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難以抑制

舒輕淺將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又提道自己的猜測和打算。

“還要把它還給它主人啊？可我就不明白，它怎麼對你這麼黏啊？我連碰碰都不行。”夏心妍環着胳膊，挑眉道。

舒輕淺笑了笑，“我也不曉得，大概是我們有緣吧。好了，我給它清理下羽毛，先回去了。”

夏心妍和文蘊兒看着她抱着小鳳凰朝後院走去，隨後兩人對視一眼，眼裏這才流露出驚訝來。

“舒姐姐好像很開心。”

“嗯，這三個多月從沒見她笑得這般，眼神都變了。”

文蘊兒有些納悶，“很明顯是因為這隻鳳凰，不過是才遇到，即使舒姐姐喜歡它，也不至於如此表現吧？”

夏心妍皺着眉，沉默半晌，隨後沉沉嘆道：“蘊兒，你看那鳳凰的眼睛了么？”

“嗯？眼睛？看到了，看你的那一眼，很有靈氣。”

“你沒覺得，它那眼神很像一個人么？”夏心妍看着舒輕淺消失的地方，神色有些凝重。

文蘊兒眼睛猛睜，“你是說墨姐姐！”

夏心妍垂了垂眸子，嘴裏低聲道：“我都不曉得這對她是好是壞，她似忘了妖孽，卻又似記得她。”

這廂百轉千回，另一邊流觴城玉家此時已經雞飛狗跳。憐寸不過是離開了片刻，把小鳳凰放在房內睡覺。可還給它打了個結界，等她回來，那個小東西居然破了結界！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它居然避開玉家護衛，從玉家跑了出去。

憐寸心裏又急又氣，大發脾氣，讓手下派人去找，自己坐在那裏，心裏複雜難明。

昨天它才孵出來，原以為它眼神與那人如此神視，是她回來了。可最後才發現這隻鳳凰靈智雖高，能懂她的話，卻並不完全是那人。她當時心裏涼了半截，就怕只是因為那人一縷主魂對鳳凰產生了影響，而不是她真正涅槃重生。可現在她確定了，那傢伙定是好好的，保不準是去找她了。可心裏又怕它如今靈力不足，被外面修士捉去了。心裏越想越怕，恨恨的咬了咬牙，趕緊親自出去找去了。

柳青苑此時很憋屈，面前的玉家家主臉色沉得發黑，他毫不懷疑，萬一自己說得讓她不滿意，下場絕對會很凄涼。

他強自鎮定，小心道：“玉家主不知為何發怒，可是在下冒犯了您？”

“你方才同你朋友說你們今日遇到了一隻鳳凰？”

柳青苑心裏忐忑，點了點頭。

“它如今在哪裏？你們是不是妄想抓住它？”

聽到憐寸的話，柳青苑頓時有些心慌，她的語氣分明是興師問罪，難道那鳳凰是她的。他滿頭大汗，“我，我當時沒出手，其他出手的人很多。那小鳳凰逃跑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女人，師傅說，是無盡海域的少夫人，她把鳳凰帶走了。我也不曉得她會怎麼處置它，我們最後沒幹什麼，我們真的不知道它是您的，您大人-大量，放過小的。”

憐寸臉色一變再變，猛地將他拍了出去，冷冷道：“傷了她，你就得付出代價。”隨後她轉身就離開了。走到舒家地界，她神色有些糾結。想到當時看到舒輕淺時她的模樣，憐寸握了握拳，最後長嘆一聲，低聲道：“就當是我欠你的。”隨後起身朝玉家掠去。

舒輕淺絲毫不曉得這一切，她正給小鳳凰清理燒焦的羽毛。看着它抬着小腦袋，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她心裏就覺得有些發顫，只能別過頭不看它。這雙眼睛讓她覺得她面對的是那人，思緒思及至此，她動作也頓了下來。心裏腐爛了的傷口陡然又痛了起來，她臉色蒼白，整個人都有些脫力。

直到臉上開始感到柔和的觸感，她才回過神，看到桌子上的小鳳凰伸着脖子，在她臉上蹭着，那熟悉雙眼裏，似乎也帶了些情緒。舒輕淺愣了愣，才發現自己又在流淚，連忙擦了擦臉。看着那雙眼睛，她輕聲問道：“你這是要安慰我么？”

小鳳凰歪了歪腦袋，半晌後點了點頭。

舒輕淺眼裏閃過一絲驚喜，“你能聽懂我的話？”

這次不再意外的，它復又點了點頭。隨後爬上她的膝蓋，張開翅膀蓋在舒輕淺腰間，長長的尾羽也環住她的纖腰。一直清亮的眼裏，竟然盛滿了心疼和自責，再也未有掩飾。

舒輕淺此時沉浸在小鳳凰如此帖心的驚訝中，也就沒注意到它的眼神，只是輕輕的撫着它的羽毛。

翌日，舒輕淺醒來時，覺得胸口暖烘烘的。她低頭一看，被子裏弓起一個小坡。她看着露在外面的火紅色，揭開被子，果不其然一個紅色小腦袋探了出來。她有些不可思議，這小傢伙什麼時候跑進來的，她居然沒察覺？她現在警惕性有這麼差么？

看着小鳳凰一點點爬出來，她忍不住點了點它的腦袋，“不是給你準備了窩么？睡得好好的，做什麼爬到我床上了？”

被她點了腦袋，小鳳凰也不在意，無比淡然的飛上桌子，細細梳理自己的羽毛。舒輕淺被它這模樣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感情它一點都不想理她。

隨後幾日，舒輕淺不再去流觴城了，大多時間都在逗弄小鳳凰。要不就是看夏心妍耍它，被它用火噴，燒了好幾件衣服。

但舒輕淺卻有些奇怪，流觴城竟然沒有人出來找鳳凰。照理說一隻鳳凰對誰而言都是至寶，甚至會讓人瘋狂，就這麼走失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舒輕淺疑惑的同時，不得不說還有些慶幸，雖然有些卑劣，可她詭異得發現有這隻鳳凰的陪伴，她覺得時不時疼痛的心，有了那麼一絲慰籍。而且這幾日無論她怎麼要求它睡自己的窩，小傢伙都會半晚上鑽進她的被窩。有了它陪着，她不再做噩夢，也不會只能枕着那件衣服，才能稍稍睡一會兒。

而且她發現小鳳凰有些奇怪，白天的它同自己並不特別親近，也不會刻意去逗自己開心。可越到晚上，它看自己的眼神越發奇怪，若它是人，那眼神都可以稱得上是溫柔，而且總能察覺到自己的情緒，費盡心思在她難受時逗她。恍惚間她都有種錯覺，它似乎就是她。可她卻每每感到惶恐，甚至覺得自己很可笑，只能從小鳳凰的身上，尋求那絲可憐的慰籍。

舒家幾人對於舒輕淺撿了只鳳凰驚訝非常，尤其是舒凈和舒輕涵，兩人時常過來，看這隻同龍族一般，消蹤滅跡的古老妖獸。舒凈對於鳳族有所了解，因此對於剛剛孵出來的幼鳳靈，智堪比人類成人這事，驚訝莫名。雖說由於血脈關係，龍鳳兩族通靈很早，卻也沒能如此逆天，一時間小鳳凰備受關注。可除了舒輕淺，小鳳凰對誰都不大理會，幾人俱言舒輕淺與它有緣，也欣慰於它讓舒輕淺能真正展顏。

可好景不長，夏心妍發現這兩天，舒輕淺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時候，人總是恍惚，哪怕是陪着小鳳凰也會如此，而這種情況到了今日尤甚。眾人都不明白為什麼，夏心妍小心問了問，舒輕淺卻推說夢到了些不好的事，問她是何事，她卻又不說。

就在夏心妍和文蘊兒憂心不已時，到了晚上舒輕淺卻又沒多大異常，甚至興緻勃勃地開口道：“心妍，蘊兒，今日夜色不錯，我們要不要喝些酒？”

夏心妍疑惑道：“你並不愛酒，今日怎麼突然想起喝酒了。”

“嗯，只是突然想喝酒，左右無事，喝喝酒也算打發時間吧。”

想到她近日的狀況，夏心妍和文蘊兒也不好拒絕，文蘊兒笑了笑：“舒姐姐想喝，我們自當奉陪。”

三人就在院子裏的方桌上擺好酒盞，小鳳凰也是靜靜在一旁，看着舒輕淺。目光移到那四個酒杯上，兩人一鳳瞳孔具是一縮，卻缺依舊沉默無語。

今夜月色確實很好，明月低垂彷彿就在樹梢，清冷的月光落在院子裏，將一切都映的清楚。舒輕淺站起身，給夏心妍兩人斟酒。純澈晶瑩的酒液傾瀉而下，在月色下泛着點點光華。酒杯里的酒倒映着天上的明月，這一斟，似乎將月華也融入了酒里。此夜此景明明美得不真實，可對她們而言卻痛的真切。

這些日子無人再提那個人，可是卻無人忘卻過，往日把酒言歡四方具是滿座，可如今舒輕淺右邊徒有一盞清酒，而沒了飲酒之人。這樣的場面越是美，就越是痛！

夏心妍和文蘊兒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們直直看着舒輕淺，想從她眼中看到這什麼，可是除了平靜，什麼都沒有！

舒輕淺似乎並沒意識到不妥，她笑得柔和，舉起杯子，開口道：“來，第一杯我得謝謝你們，謝謝這些日子有你們！”

夏心妍兩人抿了抿嘴，不知如何接話，在看到她一口飲盡時，沉默着喝乾。可下一刻，舒輕淺又把右側那一杯同樣喝了下去。

看着臉色不好的夏心妍兩人，舒輕淺搖了搖頭，“你們莫要如此，我很好，今晚就陪我喝可好？”

文蘊兒眼睛有些發燙，點了點頭，起身替四個杯子添上酒，三人就如此一言不發，喝了數輪。

舒輕淺每次都會喝掉兩杯，如此一來，她整個臉都開始發紅，眼眸里也蒙上了一層薄霧，最後她掙扎着手腳不穩的站起來，胡亂滿上杯子，帶着濃郁香味的酒液灑了滿桌。

夏心妍兩人想攔住她，舒輕淺卻笑得開心，“你……你們，不……不許攔，再喝……再喝一次，這次……你們得朝我敬酒，說……說祝詞，必須說祝詞！”

夏心妍一怔，曉得她已然醉了，無奈哄道：“好好，我們說祝詞，可只能喝一次了？”

“好……好”舒輕淺好像很是開心，口齒不清道。

夏心妍端起酒杯，輕輕碰了下她的杯子，嘴角勾起笑意，輕聲道：“我在這，祝淺淺平安喜樂，永世無憂。”

她話音剛落，舒輕淺卻嚷道：“錯了！不是這個，不是這個！”

“舒姐姐，不是什麼？”

“你那不該這樣說的，你那日不是這樣說的。”

“那日？淺淺，哪日……”夏心妍腦子陡然一震，突然想起今日的日子，手裏的杯子差點沒拿穩。她顫聲道：“淺淺，你……你想起來了？”若之前不敢確定，此時她徹底明白了，也許她早就想起來了，不然，不然。

文蘊兒叫她如此表情，腦子轉了轉，突然也反應過來，眼淚突然就出來了，別過頭，死死咬着唇。三年前的今日，正是舒輕淺和墨珺二人成親之日！

一旁的小鳳凰猛地一顫，轉身迅速飛走，火紅色的小身子，倉皇而狼狽，那雙眼裏分明也帶着晶瑩。

夏心妍狠狠捏住桌沿，忍耐了半晌，哆嗦道：“好，我……我再說……再說一遍。”

她壓下那強烈的情緒，緩緩開口：“祝你……你們攜手同行，安樂一世！”

舒輕淺喝了酒，搖搖晃晃坐下，歪着頭看着那空蕩蕩的位置，低聲道：“墨珺，你怎麼不喝？”

夏心妍和文蘊兒怔怔看着她，心裏一陣陣擰着疼，半晌后也不見舒輕淺有動靜。夏心妍仔細看了下，才發現她已然睡著了，只是仍在流眼淚，

兩人坐在那，捂着嘴同樣哭地難以抑制。夏心妍雙眼通紅，她們不敢想像這些日子舒輕淺怎麼過來的，也許就是那一日下山她就想起了一切。可是她一直瞞着她們，還要表現得如此淡然。若非今日她忍不住，她們竟然都還不曉得。她看着天邊的那輪明月悲戚道：“墨珺，你真的就一走了之么？你怎麼捨得，你怎麼捨得讓她如此！”

夏心妍和文蘊兒坐在那看着睡着的舒輕淺，具是同樣的靜默，只有臉上的淚水，無可遏制的肆意流淌。原本清冷的月光突然越發冷寂。許久后，夏心妍同文蘊兒將舒輕淺送回房裏，給她脫去外衫打了凈身咒，在她床旁站了許久，這才一臉心疼地退了出去。

看到不知哪裏回來的小鳳凰，她們才驚覺自己忽略了這個小傢伙，夏心妍低低說了聲：“她喝醉了，你乖乖的，莫要鬧她。”

小鳳凰低垂着腦袋，點了點頭，繞過夏心妍悄無聲息的飛到了舒輕淺床邊，蜷在那裏，看着舒輕淺。

夏心妍她們已經習慣了它那似人般的表情，也就闔上門，踏着一路月色沉重地回了房間。

蜷在那裏的小鳳凰，輕輕碰了碰舒輕淺的臉，墨色的眼裏滿是痛苦懊悔，它獃獃看了半晌，隨後眸子沉了沉，闔上了眼，靠在舒輕淺身邊。

屋外的月光透過紗窗投了進來輕盈如霧，籠罩着床上的一人一鳳。恍然間小鳳凰身上突然泛起一陣耀眼的白光，靠着舒輕淺身邊猶如一個小太陽。而射進來的月華竟然全部聚集在它身上，如流水般沒入它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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