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砰!門被打開,亓官沂兩手滿滿的都是食物,一隻腳舉着,看得出剛才是用腳開門的。

「瑤光!來來來!趁熱吃吧!」他把手上的食物端到她面前,卻看她連動也沒動,只是望着他出神,「怎麼了?不喜歡吃嗎?」

亓官沂一張俊臉垮了下來,辛辛苦苦做出來的食物佳人不愛吃,嗚!

曲瑤光偏着螓首,看着他冒出胡碴的下巴,眼下有着黑眼圈,那股不知名的情緒又湧上心頭,她抬起手,素白的指尖滑過他的下巴,來回輕輕撫着。

「你這兩天都沒睡,就守在我的床邊?」

「嗯。」有些意外她的碰觸,但他沒有阻止。

「為什麼?」如秋水的眼眸輕眨,她輕問着。

「因為,我想等你醒來。」亓官沂對她展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等待,她嗎?

看着他的笑容,曲瑤光又愣了,片段的記憶湧入腦海,記憶回到那個春日正盛的午後。

●遇到人後要怎樣呢?●軟軟的童音問。

娘又笑了,溫暖的手輕柔地撫着她的頭。

●遇到之後,就給他一個最美的笑容吧。●

「願意等待的人……是嗎?」曲瑤光停下動作,出神的望着亓官沂,然後,她笑了。

那個願意等待的人,她似乎找到了。

而她,感覺並不討厭。

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亓官沂愣愣地看着她浮出的笑花,腦海中只出現這兩句話,心跳聲如雷震,不停地劇烈跳動。

曲瑤光唇又勾起笑容,輕輕拉着他的手示意他彎腰。亓官沂只覺得如蘭的香氣撲鼻而來,彼此間的距離不到幾寸,凝視着她逐漸逼近的麗容,心跳逐漸失序,轉眼間,天地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聲和一聲聲的心跳。

腦海中又浮現一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像現在,他就可以為這抹笑而死。

「我餓了,可以吃了嗎?」美眸凝視着他通紅得快要冒煙的臉,唇角再度勾起害死人不償命的笑,她指着他手上那些食物,溫雅的嗓音緩緩響起。

曲瑤光又喚了幾聲,卻久久等不到他的回應,她忍不住挑眉抬首看着僵硬的他,指尖輕推一下,結果他應聲倒地。

「……」她沉默地看着滿臉通紅倒地的亓官沂,嘴角扯了扯。

娘,她很乖,給了那個人一個最美的笑容。

不過,他似乎不怎麼能承受。

「瑤光,你要去哪裏?你的身子才剛好,不可以出去!」

在落葉紛飛中,一名男子手中拿了件外衣,急忙追着走在前頭的女子。

曲瑤光默默地看着男子將外衣仔仔細細地將她包好后,才露出燦爛的笑容,滿意地道:「好了,你要去哪?我跟你一道去。」

粉唇扯動,她看着他那副當他是她娘的樣子,淺淺的嘆息逸出唇邊。

「我只是要出門走走。」

「我陪你。」他說得理所當然。

看了他一眼,曲瑤光默默踩着滿地楓葉,一步一步緩緩走着,默許他的跟隨。

見狀,亓官沂笑嘻嘻地跟着邁開步伐。

街上人聲諠嘩,各式叫賣聲在街頭高嚷着,場景好不熱鬧。曲瑤光晃過大街,後頭的亓官沂則是手上大包小包。

「瑤光,燒餅怎麼樣?」他指着燒餅,笑得好燦爛。

「不錯。」

「老闆,我要兩個燒餅。」

聞言,她的動作一頓,緩緩轉過螓首,粉唇扯動。

「你不用這麼做。」

「我喜歡這麼做。」亓官沂投給她一個燦爛笑容,拿燒餅給她,「吃吧,你病剛好,要多吃點。」

看着他半晌,她接過燒餅,嘴角輕揚起笑花,「謝謝。」

熱血直衝腦門,亓官沂臉瞬間變得火紅,掌心立刻捂住口鼻,倒退三步。

「亓官?」她疑惑的目光對上他。

「沒、沒事!」他連忙揮着手,就是不要她再靠近。

她踢她打她砍她扁,他的臉色可以平靜無波,沒個動靜,偏偏她只要一笑,他不是噴血倒地,就是臉色漲紅欲斃。

一手壓着胸口,亓官沂努力想平靜那狂跳不已的心。

「咦,這不是曲將軍嗎?怎麼有閒情逸緻出來逛街呢?身子可好些了嗎?」

冷涼的嗓音在大街響起,不大聲,卻很清楚地傳到曲瑤光耳中。

她抿抿唇,手緊緊握成拳。

「承蒙左相大人關心,下官身子已好些了。」表面上依舊平靜,她拱手行禮。

「是嗎?」左相坐在帘子掀起的轎子裏,打開扇子淺聲笑着,細細的眼往旁掃去,「咦,這不是『元通馬棧』的亓官公子嗎?」

「正是在下。」亓官沂意思意思地行個禮。

「最近聖上要進一批戰馬,就如往常交付給你們『元通馬棧』了。」左相眼角又瞄了眼曲瑤光,唇又勾起,「最近有些謠言,本官希望謠言就只是謠言,切勿成真,告辭。」他放下帘子,吩咐起轎后,轎夫抬起轎子緩緩離去。

謠言就只是謠言,切勿成真……是嗎?曲瑤光握拳的掌又緊了緊,許久后才鬆開,但掌心卻烙下紅紅的指印。

「瑤光?」察覺她的失神,亓官沂關心的出聲。

曲瑤光沉默地回首看着他,秋水眸里神色複雜。

這一切本來就跟他沒關係,也不該和他有關係。

他只是個逍遙江湖的人,她則是朝廷的眼中釘,墨缸般的朝中生存不比江湖,生生死死亦難預料,暗箭紛飛,錯殺人的也不在少數,她不能害他,她不能……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陪。」她閉了閉眸,再睜開時已無柔光,「聖上說要戰馬,你也該回去準備了。」

「可是……」亓官沂猶豫着,看着突然轉變的她,腦中有些東西閃過,卻捉不住那些片段。

「你說喜歡我,那只是恩情下的錯愛,而我,一點都不需要你。」曲瑤光脫下外衣丟給他,白色的衣袂飛舞在風中,帶着離別的意味,「你在這隻會給我添麻煩,回去你的馬棧。」

狠心絕意,一刀斬斷心中剛冒出的心芽。曲瑤光沒待他再說話,直接拂袖離開,任着風吹着單薄的衣裳,不再回頭。

心剛萌起的芽,卻不逢時節,錯了季的芽只能狠心折斷,然後任它在秋風中凋落。

只是,紛飛的是芽的碎片,還是流不出的淚水,在蕭然金風中,卻找不到答案,只能靜靜任它紛飛。

「可是,我需要你啊。」輕柔地撫過殘留着她餘溫的衣裳,亓官沂眸光帶柔,拿起衣裳烙下一吻,「而且那並不是恩情下的錯愛啊,瑤光。」

他還在。

可是卻不再出現在她眼前。

曲瑤光看着結了霜的楓,靜靜的凝在窗頭,晶瑩冰晶是秋末的淚珠,掛在樹梢,隨風飄落,然後撞着結了霜的池,消失。

長長的羽睫搧了搧,拿筆的手動了,她沾了墨繼續畫著地圖,細緻筆觸勾畫著每條流過的河川,擱下了筆,習慣性的手往旁邊一摸,卻只觸到已涼的茶壺,愣了下,露出一絲苦笑。

習慣了他每天都守在她身邊,習慣了他送上溫熱的茶水,習慣了每當她癸水結束后他煮的那鍋四物湯,習慣了他每天做的糕點,習慣了他那有點吵的碎念,習慣了他那……永遠傻乎乎的燦爛笑容。

娘說過,遇到那個人后,就要牢牢捉住他,不要放手。

那樣,幸福就會停留。

她才剛發現,手才正要張開捉住幸福,卻不得不鬆開手,讓他自由飛。

因為,珍惜。

因為很珍惜,所以不願傷害他。

因為很珍惜,所以凡事總是為他想。

記得以前她曾撿過一隻小鳥,小鳥很可愛也很黏人,她很喜歡牠,但最後她還是放牠走了,為了逼牠走,她還不惜出言嚇牠趕牠。

最後小鳥飛回天空,她也成了淚人。

因為牠是野鳥,牠是屬於那片天空的,所以,她寧可讓自己獨自傷心,也不要讓牠離開屬於牠的天。

一旦習慣了地,就回不去天空。

失去天空就再也沒了自由,而她,正是籠中鳥,逃不開的她,不希望他也被關起來。

沾着墨的筆象是有了生命,在一旁的白紙勾勒出模樣,曲瑤光愣怔回神后,啞然失笑地看着紙上的畫像,她居然在紙上畫出笑着露出白牙的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傻乎乎,傻得令她有些心傷。

那個笑容,應該不再屬於她了吧?

滴答一聲,融化的秋霜滴入池中,圈圈漣漪在池中央擴散開來。

也許,滴落的不是融化的秋霜,而是她未流出的淚水;波動的不是池水,而是她載着無奈的心湖;泛起的漣漪不是漣漪,而是她想說,卻無法說出的話語。

她,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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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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