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子上藥
東宮太子殿中暖爐青煙升起,影影灼灼,將偏殿烘地暖暖和和。
許辭外掛的斗篷已被解了下來,掛在衣架之上。
“哎呦,輕點,疼,”許辭此刻伏趴在軟榻之上,褻褲被褪去一半,露出了裏面開了花的屁股。
周公公驚得大叫,“哎呀許二爺,是誰把你打成這樣啊,也忒狠心了!”
骨絡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勾勒着受傷處邊緣的皮膚,李昊琛的臉色冷的可以跟外面的臘九寒天媲美,“周海生,去把南疆進貢來的生肌肉骨粉取來。”
周公公雖然只有十七歲,可他向來會審時度勢,否則也不會如此年輕便做到了太子身邊的隨侍太監。他不僅取來了南疆聖葯,還命宮女拿來了乾淨毛巾、紗布、繃帶,並打了熱水。
用帕子擦了擦許辭額角的汗,李昊琛附在他耳邊溫聲道,“小辭,會有點疼,忍着點。”說罷就用乾淨毛巾沾了水小心清理傷口。
許辭抱着軟榻上的靠墊,疼的嘶啞咧嘴,嗷嗷地哭叫,扭頭淚眼汪汪地瞅着李昊琛,“太子殿下,我不要上藥了,好疼啊!”
李昊琛看向許辭濕漉漉的大眼睛和委屈極了的表情,有些不忍,但還是狠心冷道:“忍着。”
因位居太子高位的緣故,李昊琛格外早熟內斂。雖年僅十四,但論起冷靜與處事已非一般成人所能及。
而許辭卻恰恰相反,他歷來叛逆,處事張揚不知收斂。
即便是活過一輩子的人,許辭卻從來都不是內斂成熟的人。
上輩子一直到死之前都是仕途坦蕩,除了天子,他幾乎從不會看他人臉色行事,嬉笑怒罵皆在臉上。
他雖然多活了一世,脾性較之十歲時卻幾乎未曾有變,變得只是心境和覺悟。
這也是他的優點所在,任哪個已經活到四十多歲的老東西突然回到十歲孩童之時,也拿不起該有的兒童心性,可許辭卻輕易地將兩個年齡斜街了起來。
再說他如今恨不能用騷浪賤膩歪死李昊琛,又怎會端着靦腆害羞的架子,裝出一副生人勿近的羞澀模樣。
當然這膩歪死他的想法也就是想想,估摸着他這會兒要是這麼幹了,太子殿下還不得把他趕出去?
上輩子李昊琛是在第二次上戰場后回來后才對他下的手,但那時候李昊琛都二十四歲,他也已及冠了。
李昊琛再早熟,也不可能在十四歲的時候就對他這個才十歲的小孩子有什麼非分之情。
所以現如今,他除了等,便只剩下徐徐圖之。
天色已從魚肚白的顏色變得明亮,李昊琛最後將藥粉小心撒在清理過的傷口處,拿起繃帶將他整個胯部包了數圈。
他包的很有技巧,既能將傷口都包裹進去,又不影響正常活動。
處理完這些,時間已快到辰時了。
周公公朝宮女們揮了揮手,宮女們井然有序地將染了血的水盆和毛巾統統撤下去。
他才小心翼翼問道,“殿下,國子監那邊……”,太子的課程一般是上午辰時三刻開始。
擦乾淨許辭眼角的淚珠,細白如玉的手指拍着許辭的背安撫着。
李昊琛淡淡道,“告訴周太傅,今日孤腿疾複發,不去上課了。”
“是,太子殿下!”周公公一溜煙跑了出去。
許二爺的屁股金貴呀,當初南疆進貢的這瓶生肌肉骨粉,據說可以肉白骨、活死肌,便是這人的骨肉已經壞死腐爛,只要塗上它,一個月內必定長出新肉,筋骨重鑄,全天下也就能找出三瓶來。
皇上寵愛殿下,將這瓶珍貴的南疆聖葯賞賜給了他。
當初太子的腿骨折了都沒見他拿出來用,可如今許二爺不過傷了屁股,雖說嚴重些,但也不至於用這麼罕見珍貴的葯啊。
就這麼大片大片的往上塗,許二爺的屁股因為這些奇葯可不知道又金貴了多少。
太子殿下對許二爺真是好的沒話說了。
殿內,煙霧氤氳繚繞。
許辭趴在李昊琛沒有傷到的右腿上,李昊琛坐直身子,蔥玉的手有一下沒一下梳理着許辭的頭髮,“是許侍郎動手打的?”
“不是他動的手,”屋內溫暖舒適,今日又起得早,許辭不覺有些困了,他打了個哈欠,“不過是他下的命令。”他給自己的葯真的很好,現在已沒有之前那麼疼。
方才許辭一進屋李昊琛便察覺到他身上的異樣,既不願解下披風又不肯坐在榻上。若非他發現許辭褲邊有幾個紅點,還不知道他挨了板子。
許侍郎好大的狗膽。
“他為何動手?”手指從頭髮往後順到背部,李昊琛輕輕拍着許辭的背。
“他說是我把許梓涯推下湖水的。”又了個哈欠。
“你是嗎?”
“我不是,”許辭的聲音慢慢變輕,“你信我嗎?”
李昊琛勾出了一個寵溺笑容,“自然是信你的。”
許辭過了許久沒有再接話,李昊琛彎腰看去,許辭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長長的睫毛上還掛着幾滴淚珠,飽滿的小嘴嘟着,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樣。
托起許辭的頭,將軟墊輕輕墊在他腦袋下面,李昊琛才悄悄站起身子,掀簾走了出去。
“墨夜”,李昊琛坐在茶几邊,倒了一杯西湖龍井。
空無一人的廳上,如鬼魅般憑空出現一個渾身包的嚴嚴實實的人,一身黑衣,領口處用金線綉了一個劍的符號,臉上只露出一雙鷹眸,看不清容貌。那人躬身行了一禮,“墨夜叩見太子殿下。”
“去許府看一下許梓涯。”將龍井一口飲盡,“查清楚當日真相。”
“是,墨夜遵命。”又如一陣風般,墨夜憑空消失。
自從十二歲開始,陸續有刺客行刺李昊琛。太康皇帝龍顏大怒,直接就將獨立於暗衛的一支影衛——精甲暗影給了他。
自此,再無刺客能踏足他東宮半步。
世人大都知道皇帝身邊有一支神出鬼沒的暗衛隊伍,隱於暗處,像一條條毒蛇監視着獵物一般監視朝臣。
但很少有人知道,皇帝身邊還有一支更為強悍隱秘的隊伍,那便是精甲暗影,他們如鬼似魅,悄無聲息。
暗影只聽從皇帝一人命令,藏得比暗衛更深。責任不是監視而是保護和暗殺,時時刻刻對帝王的保護和對異端的刺殺。
精甲暗影為數歷代只有二十人,但各個都是以一敵百的武林高手。
許辭是他看重的小寵,十歲之前他曾有一伴讀,無奈那個男童突染天花,回家養病去了。
四年前重選伴讀時,他一眼便看中了在一群唯唯諾諾的孩童中間,潑辣頑劣的許辭。
宮廷生活頗為無趣,每日都是一成不變的修習,將這麼個像小貓兒一樣長着利爪的小孩兒當寵物養在身邊,也不失為一件樂趣。
果然自從收他做了伴讀,他的日常當真不那麼枯燥乏味了。
可如今被他好生養着的小寵居然受了這麼重的傷,那頓打可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白挨了。
……
因着此藥用后嗜睡的緣故,中午李昊琛也沒叫許辭起來用膳,許辭一直睡到半下午才醒過來。
起來雖不見李昊琛人影,晚膳卻已備好。周公公伺候許辭起身,捋順着許辭衣角的褶皺,道:“太子殿下被皇上叫去了御書房。他臨走前命奴才伺候許二爺用膳,奴才已在東宮門外備好了歩輦,等你用完飯,就送您回家。”
許辭欣然點頭,這麼冒着熱氣的飯菜都是他愛吃的,樣式並不多,只有四菜一湯,對於皇家人來說已是極為節儉。
冬天太陽落山早,許辭乘着歩輦到宮門口時,天色已近黃昏,大團大團的火燒雲繚繞在天邊,很是好看愜意。
皇家御用馬車已在宮門口候了有一段時間,許辭上馬前,周公公才將在懷裏捂熱了的生肌肉骨粉輕手輕腳地遞過去。
“許二爺,太子殿下對您那真是好的沒話說。別看這葯其貌不揚,它可是去年南疆進貢來的聖葯,天下獨一份的!太子殿下自己都沒捨得用,稀罕着呢,您可要小心着用啊。”
“您再看這馬車,”周公公掀開帘子,馬車內鋪着厚厚的幾層軟墊,“殿下本打算直接用歩輦送您回家,可怕您凍着,就又準備了馬車,還命奴才一定要囑咐車夫多鋪些軟墊。”
周公公兩眼放光,“許二爺好福氣。”
許辭聽着周公公不停地誇讚太子殿下,比聽到外人誇讚自己還高興。
那個心裏呀,跟澆了蜜似得,甜的發膩。
他的細心、他的關懷、他的照料,都是投入給自己的。
馬車走的很慢,不似清早許府馬車那般的快馬加鞭。
馬兒閑逛似的慢悠悠走着,車內鋪着厚厚的軟墊,一角還放着一個手爐。
將手爐捧在手裏,許辭在這寒冷的傍晚未感到一絲涼意,滿腦子竟都是李昊琛這輩子乃至上輩子與自己的點點滴滴,揮之不去,心裏暖洋洋的。
閑來無事,許辭掀簾望向窗外,卻恰好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百草堂中走出,神色匆匆,表情焦急。
那是林氏身邊的貼身丫環,翠屏。
笑了笑,許辭收回手,放下車簾,看來那事兒已成了。
回到許府時,許府正一團亂。
許長宗坐在主位上摟着林氏安慰,林氏哭個不停,“老爺,您要救救梓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