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晚膳時候，林老爺回到林宅，左右沒見着一雙兒女，管家道是少爺下午便去了綉庄，據說是南方來了人定下一批貨。

林老爺搖搖頭，林家過世多年的老夫人留下戒訓，林家往後三代不可入官場，兒輩唯一的男丁，自小性子溫吞，尚比不得女兒的脾性，從賬房撥了些款項相助於兒子，兩年多的時間，在這陽州城，倒是將這綉庄打理的似模似樣。

想起女兒的婚事，林老爺掛着長須的臉上露出笑容，“小姐哪去了，還有我女婿。”雖是明日方才行嫁娶之禮，但林老爺眼裏，女婿這個詞如今已經可以掛在嘴邊。

管家道，“小姐在偏院裏，祝公子早早便離去了。”

林老爺捋了捋長須點點頭，不禁又疑惑起來，“偏院？小姐去哪裏做什麼。”

管家得了林穆心叮囑，只說大公子救下一個姑娘，男女大防，不便多入屋子，便讓小姐照看，小姐似乎同那姑娘頗有緣分，聊得甚歡。

林老爺哈哈大笑了幾聲，“難得心兒能尋到個說話的人，由她去吧，我老頭子不去參合，平白讓年輕姑娘覺得不便。”想了想又道，“晚膳，將那姑娘一併請了來。”

管家點點頭，便照着吩咐下了去。

林穆心端着葯碗，捏着文水心的鼻子，一口就給她灌下去小半碗，文水心險些嗆了氣，便再不肯張口，葯是喝下去一些，可這蔓延在口中的苦澀味久久消不去，正當文水心癟着嘴努力吞咽着唾液的時候，一顆蜜餞出現在眼前。

林穆心手裏捏了一顆蜜餞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來把着半碗也喝下去，就給你吃糖。”

文水心撇了撇嘴，別過頭去，卻被林穆心勾着下巴轉了回去，剛要反抗，便察覺唇上一熱，文水心怔怔的挺在那裏，林穆心舌尖舔了舔她的薄唇，便離開，瞧着她痴愣的模樣，捏了捏她臉頰，“是苦了點。”

文水心再次別過頭去，面上只覺得熱的厲害，“所以才，不要喝。”

林穆心在床邊坐着，端起了葯碗，“那我喝一口，你也喝一口。”

文水心回頭看她，咬了咬嘴唇，“你又沒傷，喝葯做什麼。”

林穆心笑道，“你也知道你身上有傷，還不乖些。”說著撫摸了一下她發熱的臉頰，猛然捏住她鼻子，端着葯碗的手邊送了過去，文水心避閃不及又被灌了些葯，隨即，便咬着碗邊不鬆口，舌尖堵着葯汁。

林穆心憤憤的鬆了手，將碗移過去，可憐文水心方才並沒意識到，舌尖上的味蕾更敏感，一呼吸，口中苦澀異常，險些便要將腹中的苦汁嘔出來。

林穆心敲她那般模樣有些心疼，便將盤中的蜜餞塞進她嘴裏，文水心還未來及吐出來便感覺到口中漫出的甜味，舌頭一裹，狠狠的咬了一口，抬頭瞧着面帶無奈的林穆心，咧嘴笑了笑，“好甜呢。”

林穆心嘆了口氣，將所剩不多的葯放回桌上，回到她身邊坐下，抽出絹子，給她擦拭嘴角，“小時候也沒見你喝過葯，沒想到你是怕喝葯。”

文水心臉紅了紅，“嬤嬤在林子裏采來的藥草，熬成藥湯，更苦哩，喝過一次，便再不想碰了。”

林穆心“噢”了一聲問道，“嬤嬤也答應？”

文水心移開目光輕輕嘆息一聲，“我都是倒在深處的小河裏，想來嬤嬤也是知曉的。”

林穆心愛憐的摸了摸她的後腦，按在肩窩裏，“你倒還似沒長大那會。”想了想又道，“當真是只長了年歲。”

文水心唇將好觸碰到她衣襟，隔着絲綢的襟口能夠感覺得到那處跳動的脈搏，目光觸及她耳下順着脖頸，細膩的肌膚，心跳得有些快。

伸手搭在林穆心另一邊肩上，挪了挪身子，想更加緊密的同她交纏在一塊，林穆心卻擔心她身上的傷口，按住她手臂，“當心傷口又裂開。”

文水心悻悻的抬起頭看向她，林穆心側頭瞧見她滿滿委屈的秀容，好笑地點了點她的鼻尖，“方才怎麼那麼黏糊。”

文水心小聲嘀咕了一句，林穆心豎起耳朵問道，“說了什麼呢。”

文水心抬起頭在她耳後親了親，縮着脖子道，“我喜歡穆穆。”

林穆心身子一個激靈，扶起她，“我知道，我也喜歡阿水。”

文水心愛惜的吻着她眉心，“阿水以後願意一直跟着我嗎，不管我是什麼身份。”

文水心瞧着她陡然變得顏色起來的臉，有些錯然，“穆穆還會是什麼身份。”

林穆心抿着嘴唇默然瞧着她，輕輕嘆了一聲，搖搖頭，“阿水，不管我跟誰在一起，始終只喜歡你。”

文水心錯愕的盯着她半晌，想說些什麼，最終默然的點點頭。

門外傳來婢女的聲音，是玉香，“小姐，少爺回來了，老爺讓奴婢請小姐過去進膳。”

林穆心回了聲，“嗯，我知曉了。”

玉香又說道，“老爺請文姑娘也去。”

林穆心臉色微變，看了看文水心，沉思了一會，拍拍她的頭溫聲說道，“我讓玉香添些酒菜服侍你用，我去去就來。”

文水心點點頭，“我等你回來再吃。”

林穆心愛憐的吻了吻她嘴角，“我恐怕不能陪你一塊吃，你無須等我，別餓着。”兩人相對凝視片刻，林穆心笑着轉身，撩開珠簾打開了門。

“備些爽口清淡的食物，”想了想又道，“罷了，去熬些粥來，吹涼了，服侍文姑娘吃下。”

玉香躬身應下。

林穆槨已經在座上坐了下來，林老爺遠遠便瞧見向院子裏走來的女兒，吩咐下人為小姐添上飯。“爹，哥哥。”

林老爺慈愛的瞧着女兒，端詳了小會，問道，“那位文姑娘呢。”

林穆心眼光掃過林穆槨，林穆槨表示並不知情況，林穆心向林老爺笑道，“文姑娘傷勢不便起身，我讓下人準備下了飯菜送了過去。”

林老爺點點頭，“那也好，姑娘家受傷，不知道是惹上什麼不好招惹的人物。”

林穆槨眼神變了變，忙向他解釋道，“爹有所不知，文姑娘只是獨自上路，夜晚遭到狼群襲擊，方才如此。”林老爺捋捋了鬍鬚，“原來如此。”

林老爺便將目光再次投向林穆心，“明日便是你大婚的日子，你娘去得早，沒個婦人把持，也虧得祝家並不注重這些禮。”

林穆心給他添了些菜，“我同祝滄商量着，明日安安靜靜的走出家，那些迎親的人便在縣口等着，爹爹可同意。”

林老爺有些疑惑，問道，“這是為何，這等大喜的事情…”

林穆心搖搖頭，“父親忘了，娘親的祭日便在七日之後，我不想吵着娘親的牌位。”

林老爺端了半晌，嘆了一口氣，“你這般想，我還能說什麼，你向來有主見，你不覺得委屈便好。”林穆心又添了快肉在他碗裏，笑了笑，“怎麼會委屈。”又為林穆槨斟了一杯酒，“以後家裏萬事還指望哥哥。”

林穆槨瞧她眼裏的深意，避過目光點了點頭。一頓飯吃得並不久，收拾了飯桌，林老爺差人叫來早些時候請來的喜婦打點些大喜的事情，林穆心在雅心院聽了些叮囑，便出了來。

恰巧遇見林穆槨，兩人便一同走了一段路，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快要入秋的天氣，風是有寒涼。“那日你讓我去首飾鋪子取東西，我便也買了件鐲子來，後來瞧見你手上帶了個新的，便一時沒再提。”

林穆槨將紅緞子裹着的東西遞給她，“做哥哥的總要有些心意。”

林穆心笑了笑，收了過來，“多謝大哥。”

行走了一段路，林穆槨還是問出口來，“你總歸要住在祝家，即使七日之後回門，也呆不了幾日，文姑娘怎麼安置。”

“那日，我自會說。”

林穆槨有些難以理解，“為何今日不說。”林穆心沒作答。

推開房門，玉香在外屋福了福身，林穆心隔着帘子瞧了瞧裏面，玉香道，“文姑娘自己吃了些粥，奴婢點了些安神的熏香，文姑娘這會子正躺着，不知道歇息了沒有。”

林穆心點點頭，“我今晚便住在這裏，準備水，沐浴，明日丑時二刻記得來喚醒我。”

玉香領了吩咐便收拾了碗筷退了下去，林穆心又招了招手，“我不在的時候，每逢她喝葯，記得，備一罐子蜜餞。”

玉香點頭退下。文水心吃了一碗粥便想着林穆心，不曾想，想着想着，便倒下昏昏欲睡起來，待思念的人兒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已經是迷迷糊糊。

林穆心便坐在她身旁，靜靜地看着她迷糊的睡顏，彷彿兒時那般，仰躺在草地上的小人，嘴角噙着笑，閉着眼睛，躺在小溪邊。林穆心不自覺的嘴角泄處一絲笑意，也不知看了多久，玉香進來添水，方才打亂她的思緒。

文水心睡得並不沉，耳邊隱隱約約有些動靜，再來便是流水的聲音，揉了揉眼睛睜開來，尋到那陣聲音的來源，應該是屏風後面，文水心身上動一動總有些疼痛，只得抬起脖子問道，“穆穆？”得到那一聲回應，文水心笑了起來。

林穆心着了裏衣從屏風之後走出來，髮絲帶了些水珠，在燭光中閃着一圈一圈光暈，熱水將臉頰蒸的染上些許粉色，脖頸那裏沒了衣襟的遮掩，露出纖細白嫩的一段。

文水心看着她走進，有些微喘，伸出手牽住落在枕邊的林穆心的手心，“真好看。”

林穆心笑着拉開被子一腳，脫了屐鞋，小心的鑽進被窩，攬着她的肩頭，臉頰磨蹭她柔順的青絲，捉了她的手腕搭在自己腰上，“你小時或總說讓我娶你，你又知道否...”

“嗯？”

“娶回去做什麼。”

文水心抬起我在她臂彎裏頭，看向她桃紅色的面頰，“這樣不是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嗎。”

林穆心捏了捏她的耳朵，“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