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番外

第7章 番外

現實世界中馬龍和威利的故事,參考了資料,但大部分是yy,看看就好,不要當真,謝謝。

重要角色我有空都會寫寫。

《我最親愛的朋友》

馬龍·白蘭度x威利·考克斯

***

馬龍·白蘭度知道他快死了。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死神的鐮刀離他只有一層氧氣罩的距離。

他已經很老很老,老的不像話——頭髮稀疏,牙齒鬆動,臃腫蒼白,完全看不出年輕時英俊靚麗的風采。

病床前圍着一群人,白蘭度只看得見許多模糊的人影晃來晃去,彷彿有很多人都愛着他,仔細瞧瞧,又沒有誰真的愛他。

半明半暗之間,昔年的回憶一幀一幀浮現,虛幻間,死亡谷燥熱的風好似拂面而來,馬龍看見一個人影,站在開豁的大地上,背後撲開煙紫色的瑰麗天幕,背着一把獵/槍,眺望着遠方,風快把他的帽子吹掉,他一邊按着帽子一邊眯着眼睛有點困擾說:“巴德,你看,那邊有隻狐狸,再不追我們今天就要空手而歸了。”

“威利。”馬龍認出這是誰,心裏好似一汩甘泉湧進乾涸的河床,他迎着風大步朝威利走去,

“你在這兒。”

“是的,巴德,我在這兒。”威利露出幾分困惑來,彷彿在說“我不在這還在哪呢?”。

馬龍仍然記得八歲時的那一天,威利一家搬到他家隔壁,他陪媽媽去送蛋糕,然後兩個小朋友被介紹見面,他穿着小馬甲小皮靴打扮成小牛仔,威利頂個鍋蓋頭還穿姐姐剩下的毛衣。他像個野孩子,威利卻是個乖乖仔。

後來他們開始一起上學,威利坐在他身邊,同他一起寫數學題。然後威利偏過頭來看一眼,有點驚訝地說:“你寫8是畫兩個圈把它們接在一起嗎?這樣可不行啊,是錯的。”

馬龍覺得威利是無意地在嘲笑自己,因為他那時候是個笨孩子,認不來字,還有口吃,說話也不連貫,惱羞成怒,生氣地將威利綁在樹上。但他們很快又和好,馬龍有點輕微的誦讀障礙,威利就細心地教馬龍讀寫,而馬龍則在有人欺負威利時站出來,表示這個人是只有我能欺負的。

威利姐姐時常恨鐵不成鋼地教訓威利:“隔壁那個口吃的小胖子又欺負你嗎?”

威利會幫他辯解:“巴德也不是很壞的……”

“巴德?”

威利笑起來,“巴德是馬龍的昵稱,他讓我這麼叫他的。是吧,我說了他也不是欺負我,他是在和我玩呢。”

總而言之,這兩個似乎怎麼都搭不上邊的小傢伙竟然就這樣成了最要好的朋友,日日形影不離。

馬龍記得自己上七年級、十四歲時那一年,家庭已支離破碎,父母離婚又複合,但關係已大不如前,母親日日酗酒,顛三倒四的生活着,清醒時總哭着抱着他說會戒酒會好好生活,然後弄到點錢了轉頭便又去酒館裏尋歡作樂。

有一次,馬龍看到父親將醉倒的母親找回來,領她上了樓,他坐在樓下的客廳里,聽到母親摔倒的聲音,接着是耳光和拳打腳踢的聲音,他趕緊跑上樓,看到母親躺在床上哭泣,而父親氣鼓鼓地站在床邊,馬龍氣得發了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目眥欲裂,認真無比地對父親說:“你要再打她,我就殺了你。”1

有那麼一瞬間馬龍看着滿屋狼藉,真恨不得沒有親人,為什麼他的童年這樣一片狼藉呢?為什麼他有個酒鬼母親還有個狂妄暴力的父親呢?馬龍天生膽大包天,在看到他瘮人的目光之後,沒人會懷疑他不敢動手,父親一言不發地離開,也或許是因為愧疚,馬龍把母親扶到床上,看顧了母親一會兒直到她睡着,也獨自離開,像是忽的感覺到什麼,馬龍走到走廊上,從窗戶往下看,瞧見威利站在自己家的院子外面,大樹下,看着自己。

馬龍下樓,走到威利面前,無須說話,威利完全能夠理解他現在的悲傷。馬龍抱住自己的朋友,不想讓自己流淚,哽咽着說:“我討厭他們。”

威利回抱住他:“我在這裏。”

馬龍也記得沙塔克軍校的大片大片的綠蔭地,錯落着巍峨矗立的哥德式灰色建築,還有那座高聳的方方正正的爬滿常春藤的鐘樓。

馬龍一封一封地給威利寫信:“我先發現一種叫做‘維塔利’的護髮素,含有酒精,用火點燃,會有微弱的火焰騰起並持續幾分鐘,發出令人驚奇的藍光。我同幾個人一起把‘維塔利’倒在一位長官的門頂窗。你是沒看到當時的場景,他拚命用衣服拍打火焰被嚇了個半死。而實際上,這玩意兒不會造成破壞,只不過留下一道詭異的藍色火光。”

“我討厭死了那個鐘樓的聲音。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所以我決定偷走他,然後我發現讓它變啞的唯一方法就是偷走鍾錘,雖然那重達七十公斤,但我還是去了。在整點過一刻的時候,我把它偷了下來,埋在坑裏。第二天,整個校園異常安靜。一個會吹小號的學員不得不被要求一個小時吹一次號。教員們確定鐘樓的鐘錘被偷之後,斷定是某個成員乾的。他們懲罰所有人,覺得犯錯的人絕對會吹噓自己的行為,連坐的懲罰會讓知情的學員告狀。但是我並未將這告訴任何人,哈哈。在他們困惑的時候,我就站出來,義正言辭地宣佈成立一個專門委員會自行調查這一犯罪事件,我說,這是對軍校神聖傳統的膽大包天的褻瀆。教員們十分欣賞我的表態。還獎勵了我。哈哈。”2

十九歲那年的春天,馬龍因為對上校的回答不讓人滿意被軍校開除,即便後來因為學員們的罷課要求之後,軍校勉強答應馬龍可以返校,可馬龍決定不回去,他靠做建築工人,攢了第一筆錢,也是去紐約的路費。

威利也在紐約,繼承了家族事業,此時正以打造銀器和雕刻珠寶為生。

暌別幾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明明他們經常通信,威利也曾隨信附來近照,可當真人站在自己面前時,馬龍忽然感覺到了,現實和他想像的並不相同,薄春季節,威利穿着大大的外套,將自己半張臉都埋在圍巾里,他看上去長大了很多,雖然依然瘦弱,那雙溫和的眼眸完全沒變。

當然還有他們的友誼也一如往昔。

威利長大了。

而自己也不再是當年那個無能為力痛苦無助的小男孩了,三年的軍校生活鍛鍊出了他強健的體魄和堅韌的意志。他們坐在一起聊天,隨便說什麼都可以,一下午、整個晚上,時光過得飛快。馬龍發現威利成長地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優秀,他會講四五種語言,談起植物學、歷史、物理、化學、電子學和許多問題都頭頭是道,滔滔不絕。他們一起去樹林裏散步遠足,每次都要帶回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一片精緻的樹葉、一截盤根錯節的樹枝,但也有一回威利拾錯東西,中了橡樹毒臉龐紅腫。他們再次變得親密無間,就像小時候一樣。其實馬龍一直覺得威利要是願意的話,一準可以成為一個科學家。他是那麼的聰明。3

馬龍對威利說:“我要去當演員,你要和我一起嗎?”

威利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很樂意。”

他們一起來到百老匯,尋找演出機會。

有時馬龍和威利一起走在路上,馬龍對路過的女孩評頭論足,然後隨意挑揀一個約會,無關精神交流,只要能夠發泄*的欲/望就可以了,女孩們流水般路過馬龍的生命,他有時甚至記不住她們的名字。

威利相當不喜歡他的這種做法,他是個正經人,馬龍知道,也覺得假如是威利的話,是干不出自己這樣的事的,自己也想像不出威利變成自己這樣,威利就是一個好好先生。

馬龍還記得有一次威利意外提前回家,撞見自己和一個女伴在房間裏熱火朝天的情形。他孤零零地站在門邊,臉色煞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搖搖欲墜。然後轉身走了。不知怎麼的,馬龍覺得自己一下子沒有了興趣。

那之前威利偶爾還會勸說他幾句,打那之後,威利便永遠和他繞開這相關的話題。他們保持着表面上的風平浪靜。

馬龍開始變本加厲,晚上也把女伴帶回來過夜,將威利趕出卧室睡在沙發上。有時馬龍會想想一下那些夜晚威利是什麼心情,他每次想到威利躺在那兒聽着卧室里傳出的聲音,威利會硬嗎?他那張平日裏正經的臉上會出現怎樣的表情呢?

直到有一天,威利實在是受不了了,他嚴肅同馬龍說:“你不能再這樣對我,把亂七八糟的女人們帶回家!將我趕出卧室!”

“她們是我的女朋友。”馬龍說,他看着威利惱怒的表情,不覺得害怕愧疚,反倒覺得有趣。

“我看出來了,你一點愧疚都沒有,馬龍,你不能總是這樣戲耍我。”威利說,“我沒辦法再和你住在一塊兒了。”

馬龍這才有點意識到嚴重後果,“為什麼呢?這算什麼呢?我每天都在換女朋友,可我的朋友只有你一個,別生氣了。”

“不,我忍夠你了。”儘管馬龍再三阻攔,威利還是堅決地搬了出去,他看上去溫和軟弱,意志薄弱,可一旦做了決定,便堅若磐石,別人是無論如何都勸說不動的。

馬龍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他總覺得威利會順從自己,就像他們從小到大那樣,無論自己怎麼欺負威利,威利依然和自己好好的,可這回怎麼就搞砸了呢?為什麼會這樣呢?

現在威利不在了,馬龍盡可以把女友帶回來狂歡,可當他深夜醒來,公寓裏再也沒有坐在橘色燈霧中的瘦小男人等着自己了。

威利開始在一些喜劇作品中有出演機會,成為了一個還算成功的喜劇演員,做着滑稽幽默的動作逗觀眾發笑。

馬龍去觀看威利的表演,有許多演員,觀眾們歡呼尖叫,然後混在觀眾之中歡呼,他便跟着喊“威利!威利!我愛你!”起鬨似的。

在如浪的聲潮中,這聲呼喚毫不起眼,威利卻彷彿聽到了似的,轉過頭,一眼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瞧見了馬龍,微笑了一下。

馬龍知道,威利是在朝自己微笑。

他們再次和好。

此時威利是個滑稽的微不足道的蹩腳三流演員,馬龍的演藝星途則一帆風順,越來越紅,他在電影裏穿汗濕的汗衫,人們便以這樣為新的性感,他穿皮夾克騎摩托車,年輕人立即爭相效仿。

馬龍依然沒有改掉老毛病,在花花世界之中如魚得水地穿梭來去,不停地和不同的女人睡覺,儘管有不少衛道士指責他的私生活,他也不改自己的作風。他喜歡追求刺激,去參加那些特別的感官派對,但他從不帶威利去,也不告訴威利。

某天,馬龍在陌生的*上醒來,宿醉攪得他頭疼欲裂,他抱着馬桶狂吐了一輪,搖搖晃晃地回去,燈紅酒綠的世界在他的眼前、腦袋上旋轉盤桓亂七八糟。他覺得自己想被一陣颶風挾持,吹得七零八落,腳不着地,恍惚的意識中驀然出現一盞燈火,安定,溫暖,而他知曉,這盞燈火屬於威利,威利在等着他。

然後馬龍回到家,威利熟練地將他處理乾淨,弄得舒服。

“你在真好。”馬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威利卻對他說:“我有件事要同你說。”

馬龍問:“什麼事。”

威利說:“我要結婚了。”

馬龍瞬間酒都醒了,“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結婚了。”威利回答。

“開什麼玩笑?誰會嫁給你?”馬龍不敢置信地說,幾乎抓狂,“你別耍我!”

“我沒有騙你,馬龍,我要結婚了。世界上總也會女人看得上我的,雖然我不是你這樣的萬人迷。”威利說。

在威利位於鄉村的家中,馬龍第一次見到威利的未婚妻,也是後來威利的第一任妻子。他幾乎是猶如毒蛇般惡毒兇狠地盯着這個女人看,彷彿要用眼神將她千刀萬剮,將她毫不留情地趕出自己的領地,既粗魯又暴戾,讓這個可憐的姑娘立即躲到了威利的身後去了。

接着威利向未婚妻介紹馬龍,“這是馬龍·白蘭度……好吧,我覺得你應該是知道,巴德——我是說馬龍是個非常出名的演員。他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朋友。”

儘管馬龍非常不樂意,私底下向威利說他未婚妻的壞話,刻薄她的外貌、性格、家世,但威利的婚禮還是如期而至。

他們看上去是幸福的一對,威利是個好丈夫,風趣幽默,除開偶爾小酌以外沒有半點不良嗜好。

馬龍很快也結婚,又離婚,他大半夜打電話到威利家,威利睡意朦朧的聲音疲憊地傳來:“喂?是誰。”

馬龍說:“是我,巴德。威利,你得來陪我。”

威利說:“啊?什麼?”

馬龍說:“快點來見我吧。現在,馬上。”

威利說:“我得陪我的妻子……”

馬龍說:“難道我跟你幾十年的感情,沒還有一個你認識才幾個月的女人重要嗎?威利,你真的是這樣覺得嗎?”

類似的事情不勝枚舉,馬龍不斷地找各種各樣的離譜的理由和借口來折磨威利可憐的婚姻,試問有哪個女人能受得了這樣的考驗呢?自己的丈夫,大半夜被好朋友叫走,連夫妻生活也無法正常過。

“通常情況下馬龍是可以慷慨大方的,但有些時候他也是惡毒卑鄙的碧池。”儘管威利是個好好先生,但威利的前兩任妻子最終都被馬龍神經病般的行為給折騰地離開。

好了,這樣一來。威利又成了單身漢。

“別傷心,男人就該單身,想怎樣就怎樣?”馬龍說,“好啦,我帶你去度假散散心吧。走,我們去死亡谷狩獵,那裏可是個好地方,我們會高興起來的。”

蒼茫的荒漠杳無人煙,舉目眺望只有玫瑰色的連綿起伏的群山,其中間或被上帝隨性地描畫幾筆煙紫赤紅,他們一齊躺在一塊岩壁上,連只鳥也不怎麼經過,天地之間靜謐無比,仿似只剩下他們倆。

馬龍半靠起身,對閉着眼睛的威利說:“你睡了嗎?”

威利說:“沒有。”

馬龍說:“我們來說說話吧。”

威利說:“說什麼呢?”

馬龍回憶着說:“我以前曾帶過一個女孩到沙漠裏,我們在沙漠裏做/愛,要我說沙漠真是做/愛的最佳場合,在途中路過一架飛機,轟鳴使原本安靜的可怕的地方震動起來似的,接着我迎來了從未有過的高/潮。我真想再試一試。”

威利說:“我並不想聽這些。”

馬龍說:“我只是想告訴你。”

威利說:“這算什麼意思呢?”

馬龍說:“你要生氣了嗎?我只是說說而已。”

日漸西沉,他們原本將目標鎖定在一隻狐狸身上,但到傍晚時並未狩獵成功。帳篷搭好,累了一天的威利躺進去就睡著了。

“威利?威利?”馬龍輕聲呼喚着,並未得到回應,威利呼吸平緩綿長,應當是睡熟了。篝火的光線透過帳篷帆布照進來,落在威利的臉上,他摘了眼鏡的臉毫無戒備,雖然已經不能算年輕,馬龍看着看着有點入了神,威利微張的嘴唇像是在誘惑着他一般,馬龍不知不覺湊了過去。

就在快要接近的時候,威利發出一聲夢囈,換了個姿勢,錯開這個吻,馬龍這才從剛才鬼迷心竅般的情形中抽身而出,竟然覺得有點嚇到自己了。

馬龍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呢?威利並不算好看,如今也稱不上年輕,只是個又老又不好看的男人罷了,即便是在威利小時候,也只是個瘦不伶仃的清秀的小男孩而已。他的目標不一直都是各種各樣的美人嗎?自己是中了什麼邪居然想要輕薄最要好的朋友呢?

馬龍以為離了兩次婚的威利會對婚姻死心,卻沒想到威利沒過太久就迎來了第三次婚姻,同對威利前兩任妻子的態度一致,對威利的新妻子,馬龍依然沒有給好臉色。

“你朋友對你的獨佔欲也太強了。”威利的第三任妻子這樣說。

馬龍故技重施,但威利不打算讓他得逞了,“巴德,我們都已經不是年輕人了。我不能……我不能再讓我的婚姻和前幾次一樣變得一團糟。我想要停歇了,巴德,你是一陣永遠不會被捆住的風,而我只是一顆草,我希望找到我的一小塊土地,紮根下去,然後安穩地生存。”

“你是在責備我嗎?”馬龍惱羞成怒,“那個女人對你來說比我更重要嗎?婚姻,妻子,那個女人認識你才多久,她能有我了解你?她本來不了解你。你們也不會幸福的,那就是愚蠢的膚淺的傻妞!”

“那是我的妻子!馬龍·白蘭度!你不能總是那麼惡毒刻薄,你說你是我的朋友,可你到底都做過什麼呢?使我形單影隻嗎?是,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所以你才能驅使我那麼多年都圍着你轉,然而我不能再想以前一樣只圍着你轉了。我老了,沒力氣了。”威利生氣又疲憊。

即使這只是隔着電話,馬龍也氣得發抖起來,恨不得現在就衝到威利家裏當年質詢他,他憑什麼拋棄自己!“你叫我馬龍!你是打算結束我們的友情嗎?威利,我們從八歲就認識了。你捨得嗎?”

“捨得,捨不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累了,我們吵架,又和好,再吵架,再和好,我總在你身後幾步看着你的背影,你從未轉過頭。反正大概對你來說少我一個也沒什麼大不了,多的是女孩愛慕你擁護你。而我是無足輕重的。”威利說,“巴德,到最後我終將和我的妻子共歸墳冢,所以我決定選擇我的妻子。我以前做過一個夢,夢見自己孤零零地死去,誰都沒發現我死了,我很害怕……”

“你就因為這樣選擇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嗎?”馬龍譏誚說。

“難道你的婚姻選擇的都是你愛的女人嗎?巴德,你何必用這個來說我。”威利被馬龍的荒謬給逗的笑起來,“而且我以前並沒有詳細說,你對你妻子那樣真的好嗎?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認識你了。”威利說,“我時常會想起我們十四歲那年,你為了保護母親和父親對峙吵架,又堅強又勇敢。那時你保護母親,痛恨你父親的殘暴不仁,然而你如今做的和你父親當年有什麼區別呢?當年那個巴德到底到哪去了?他善良寬容,而你看看你自己如今的模樣,偏狹嫉妒,花心薄情,你說我變了,不,你才是。小時候你那樣討厭你的父親,結果你卻變得同你父親一模一樣。以前有個朋友這樣說過你,他說你是一片流沙,假如沒有抽身而退的能力,每個遇上你的人都將會萬劫不復。”

“好,很好。”馬龍怒極反笑說,“你是說遇上我是你人生最不幸的事情是嗎?威利·考克斯。”

“我並不……”威利的話剛說到一般,聽筒那邊傳來的巨響就打斷了他的話——馬龍直接把電話砸了。

“沒事嗎?”妻子在身邊擔心的問。

“沒事。”威利放下話筒,嘆氣似的說。照着馬龍的性格說不定會直接上門來同自己對峙,他總覺得馬龍隨時會破門而入,但之後並未有後續,就好像他們的友情真的就像在電話里的吵架一樣一刀兩斷。

接着威利在報紙上看到消息,馬龍原來是去塔西提島拍攝新電影去了。

這天,正在島上拍新電影的馬龍接到一個電話,是威利打來的。

馬龍就知道會這樣,他們又不是沒吵過架,反正每次都會和好,威利是捨不得他的,只要自己堅持住態度,威利總會先低下頭來。

但他這次還得端端架子,不能讓威利再有下一次企圖拋棄自己,“喂,是誰?”

“巴德,是我。”

“你是誰?”馬龍故意說,他穿着襯衫沙灘褲,戴着花串,周圍圍着幾個美女,當他用這樣嘲笑的語氣說時,女孩們便嘻嘻哈哈笑起來,笑聲隱約傳進話筒里。

“我是威利……你現在很忙嗎?我覺得我們之間需要一次談話。”威利說。

“下次吧。”馬龍高傲得說,“現在可不行,我有空了再吧。”

“好吧。那再見。”威利說。

馬龍直接掛了電話。

他在島上過得非常愜意,只是威利並沒有再來電,就算威利再來電,他也打算再羞辱威利一次,至少得把上回威利羞辱自己的分給討回來吧。

然後,在1973年2月15日這天,馬龍正在和一個美女調/情時,有人來告訴他:“有個給你的電話,要你去接,是關於一個叫威利·考克斯的人的。”

“威利打來的?不接。”馬龍說。

“不,不是他打來的,是別人打來的,通知關於威利·考克斯的消息,說他去世了還是怎麼樣。”

像是一盆冰水當頭潑下,馬龍覺得自己是一腳踩入夢中,“你說什麼?誰死了。”

“打電話的人說的,說通知你威利考克斯去世了。”

馬龍:“……這不可能。”他一把推開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去小島上唯一的電話機所在的地方,還沒站定,就氣喘吁吁地接起來,“你好,我是馬龍·白蘭度。”

“我是帕特里夏,威利今天因為心臟病突發去世了,我們計劃後天舉行葬禮。你……你是威利生前最好的朋友,我想我有必要得通知你。”

馬龍冷冰冰地說:“我不相信,你為什麼說威利死了,他還那麼年輕,還不到五十歲,他怎麼會死呢?”

“你知道他心臟不好的,前段時間病情愈發加重,他曾和我提起過和你爭執的事情,一直說想找個機會再和你談談的。”威利的妻子說。

馬龍執拗地說:“不,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因為我上次故意不接威利說話。所以威利串通了你來騙我,好叫我先向他道歉是不是?”

“不是……”

馬龍幾乎咬牙切齒地說:“好了,我先道歉了。是我錯了,那個狡猾的混蛋,快點讓威利出來接電話,我認輸了還不行嗎?”

“我很抱歉你不能接受他死去的消息,我也很難過,但是這並不是開玩笑,白蘭度先生,威利去世了,今天,因為心臟病發。”

直到電話掛了很久,馬龍都還站在那,手腳冰涼,像被人抽走全身的力氣,他慢慢跪下去,用額頭抵着桌子邊緣,突然嘔吐起來,好像誰攪動他的五臟六腑,取走非常重要的東西,他將自己胃袋裏的玩意兒吐得一乾二淨,仍然覺得難受,好像身體缺失了一塊。

威利並不算是個特別出名的演員,但是他脾氣好幫助過許多人,葬禮上便來了許多人,唯獨沒有他最好的朋友馬龍·白蘭度。

有人看到馬龍一個人獨自站在門外徘徊。

馬龍很快趕回紐約,單獨拜訪了帕特里夏,給予了深厚的慰問,只是兩天他整個人就如脫水般瘦了一圈,憔悴的像個癮君子,臉色蒼白,滿眼血絲。

“你可以拿走威利的一部分骨灰,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這是威利的榮幸。”帕特里夏說。“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來,我記得威利生前好像提到過希望把骨灰灑在他最喜歡的地方。”

馬龍便親切地對她說:“要你來做這樣得事真是太為難了,還是由我來效勞吧。”

“謝謝你。”威利的妻子十分感激地說。

有一段時間裏,馬龍都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拉上所有的窗帘,好叫自己可以和威利待在一塊兒,不被別的打攪。

奧斯卡頒獎典禮那天,馬龍獨自坐在電視機前,看着電視裏傳出熱鬧的聲音——“第45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是:馬龍·白蘭度。”

電視機的光在黑暗房間裏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的閃爍,他把威利的骨灰盒放在腿上,輕聲親昵地說:“親愛的,你看,這群傻瓜又非要讓我拿最佳男主角。我都拒絕過他們一次了。”

電視裏的頒獎典禮上得獎人沒有上台領獎,而是一個印第安小女孩上台,表示馬龍·白蘭度讓她代以說明再次拒絕奧斯卡頒獎,因為電影界把印第安人塑造成了野蠻殘暴的角色,除非等這些現象獲得改善,他才會對此獎表示尊重。

但此時馬龍的思緒已經飄遠,他不停地想着他和威利最後一次對話,威利對他說:“我們需要一次談話。”

威利要對他說的到底是什麼呢?

馬龍閉上眼睛就可以想像出威利的模樣來,坐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地絞着手指,說:“對不起,巴德,上次是我說的太過分了。”

又或者是冷酷無情地說:“馬龍,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馬龍想,他現在知道自己錯了。可那時威利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到底有沒有原諒自己的?抑或更生氣?這個答案,他是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威利,威利,威利。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壞傢伙,爛到了骨子裏。

白蘭度想着,只麻木地盯着黑暗中的某個地方,一粒再細小不過的浮塵,他並不想哭泣,因為威利就在他身邊不是嗎?

威利害怕孤零零的,那自己就隨身把他待在身邊,這樣威利就不用害怕了。

這並沒什麼,就和他們小時候那會兒一樣,他會一直保護威利的。

滴——滴——滴——

心電儀規律的發出清晰的聲響。

馬龍知道這是他的生命在倒計時,已所剩無幾。

他讓律師俯過來聽自己說話。

他告訴律師,在自己死後,要把自己的骨灰會和威利的一起,灑在死亡谷——他們以前最愛去的地方。

閉上眼睛,馬龍又想起當初,帕特里夏知道自己沒有按照約定把骨灰灑掉,而是自己偷偷藏起來的事情,她氣憤地來找自己爭論,馬龍只給了她一次嗤笑:“你和我爭?別以為威利娶了你,你就真的是他最重要的人了。”

馬龍毫不客氣地步步逼近,將這個可憐的寡婦逼到角落瑟瑟發抖,“我才是世界上和威利最親密的人,我才最有資格擁有他的骨灰。”

“你、你這是騙人!混蛋!”帕特里夏雖然被馬龍的陰鷙嚇得害怕,依然堅持說,“我才是他的妻子,我才合法。”

“哈哈,你要告我就儘管去告好了,試試吧。”馬龍說,“我在這裏可以清楚地告訴你,威利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他沒有一天不再思念威利的。有時候他會在住處附近漫無目的地踱來踱去,隨手撿起很久之前從一片叢林裏撿回來的栗木手杖,腦子裏便會突然冒出一句威利說過的可笑的話,他會笑起來,笑完之後又忍不住流淚。

他還有一個房間,專門用來存放他得到的威利用過的東西,包括威利去世時穿的睡褲,把它妥善保管起來。4

這些年了,他仍然經常對着骨灰盒說話就像同威利面對面,有時是親密/愛語,有時則是咒罵,咒罵威利為何拋棄自己先死去。但有時在看到有趣的東西時,又要讀給骨灰盒聽,幻想威利就坐在自己身邊,正在一起朗聲大笑。

昔年的夢境伴隨着他夢寐夙願的緬懷一起織成新的畫面,在死亡谷,無邊無垠似的廣闊的大地上,威利逆着光對他說:“是的,巴德,我在這兒。”

馬龍走過去,親昵地打量他,因為太熱,他的鼻尖都滲出細細的汗珠,“我想念你很久很久很久了。威利。”

“我也等了你很久很久了。”威利說著,嘴角彎起溫和的弧度。

馬龍總想起那個吻,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親到威利。那大概是他們靠的最近的一次,他記得威利濕熱的呼吸擦過自己的臉頰,他的臉睡的紅紅的,睫毛又長又濃。

那時候威利到底是醒着的還是睡着的呢?馬龍記不得了。

誰知道呢,也無所謂了,他們都老了,也死了。但他們的骨灰混在一起,聽說人世間又轉世輪迴,假如這樣的話,下輩子他可以遇見威利嗎?

馬龍再往前跨了兩步,步履蹣跚地踏過滄桑歲月,那些久遠的混沌的記憶慢慢變得清晰,灰濛濛的熹微晨光中,他嗅到淡淡的香氣,是小時候他家門口那顆樹的味道,還有剛剛割好的青草的清香,他小時候因為穿不來涼鞋,總是拖着鞋子走路,啪嗒啪嗒,走下地板,踩過焚燒過樹葉之後有點糊味的道路,5瘦小的威利站在大樹旁邊,風路過,樹影便婆娑搖晃起來。馬龍興奮極了,他快步走過去,威利已經朝他伸出小小手,說:“我們走吧。”

小馬龍便握住小威利的手,“好的。”

我很高興再見到你,威利。

我的好朋友。

在整個世界上,我最最親愛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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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娛]瓶中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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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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