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秋薺菜,別有滋味
夜裏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直到天明,本就清涼的空氣更添了一絲冷意。屋檐不斷滴着雨,枯黃的草木上也懸着剔透的水珠,屋頂上的鴿子和麻雀淋着雨,不時愜意地扑打一下翅膀,撣掉羽毛上的水。
為了避嫌,江雨晴和江白江甫擠了一夜。睡覺的時候,三人睡一頭,頭南腳北,等江雨晴醒來的時候,這倆人都橫着躺,一個頭朝東,一個頭朝西,睡得很沉,嘴巴上的涎水提溜着很是滑稽。幫二人蓋好被褥后,江雨晴下得床來,穿好衣裳,打算趁着天還沒亮,出去跑跑。
推開堂屋門的一剎那,江雨晴看到恢復了一些精神的千尋正站着,愣愣地望着東方日出的地方,若有所思。
“燒退了沒?”江雨晴扎着頭髮問道。
“退了。”千尋回道,他嘴唇還是有些干,接下來就是看着江雨晴傻笑。
按照前世江雨晴一犀利的朋友的說法,長得帥的男人就是可以任性,別的不說,就拿光笑不說話這個來說,長得帥的,那叫陽光開朗,含蓄羞澀;長得丑的叫傻逼兮兮,居心不良。還有說話多少,長得帥的叫善於言辭,能說會道;長得丑的叫逼逼叨叨,話嘮一個……總之長得帥,做什麼都是好的,都能理解能原諒,長得丑咋做咋遜,好像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本身就是錯。
千尋無疑是歸入到帥的哪一類男人。十六歲,個頭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略顯消瘦,皮膚白皙,臉頰如刀削,立體感十足,高鼻樑,眼睛深沉的如不見底的潭水,嘴唇薄薄的,頭髮隨意收攏綁在身後,高高在上,冷艷無比,可臉上的笑容又滿是溫暖陽光,真真給人冰與火的觀感體驗。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千尋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江雨晴回過神來,上去抓住他的手,和自己的手比了一下,自卑感頓生,這雙手也忒漂亮了點,比女人的都修長白皙,指甲也長長的,修理的很整潔。
氣呼呼地甩掉千尋的手,江雨晴扭了扭脖子,晃了晃腰和腿,說道:“要是好了,走,跟我去田裏跑一圈,鍛煉身體,你這身板太瘦弱了,不行的。”
男人不能說不行,也不能容忍別人說自己不行。千尋拖着剛剛病癒的身體跟着江雨晴出了門,從背後看,她的身材不是一般的好,一雙修長的腿,豐滿的臀部,纖細的腰,雖然胸前的兩座山峰還沒有完全隆起,但仍舊勻稱和諧,宮中的那些千挑萬選上來的美人兒們,也不過如此了。
說是跑,其實是快走,江雨晴扭頭喊道:“如果決定以後在咱們這農家過日子,首先一點,就是不能動不動就害病,家裏沒有那麼多銀錢請郎中,所以保持健康很重要。以後跟着我早晚跑步,要是嫌累的話,跟着後面走走就行。”
其實令千尋奇怪的是,自己不過剛剛來到這裏第二天,她怎麼就像認識了多年的老友一樣,表現的那麼自然,毫不做作,給人那麼親切的感覺?
加快腳步跟上去之後,千尋問道:“你沒有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有問我是不是下定決心留在這裏,沒有問我會不會連累到你家人的性命安全,甚至連我是如何活下來的都沒有問一句。難道你不怕嗎?”
“怕,當然怕,但害怕也沒屁用,只能裝作不怕,然後淡定自如地該做什麼做什麼。有句話說得好呀,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江雨晴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看起來很滑稽,其實就是現代奧運項目中的競走,她邊走邊說,“這種太過傷心的時候,我還是不要主動問起的好,雖然很想問,但我知道,如果你想說的話,自己就會說出來,如果不說,那就是時機未到,強扭的瓜兒不甜,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千尋說道:“如果說以前,我還是個太子,能帶給你榮華富貴,但現在我只是一個身無分為過來投靠的尋常人,什麼也給不了你。我本該死的,但他沒有殺我,放我出來,讓我淹沒在芸芸眾生之中,自生自滅。其實很早以前我就發現,脫掉太子的帽子,我連街頭的販夫走卒都不如,至少他們還能自食其力,而我手無縛雞之力。”
果然,逼宮的遭遇還是摧毀了他不少的自信心。
農家人常說,小病不斷的人才會長壽,而平日裏從不得病的人,一旦害了大病,可能就是致命的。其實和人是一樣的道理,經常遭遇挫折困難的人,磨練出堅韌的性格和意志,縱然某天遇到天大的苦難,照樣能咬咬牙扛過來。反之,那些一帆風順未曾經歷風雨的人,一旦碰到風浪,就會船翻人亡,哪怕得以保命,恐怕再也沒了上船的勇氣。在江雨晴看來,千尋現在就屬於後者。
只是希望農家能讓他慢慢痊癒,活出屬於男人的風采。
早晨的空氣清新,空氣中夾雜着少許的水汽,叫人神清氣爽,忍不住要多呼吸幾口。宋玉《九辨》說的,“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不過在江雨晴看來,農家的秋天並沒有多少蕭瑟氣息,更多的是黃-色調,就像梵高筆下向日葵。
看到一叢叢發紅的薺菜之後,江雨晴停下來,走過去拽起一棵,問道:“想不想吃薺菜?”
千尋一臉誠懇地問道:“薺菜,雖然宮裏不曾吃過,但書上不是有記載說是春天嗎?”
“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說上都是那些沒有實地調查的老學究寫的,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江雨晴又拽了幾棵,仔細端詳了,這些薺菜的葉子都是紅紅的,有些帶着微微的枯黃,還開着點點的白花,比春天時候的綠色多了一些風韻,味道相比也會更佳。
為了吃,說好的跑步鍛煉變成了挖薺菜。
一輪紅日破雲而出,如一顆冉冉升起的蛋黃,腌製得流油的那種,看起來很好吃。
江雨晴找來結實的草桿把挖好的薺菜一捆捆系好,兩人拎着屁顛屁顛回家了。路上遇到不少人,看兩人的眼神都有些異樣,甚至有些開始小聲議論,“這誰家的娃子長得真漂亮”,“還別說,這倆人挺般配的”,“哇,我恍恍惚惚看到了白馬王子”……總是有人說好,有人戳脊樑,江雨晴滿不在乎,畢竟一人難趁十人意,管他娘的香辣大雞腿。
到家之後,梅蘭已經開始做早飯,其他人都還沒起來。
“晴妞,你們弄個啥回來這是?”看到兩人把薺菜放到灶屋裏案板上,梅蘭瞅了一眼,“老薺菜啊,你看都開花了,葉子也都紅了黃了,不能吃了,挖這個幹啥。去,去扔到豬圈裏吧。正好還沒餵豬哩,讓它先吃點。”
“那可不成,這是人吃的美味,哪能餵豬!”江雨晴自然不肯,說道,“葉子是有點老,那就不蒸着吃了,我自有主意。”
兩人先把薺菜摘乾淨了,黃葉子去掉,有蟲眼兒的也去掉,淘洗乾淨后,放着備用。江雨晴在小鍋里少了半鍋水,水燒熱之後,把淘洗好的薺菜扔進去操了一下,等薺菜都軟了,用漏勺撈起來,放在涼水裏過一遍,立即又把漏勺提起來,放在盆子裏控水。等水差不多控完后,在案板上把這些薺菜剁成大小長短差不多的小節,全部收到盆子裏,鹽巴均勻撒一些,香油快速淋了一圈,再加上一點之前董氏做好的油潑辣椒,再拿筷子快速攪拌,等到油鹽辣椒都攪勻了,小半盆涼拌秋薺菜,完工!
江雨晴把筷子遞過去給千尋:“嘗嘗看,不好吃不要錢。”
千尋咽了口唾沫,其實問道方才香油的味道時,他就有點饞了,夾了一筷子,放到嘴裏,咀嚼起來味道好極了,禁不住連連點頭,嘴裏嗚嗚拉拉,說著讚美的話。
梅蘭也忍不住嘗了口,確實好吃,甚至比春天的薺菜還要美味,別有一番滋味。
小鮮肉固然奪人眼球叫人禁不住浮想聯翩,但成熟的大叔何嘗不是味道十足?其實在江雨晴看來,薺菜同樣的道理。人人都知道春天的薺菜最鮮嫩,味道最好,卻鮮有人知道,其實經歷過春天的復蘇,夏天的瘋長,秋日風霜的磨礪,薺菜紮根更深,莖稈更加堅韌,經過特殊處理之後,葉子部分,尤其是莖桿,會很有嚼勁,切味道中帶着些甘甜,簡直就是難得的美味。冰雹砸過的蘋果更甜,亦如是。
由此及彼,經歷過滄桑的人總是多一份魅力,從最初的感性完全支配理性,到理性佔據上風不再盲目,從心浮氣躁脆弱不堪,到沉穩有序堅強如斯,一步步蛻變,直到從青澀的蠶繭蛻變成美麗的蝴蝶,一直堅強的蝴蝶,是可以飛躍茫茫滄海的!
千尋大口大口吃,耳邊還響着江雨晴的尊尊教誨,什麼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什麼男人不是為失敗而生的,一個人可以被消滅,但絕不能被打敗云云,直到薺菜下去一般,江雨晴才殺豬般的嚎道,“你是豬嗎,聽見我說話了嗎,給我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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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加了個班,回來晚了,終於碼完,眼睛有點都看不清屏幕了。親們都早點休息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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