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

第144章 :

衛源既為明悌郡王府的長史官,柳氏也和李家和齊家走得極近,年前年後溜須拍馬,十分奉承,珍稀之物送了無數給齊淑人做節禮。她倒是想得明悌郡王妃的青睞,可惜明悌郡王妃記恨她讓自己在明悌郡王和靜安郡主跟前大失顏面,又見她和李家的齊淑人、齊家的耿恭人來往頻繁,自是李側妃一派的人,心中愈加不喜,面上也就淡淡的。

當時靜安郡主登門鬧衛家,不止黛玉,就是明悌郡王妃聽說后亦親自登門致歉,說自己不知道火狐大氅的來歷就送給靜安郡主,致使靜安郡主大失顏面,愧疚非常。幸喜靜安郡主通情達理,知道不是明悌郡王妃之過,沒有十分怪罪。

衛若蘭和黛玉沒想到事情急轉而下,衛源反倒明堂正道地投靠明悌郡王,本以為衛家可得平安,看來竟是不能了,但他們終究不是衛源,不能指手畫腳,唯有避而遠之。

留心之下,衛若蘭就發現長泰帝對諸皇子的動靜一清二楚,冷眼看着他們上躥下跳地結黨。

衛若蘭心頭一凜,同時發現長泰帝縱容諸位皇子如此,然而他們卻在長泰帝的掌握之中,也在各個新王府里安插了不少人手。除了姜華外,衛若蘭給長泰帝訓練的十二個徒弟,以及那些徒弟後來訓練出來的人,都各司其職,有一半人在做什麼,人在哪裏,衛若蘭都不知道。

衛若蘭並不深究,他一面管理京郊大營的事務,一面執掌長泰帝身邊的所有侍衛,前者防護長安城,後者守衛大明宮,處處滴水不漏。

如今邊疆安定,縱有外族來犯,也都依靠利器盡皆將之誅殺,使之聞風喪膽。

外面如斯,內里亦如斯,就着義忠親王一案,長泰帝肅清朝堂,提拔許多寒門子弟,雖不能說人人都廉潔奉公,也有幾家不得己意的官吏如賈雨村、傅全等尚未料理,但此時較之前朝卻已經強了百倍,尸位素餐者少了許多。

長泰帝勵精圖治,又推行好幾個惠民之策,無論是文武百官,還是百姓,都高呼明君萬歲,尤其是後者,他們只知這些年減了好幾樣沉重的賦稅,他們又得了新糧種、菜種,糧食產量極好,日子比往年過得都好,不知長泰帝雷厲風行的手段。

長泰帝這幾年派人開了金山銀山,命各地將士屯田以積累糧食,又利用寶船成群結隊地出海,不過回來三次就得了無數海外的財富,國庫豐盈,隆恩到處,減免百姓賦稅。

長泰帝怕各地官員陽奉陰違,每年都打發心腹各地監察,百姓如何不感恩戴德?

內外平靜,衛若蘭亦歡喜無限,哪怕他每日除了操練將士之外無所事事,他也覺得這樣更好,一生所求,不過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這日從宮裏赴宴賞燈出來,因逢上元節,衛若蘭和黛玉多日不曾出門,又因衛源柳氏一事生了許多閑氣,趁此佳節,遂回府換了衣裳,悄悄地出了角門,往燈街上走去。衛若蘭自恃武藝高強,又時時刻刻拉着黛玉的手,便只帶四個太監跟隨。

這四個太監跟黛玉快十年了,雖無宮中大太監諸如戴權、夏守忠一流的權勢,但在黛玉身邊沒有勾心鬥角,而且都在黛玉的允許下,從養生堂收養了兒子,不必擔心晚年窮困潦倒。

四人見衛若蘭和黛玉挑燈慢行,交頭接耳,仍如新婚之時,不覺相視一笑。

黛玉看到路旁一家花燈做得格外精緻,尤其是繪以仕女圖的四面平角白紗燈,買者眾多,不免駐足細看,想了想,側頭對衛若蘭道:“元芳,你瞧那家花燈眼熟不眼熟?”

衛若蘭仔細一看,不假思索地道:“倒像是出自寶兄的手筆,前兒不也給咱們送了十二個美人燈?”寶玉讀書不成,騎射亦平平,在字畫上卻頗有幾分造詣,花卉草蟲畫得尋常,這兩年的美人卻畫得極妙,比之黛玉惜春固然是遠遠不及,但在民間卻是一流。

黛玉道:“雖然別人也畫仕女圖,但是除了寶玉,沒人單畫美人燈。瞧那上面一排十二個一共四五排的美人燈,個個身姿曼妙,極見功力,沒想到寶玉畫得這樣好了。”

衛若蘭莞爾道:“我以為寶兄一蹶不振,不曾想他倒振作了。”

黛玉輕輕一嘆,道:“他原不是書稿中人,頗有些志氣,如今有房子有地,自然想着如何養家餬口,寶二嫂子又是個精明在心裏的人物,日子過得不差。”

雖無榮華富貴,又擔憂流放在北疆的賈政和王夫人,但是寶玉沒有受過“寒冬噎酸齏,雪夜圍破氈”的凄涼日子,他又不願意依賴寶釵做針線賣了換錢度日,所以每日除了侍奉賈母外,都在家做些風雅的活計,做出來的胭脂都在衛家的胭脂鋪子裏寄賣,也替衛家珠寶鋪子畫首飾的新花樣,得的錢很夠平時的衣食、筆墨等開銷。

為此,寶玉在莊子裏弄了二十畝地出來,打算開春后種花,已預訂了各樣的花苗,單種能做胭脂水粉的各樣花卉,不獨玫瑰花,凡是紅色可用來做胭脂的他都種,可用來做頭油和香粉的桂花等香花他也種,也種可用來做盆景的各色花卉。

寶玉從賈赦家裏搬出來不久就有了打算,可惜那時不是種花的好時節,唯有轉年為之。

不過,寶釵不願他自甘下賤,做此營生,只想他認真讀書,將來好翻身,還來求過黛玉,想讓黛玉勸寶玉行正道遠歪路。

衛若蘭亦知此事,黛玉如今用的桂花油就是寶玉秋天做出來的,遂搖頭道:“寶兄志不在此,何苦強求?就他那樣的性子,富貴時做個公子哥兒享受榮華、落魄時做個蒔花弄草的平頭百姓、在咱們的庇佑下安穩度日倒罷了,別的都不行。”

寶玉是罪官之後贖身為民,雖不能參加科舉,但能從軍、捐官,料想寶釵打後者的主意。

黛玉嘆道:“你我都明白,奈何寶二嫂子不這麼想。虧得咱們只自己私下說閑話,若在他們跟前說,定然說咱們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她靜靜地看着亮堂堂的美人燈,不認得賣花燈的人是誰,想了想,笑道:“寶玉託了誰賣他的花燈?畫是他的,燈卻不是他做的,難道是和人聯手為之不成?或者打發大舅舅分給他的兩家僕人來賣,倒像他的性子。他做出來的東西,決計不肯自己出面買賣。到底不改公子哥兒的脾氣,上回小紅來給我送禮,說起寶玉,都到這樣的地步了,衣食上他很不在意,卻要用上等的湖筆徽墨、端硯宣紙,作畫要用上等的顏料。”

衛若蘭想起此事不覺也是一笑,道:“從小養成的脾氣,一年半載哪能改得過來。你送的那套文房四寶很夠寶兄使了,一塊端硯就夠了,就算筆墨紙張有所消耗,依他做胭脂賣得的銀子也夠這筆開銷。寶兄雖性子難改,但也有自知之明,並沒有十分揮霍。”

說畢,和黛玉前行,並沒有買美人燈,因覺疲乏在酒樓雅間裏歇腳,忽聽窗外樓下一陣嘈雜,接着有人說:“這不是榮國府里落草時銜着美玉的寶二爺?怎麼落魄成這樣了?”

衛若蘭和黛玉一怔,推窗望去。

彼時正值燈節,街頭巷尾全是花燈,酒樓前亦是亮如白晝,只見寶玉裹着一件半舊的大紅猩猩氈斗篷,手裏挑着一盞美人燈,被幾個打扮華麗的公子哥兒圍堵着。

茗煙連同其父母被晴雯等人買下來后和寧國府與他有過*之歡的卍兒結為夫妻,雖無身契,但仍留在寶玉的身邊,正在人群外急得滿頭大汗,他想擠進去拉寶玉離開,總是被那些公子哥兒的僕從堵住不讓他靠近寶玉。

燈光下,寶玉紫漲了臉,他一眼認出眼前這些奚落自己的公子哥兒都是出自以前奉承賈家的官宦人家,沒一個是他不認得的。

一人笑道:“寶二爺,你那塊通靈寶玉呢?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周圍和他一起過來的公子哥兒高聲回應,道:“對,對,快拿出來我們瞧瞧,在我們跟前摔下去,看看是不是就像人說的那樣,任憑怎麼摔打重砸都紋絲不動。你若摔給我看,我就叫你吃我身邊老婆子嘴上的胭脂!”

聽到吃胭脂一句,眾人哄然大笑,嬉笑道:“趙兄怎能如此說寶二爺,寶二爺可是鳳凰蛋兒,必得年輕標緻的丫頭伺候,最厭死魚眼珠子的老婆子,你有心就叫他吃你丫鬟嘴上的。”

立時便有人上前拉扯,意欲搶了寶玉胸前依舊掛着的通靈寶玉。

寶玉急忙避開,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雖然躲開了,但是手裏的花燈卻被搶了去,搶了花燈的人舉起來看了看,大笑道:“美人燈,這可是好輕巧的美人燈!寶二爺,你身邊沒了美貌丫鬟,就弄美人燈來望梅止渴,果然不負從前傳出來的那些名兒!”一面說,一面將花燈扔到地上,用腳踩扁,其燭火自然隨之而滅。

衛若蘭和黛玉滿臉怒色,曹誠見狀,不等他們開口,倚仗跟衛若蘭學的功夫,急忙就從窗戶跳了下去,正好落在寶玉身邊,伸手格開推搡寶玉的人,並將剛剛跌倒在地上的寶玉扶起來,尖聲道:“讓我看看這是誰家的公子,在這裏橫行霸道!”

圍觀者眾多,卻都在看笑話,無人替寶玉解圍,猛地見樓上跳下一人,尖聲尖氣,衣着打扮氣度都不似尋常人,膽怯者急忙走開,膽大者卻在打量曹誠。

推搡寶玉的人一驚,喝道:“你是誰,如此多事!”

從前給寶玉買房置地時都是曹誠親力親為,和寶玉也頗有來往,冷冷地看了對方一眼,認出是傅試之子名喚傅興者,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政老爺的門生之子,以前依賴政老爺為官時百般奉承,如今見賈家敗落了就來落井下石,果然是好門風!”

傅興臉色一變,道:“你是誰?”說話有此口氣者,必非尋常之人。

曹誠接連冷笑幾聲,壓根不理他,回身仔細端詳寶玉的形容,見他雖然狼狽,但沒有受傷,心中一寬,道:“寶二爺,大爺在樓上,我先送二爺上去,一會子送二爺回家。”

茗煙趁着有人離開好容易擠到跟前,見寶玉無礙,跟着放下心來,含淚道:“幸虧今兒遇到了公公,不然二爺定然又像上回那樣,不僅被人嘲笑,還要受人作踐,頭都碰破了,養了半個月才好。我不知二爺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們不說雪中送炭,反來落井下石。”

寶玉目光掃過四周猶在嘲笑自己的眾人,淡淡地對茗煙道:“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這是千古至理,有什麼不明白?咱們上去罷,可惜了這個花燈。”

寶玉蹲下撿起美人燈,早已損壞得不成樣子了,裏面骨架已盡皆折斷。

有曹誠保護,哪怕眾位公子哥兒有心為難,但其他圍觀者卻極有眼力,剛剛聽茗煙叫曹誠為公公,必然是宮裏出來的,想到這裏,打了個寒顫,頓時一鬨而散。

到了樓上,見到黛玉也在座,面上猶有怒色未消,人卻更出挑了,寶玉不覺展眉一笑,拋下方才受到的委屈,道:“妹妹也在?我在樓下時還想着今兒是上元節,元芳不在家裏陪妹妹,怎麼一個人出來了,原來是和妹妹一起。”

黛玉一面起身讓座,一面問道:“二哥哥,你與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平常出門,總有這樣的人為難你?”

寶玉若無其事地道:“偶爾遇到一兩回罷了,妹妹莫擔憂。”

茗煙在旁邊道:“哪裏只有一兩回?這兩個月以來,二爺一出門就被人盯上,上回被推倒在地碰破了頭,上上回有個公子哥兒摟着錦香院的姑娘強令二爺吃那姑娘嘴上的胭脂,幸而衛姑爺舅舅家的大公子路過,才替二爺解了圍。”

寶玉意欲打斷他的話,看到黛玉一眼瞪過來,不得不咽下幾乎就要出口的言語,聽黛玉對衛若蘭道:“明兒叫人留心,到底是誰盯上寶二哥哥。”

衛若蘭沉聲道:“放心。”

黛玉又對寶玉道:“既然總有人盯着哥哥,哥哥暫時就少出門,明日我打發兩個護院過去,暫且借給哥哥嫂子使,出來進去一人看門,一人跟着哥哥,免得那些人生事。”

寶玉本想推辭,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想到寶釵是女流,身邊還有兩個丫頭,被人盯上終究不好,自己沒回出門都遇到人,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登門打擾寶釵,心裏也頗擔憂,便答應了黛玉的提議,道:“一應月錢使費都由我來給。”

因衛若蘭和黛玉之故,甚少有人對賈家落井下石,其中自然包括寶玉,經過打聽,才知是那些紈絝子弟盯上寶玉乃是為了取樂。

黛玉深恨,因上元節后請吃年酒,暫時放下此事,只命人通知寶玉少出門。但是請吃年酒時,她不忘舅家,雖然賈赦已無爵位,但是卻是至親,亦當請來。

賈赦一家和寶玉夫婦皆在此列,獨邢夫人在家侍奉賈母未至。

宴席吃罷,黛玉叮囑寶玉一番,留了惜春和寶琴二人在自己家作伴,一則是惜春退親后至今沒有說得妥當親事,二則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失勢,寶琴的婚事隱隱有些不穩,黛玉頗為擔心二人,偏生姻緣之事又不能十分強求。

惜春不甚在意地道:“姐姐不必在交好的人家裏給我挑選親事,我們家已無爵位,門第家財俱無,哪裏有挑選的餘地?只有別人挑我的,沒有我挑別人的,我就不想嫁到達官顯貴之家,進了門,沒的受氣。何況,我又退了親,哪怕外面說咱家有自知之明,張家也沒來說三道四,到底也有礙名聲,許多人家都不肯接二嫂子的話,才耽誤至今,倒惹得姐姐費心。”

黛玉嘆息一聲,道:“且先瞧着罷,像你說的那樣人家不是沒有,但是看重你人品模樣而輕門第的也大有人在。你如今緣分未至,等緣分到了,自有良緣。”惜春比自己小一歲,今年也有十八歲了,黛玉嘴裏說不急,心裏卻急得不得了,怕她蹉跎下去,說不到好親。

惜春嘻嘻一笑,點頭道:“我昨兒也這麼安慰太太和二嫂子呢。我們家落魄如斯,更該重品格而輕門第,我自己都不覺得委屈,倒是太太和二嫂子替我委屈了。”

寶琴抿嘴笑道:“憑妹妹的為人,誰人不疼呢?我聽嫂子說,大老爺打算兩三年後這件事過了風聲,拿錢給璉二哥哥捐個虛職,或者打點門路讓璉二哥哥官復原職,府上又能稱得上是官宦人家了,到那時也利於妹妹的婚事。”

惜春道:“別忙着說我,你是怎麼一個打算?有我前車之鑒,你也該明白梅家是何等樣人,一個個道貌岸然。”她記得梅翰林原先和賈政頗有交情,料想性情頗似。

寶琴嘆道:“我能怎麼著?我倒想效仿妹妹的魄力,請哥哥找媒人登門退親,免得被他們找緣故來退親,更不好。誰像我似的耽擱到如今十九歲?偏生我媽不許,每年我哥哥回金陵后再來京城,都帶了我媽的話,說梅家有苦衷也未可知,等一等再說,這一等就到十九歲。他們家有什麼苦衷?不過是飛黃騰達了,想退掉這門貧賤之時的婚事,好去和高門大戶聯姻。以前倚仗榮國府的勢力,他們不敢退親,現今只怕已在想着怎麼退親了。”

不出寶琴所料,剛出正月,梅家就打發媒人上薛家退親。

梅翰林家拖了這麼六七年,眼見兒子已到弱冠之年,早已急得不行,去年他們就想提出退親了,偏生賈史王薛四家才出事,他們那麼做的話不免有落井下石的意思,於名聲有礙,遂改為今年,私下已替兒子相中了一門四角俱全的婚事,就等着退了這邊去那裏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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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黛玉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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