當即一揮袖子,冷聲道:“等世子醒了,我再來探望。”

靖王世子妃看到他出去了之後,心中方才覺得暢快了一些,連忙去見靖王世子了。

如今靖王身邊都是太醫,靖王世子妃又是兒媳婦,卻不好過去探看,唯有與靖王府老二遇到了,聊上幾句,方才能知道靖王如今的狀況。

靖王如今的狀況卻是不妙,雖說是大夫用了葯,但依舊是昏迷不醒,周身發熱。太醫已經是膽戰心驚地向皇帝等人報備,若是再醒不過來,只怕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周瑾從太子那裏聽得癥狀,卻只覺得耳熟,細細思索,卻正是自己當年死去時的場景,不由心生時間倒轉之感。

而此時,周向榮卻被皇帝判了戴罪立功,找出那些刺客的來源,方才可能得一個善終。

周向榮回了自己的居所,關門苦思良久,卻一片絕望。皇帝明面上說著是讓自己戴罪立功,實際上卻只怕早已決定不放過自己。

想到靖王如今的狀況,周向榮更是生出絕望之感來。這狀況,當年……

皇帝的報復來得遲,卻一點都不猶豫,周向榮自覺已經是無法掙扎,想到周瑾如今大好前程,卻不能因為自己這樣一個伯父而被毀,當下就一片頹然,做出了決定。

靖王出事,秋獵早已無法繼續。皇帝如今只等靖王的狀況略略穩定一些,能搬動的時候就要帶着他回京城去。而太子早已被打發回去,周瑾也跟着回去了。

回到家中,下人卻早已被秋獵場上的事情弄得膽戰心驚,見了周瑾也是滿面擔憂。周瑾也就沒有發現,家中還有一些下人偷偷看他,唇邊含笑的。

等見了林嬌娘,兩人說不過三言兩就討論起秋獵時發生的事,更顧不上說別的什麼了。被趕去好好洗漱又睡了一覺,周瑾再醒過來,見到燈下林嬌娘美人如花,想着之前發生的事,忽而猶豫不決,悄聲問:“嬌娘?”

林嬌娘回過頭來,面露迷惑之色,手上動作卻不停,將頭上髮髻拆散,玉簪輕輕放在梳妝枱上。

“什麼事?”

“你真的……”周瑾猶豫地說,不敢抬頭去看林嬌娘的神色,“不在乎靖王爺嗎?”他的聲音極低,若不是林嬌娘走進了,幾乎都要聽不到:“畢竟是你的父親……”

林嬌娘在他身邊坐下來,頭輕輕靠在他身上,聲音也是極低:“我以為,你心中早有猜測。”

周瑾低聲道:“你是指什麼?”

“關於,我與靖王府。”林嬌娘說,手掌不自覺地撫上小腹,咬着唇似乎在猶豫不決。周瑾不曾察覺她的情緒,聽到她的話只是略帶猶豫地說:“我知道你與靖王府關係不佳,但現在……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父女親情……世人不是常說骨肉親情……你若是有朝一日後悔了……”周瑾說得語無倫次,但林嬌娘卻聽懂了,心中微微地甜蜜。

他是在擔心,自己如果是真的林嬌娘,有朝一日想起這件事,對誰生出怨恨吧。

可是,自己並不是啊……

“阿瑾,”她低聲叫着自己很少叫的稱呼,讓周瑾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了過來,那些顛三倒四的話都停了下來,“我與靖王府的關係……其實,與你和周家的關係相似。”

周瑾聽了這番話,忽地一愣,腦海中彷彿炸響一道驚雷。

是了,很久以前,她就已經在自己面前表露過這樣的跡象,但是那個時候……自己沒有敢真的想下去。可是現在……她居然承認了?

周瑾的視線震驚地落在林嬌娘身上,被這樣一個消息驚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她為什麼要承認這個消息?

兩個人的視線相交,周瑾居然在她眼中看到了哀求。

她在哀求什麼?周瑾的心彷彿一下子被擊中,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地抱住了她。

“別擔心,”他說,“我一直在這裏。一直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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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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