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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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開始得到一些小角色的機會,背景群舞,靜止的屍體,有一兩句台詞的男僕等等。每天排練結束后,他還要留下打掃場地,兢兢業業,萬分刻苦。
“這可真辛苦。要我幫你嗎?”正挽起袖子擦地的伊萊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甜美的女聲,轉頭瞧見一個紅色頭髮穿白裙子的女孩正在對他說話。
伊萊並不好意思讓一個女孩幫他這個大男人的忙,急忙說:“不,不用了。”
“沒關係的。我知道你一個人做這些很累,當初我們新入劇團的時候也得干這些,我知道的。不用太逞強。那時我每天回到家倒頭就睡。”女孩走到伊萊身邊,在他身邊蹲下來說,“我想幫你。然後等我們把這些該死的地板都打掃乾淨了,或許可以一起去喝一杯,說說話。”
伊萊停下擦地,“我很榮幸你邀請我,但是我得儘快回家。”
“你已經有女朋友了嗎?”女孩問。
伊萊搖頭,“沒有。”
女孩想了想,又問,“那有男朋友了嗎?”
伊萊:“……沒有。”
女孩托着下巴不解地問:“那你為什麼不答應我的約會呢。我也不是個沉重的女孩,你不用太認真的。反正在這劇院裏,每天不停地枯燥練習,原本便沒什麼樂子了,你長得英俊,我樂意和你親近,大家歡樂一場紓解寂寞和壓力而已,並不需要你承擔什麼的。……你那麼著急得趕着回家是有什麼事呢?你又沒有愛人,我也沒有愛人。我們正好可以在一塊兒。不是很合適嗎?”
“抱歉,你是個很好的女孩,但是我現在沒空考慮這些問題。”伊萊回答:“劇團新排練的話劇不是快要上演了么?我想回去多熟悉幾遍劇本。”
女孩有些不解,“你演的角色才幾句台詞啊,用的着怎麼準備嗎?有時我看到台下別人都在嬉笑打鬧,你卻在看着台上練習動作,明明只是路人角色卻將全部台詞都背下來……其實你來劇團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還有好幾個女孩也是,我們私底下喊你冰塊先生,你看上去冷冰冰的,我們都不敢和你說話。那時候你站在那,我們還意思你是來投資的貴族家的少爺呢,結果沒想到是新來的演員,她們就對你沒興趣了。但我看你在這到底,我真的很好奇,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就在這時,另一個棕色頭髮的女孩興沖沖的跑進來,幾乎尖叫着說:“快!快!跟我出去看!外面來了一輛豪車!天吶!你知道是誰來了嗎?你一定猜不到的!”
紅髮女孩無奈地被好友拉起來,順着話題問:“你這麼興奮,是哪位大明星來了?”
“雷蒙德!雷蒙德·愛德華茲!天吶!天吶!我看到他了,他可真英俊,像是在等誰。你說會是誰呢?你說會不會是他看到了我上回在雜誌上刊登的照片?我覺得我那張照片拍的美極了!”棕發女孩一邊說著,一邊摸了摸自己臉蛋,表示姿色上乘。
紅髮女孩忍俊不禁,“你說的這樣的事情要想實現,還是做夢來的快些。”
棕發女孩:“……”她親昵地挽着同伴的手,“走,走,我們去看吧!反正看看也沒損失嘛,可帥了!”
“可我正在和瓊斯先生說話呢……”紅髮女孩遲疑地說。
棕發女孩拉了拉她,有點鄙夷地看着拿着拖把的伊萊,“和這種人有什麼話可說的呢,嘿,親愛的,你該不會是被這小白臉迷住了吧,要我說,干我們這行的,臉蛋是最不算一回事兒的。”說著,她就拉着女伴要走。
紅髮女孩被她拉着踉蹌兩步,驚異地說:“誒,誒,這不是去門口的路啊!”
“是,我們現在是去更衣室,總不能穿着這一身衣服吧,一點都不好看,走走,我們去換身衣服吧。”紅髮女孩就被拉着離開了,她回過頭看了伊萊兩眼。
女孩們的聲音逐漸遠去,伊萊提着水桶和拖把特意往後院走,在露天的自來水池喝了兩口水,潑了把臉,覺得舒服多了,他隨意地將濕漉漉的頭髮往後撥。
“伊萊。”這時伊萊的身邊傳來一個聲音,他轉過頭,雷蒙德就站在幾步之外。同上次他從醫院裏逃出來時的形象比,他這回顯得更加光彩照人,細條紋的深灰色西裝,銀領釘固定住墨綠色領帶,大抵是腿傷痊癒,他也沒有再拄着拐杖,顯得身姿挺拔。異色雙瞳在光線下顯得格外奇異美麗。又俊美又乾淨。
對方這般衣冠楚楚,使伊萊愈發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形容狼狽,便宜襯衫,袖子挽的亂七八糟,後背和前襟都有被汗水打濕,身上褲子上還有無意中被濺上的污點,臉上也還滴着水……這大概是真的挺尷尬的……伊萊只得先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臉,然後同雷蒙德說:“你好。”
雖然伊萊自己覺得自己現在形象不體面無法見人,但在雷蒙德眼裏卻是截然不同的。他瞧見的情形是伊萊看向他,眨了下眼睛,被打濕的睫毛像灑着揉碎的星屑,水珠滑過他的下頜鑽進領口裏,將本來就有些洇濕的衣服弄的更濕……這場景似有些熟悉,讓雷蒙德忍不住想起一些舊事——
有回他興緻來了,在書房裏,把伊萊按在桌上成其好事。
桌上放了一個中國甜白瓷瓶,雷蒙德尤其愛這個瓶子,撫摸起來,就像伊萊的皮膚,光滑,微涼,只是稍嫌堅硬。傭人每天都會按時更換清水和鮮花,那天花瓶里插着一朵牡丹花,足有他手掌張開那般大,這花是他特地從中國購買回來的,聽說是在那個遙遠的東方國家是雍容華貴的象徵。
花瓶里碩大的粉白的花團弱不勝枝,隨着桌子的搖晃,花瓣上的清露簌簌落下。
伊萊伏在桌案上,烏木的桌面把他的皮膚襯得雪一般白,他想去攀桌沿,卻失手打翻了花瓶,水濺在他的肩頭,打濕了他的鬢髮和臉頰。……呃……他撐着上身起來,氣惱地轉身,毫不客氣地甩了雷蒙德一巴掌,怒目而視,“混蛋!”
雷蒙德不以為忤,權當是被只小奶貓撓到,低低笑了下,抓住那隻打了自己臉的手,細細親吻他的指尖幾下,甜蜜地厚顏無恥地問,“我的寶貝,我的臉可硬了,打疼你的手了沒有?”
伊萊愈發被氣得發抖起來。又無可奈何。
然後一切回到現實中,觸及伊萊的眼神,雷蒙德瞬間想到那封信上的話語——“寫到這裏,我發現提到你時我的筆尖已不再顫抖,心頭亦無波無瀾。我很高興我將能得到的永恆安然的平靜。”
又想到伊萊說的話:“我想我該告訴你一些事情。我在醫院醒來之後,就忘記了以前的很多事情,其中包括關於你的一切。”
因為他一時愚蠢的自以為聰明的決定,有些事發生了,超出他的控制。伊萊以前看着他的眼神不是這樣的,就算是討厭、諷刺、高傲也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是看着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我來幫你吧。”雷蒙德說著,不管伊萊同不同意,就幫他提起水桶拿起拖把,問:“要拿到哪去?”
伊萊:“……,不是,我剛要把髒水倒掉。你站遠點,會弄髒你的褲腳的。”
“沒關係,我來吧。你很累了。”雷蒙德說著還去搶,十分能幹地高高地傾倒水桶,結果就是褲腳被濺濕弄髒了。
伊萊忍不住用看傻瓜地眼神看看這傢伙——連倒髒水都倒不來。但瞧瞧他的一身狼狽有點無措的模樣,又有點想笑。
雷蒙德看到他微微流露出的笑意,像是整個人都明亮起來,有點看呆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伊萊問。
“啊?沒什麼……我就想來看看你。”雷蒙德說。
伊萊從剛才片刻的笑意中抽出情緒來,認識到眼前這個美男子是對自己意圖不軌且品行惡劣的花花公子,切不能招惹上,態度瞬間冷下來,“我以為我上次說的夠清楚了。我已經不記得你了。”
雷蒙德急切地說:“或許我們可以重頭再來。”
“不,我不會愛上你的。”伊萊說,“我不是男同性戀。我沒有那方面的喜好。”
“你失憶之前也這麼說,我們還不是在一起了。”雷蒙德說。
“雖然我不記得,但我不覺得我當初是自願的。”伊萊回答。
“你只是嘴巴上說不願意而已。”雷蒙德自戀地說,“你有什麼好不願意的呢?我長得英俊,身材高大,你要什麼我給什麼,床/技也好,你每次也高/潮了啊。”
“你能不能每次都滿腦子這種齷齪東西。”伊萊真想把這個王子病患者的嘴巴給縫上,不要再每每吐出這些個污言穢語來。就是他這個平時面癱的人也都要每回被氣得差點失態,他停頓了片刻,冷冷地說:“重新開始,然後呢?然後我再死一次?愛德華茲先生,世界並不是圍繞着你轉的。
氣氛瞬間僵住。
就在這時候,劇團負責人突然出現,“愛德華茲先生。”
雷蒙德僵硬地回過頭,黑着臉和對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您大駕光臨真是讓我們劇團蓬蓽生輝。有何貴幹呢?”負責人問,他看看雷蒙德,又看看伊萊,似乎有點明白了,又似乎什麼都沒看見,“哦……您認識伊亞?”
“他叫伊萊。”雷蒙德說,“我的……一個朋友。”他斟酌着說完,想了想,又補充說,“我很要好的朋友。”
“並沒什麼事。”雷蒙德踱了幾步,彷彿不捨得離開,“我走了。再見,伊萊。”
伊萊沒有和他說話,他一點都不想和這個傢伙再見面。
隔天,導演找伊萊單獨談話,他拍拍伊萊的肩膀,眼神複雜,“你認識雷蒙德·愛德華茲就早點說嘛。……我也早就覺得你可以出演一些更重要的角色了。”
伊萊淡淡地說:“只是認識,談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正好次席演員最近生病這幾場戲都沒法來了,這些日子你的表現我也看在眼裏了,我想你一定做得到的。”
伊萊垂下眼帘片刻,重新看嚮導演,用演繹的喜悅蓋住陰霾的情緒,彬彬有禮地微笑說:“謝謝導演。我會演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