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風樓

第4章 春風樓

?“主人決定了要這麼做?”薛沐風語氣平淡,像是隨意一問。

景瀾卻知道一向寡言的他能這麼問,就是十分的不贊同。慵懶地坐在迴廊下,手扶上欄外迎春伸進廊內的細嫩枝條,嘆氣道:“我也是被逼着做了決定。”

“沒人逼你。”薛沐風抱劍垂首。

景瀾蹙眉,“是,沒人逼我。我只想找個辦法,讓事情快一點,直接一點。”

“可後果不堪設想。”

景瀾回頭,目光中有一絲垂詢,“你覺得我不該這麼做?你覺得……他不值得?”

薛沐風緩緩地左右一擺頭,“沒有值不值得,沒有應不應該。但如果是我,我便不會做。”

景瀾嗤笑,起身一整衣袍走掉,“因此你和你的沉璧公子,三年了連個屁都沒放出來!”

薛沐風刻板的俊臉唰地通紅,已走遠的景瀾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景瀾不悔。”

原本只是好感,但自逐江邊目睹程有力戰巨蛇后,那人的身影便不停地從腦海中冒出來,攪得他心緒不寧。更不受控制地想見到他,跟他說話。

若說他愛英武之人,與薛沐風相識多年,卻沒甚額外的瓜葛;若說是衝動……自小到大,這樣的衝動還是第一次。

官服威嚴端方,文士長衫儒雅俊秀,景瀾換了身暖黃色的紗,墨黑長發只束一半,更顯隨和風流,內心就跟着飄逸了。

管它什麼原因,師父自幼教導順其自然從心所欲,此時此刻,便唯師命是從。

春風樓乃京城第一名樓。

它肩負着判斷一人身份地位的重大使命。

整個京城,春風樓酒菜最貴,普普通通一個菜夠平常人家吃喝一年;位子最難訂,譬如過年的席位上一個中秋就訂不上了;服務最周到,隨便問個一,小二們立刻能答出二和三,更有布菜的、煨酒的、斟酒的、解說菜名的、唱小曲講笑話的,分工明確。講笑話的出街能說書,唱小曲的更標緻得不輸京城第一妓館如想閣中叫價一等之人。

春風樓建築層層落落,景緻獨到精美,彷彿王公貴族府邸;地處京城最繁華的正陽大街,仰望皇城;建築用料十分考究。

能入春風樓吃一頓,程有夢都沒夢過。

他準時站在春風樓大門口,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為赴此約,他特地洗了個澡,換上準備下月給未來媳婦下聘時穿的新衣,水亮的頭髮梳得整齊。可看着面前那三個晃眼的耀金大字,仍覺得自己是煤堆里的一顆炭球。

會不會有損景右相名聲?

“程老闆。”

溫潤的聲音響起,程有回身一愣,黃昏中的景瀾,又一次告訴他,什麼叫如詩如畫。

“抱歉,讓程老闆久等。”

“哪裏、哪裏……”程有又有些緊張結巴。

景瀾笑得更加好看,迎上來做了個請的手勢,提步向前,程有立刻緊跟在那衣袂后。

春風樓名不虛傳,竟比景瀾的相府還要華麗,程有不動聲色地四處瞧,差點沒看花了眼。

經過長長的一道迴廊,通過頗大的一曲流水,越過蔥蔥鬱郁的假山,來到一塊空地,兩旁綠植繁茂,掩映着腳下一條石板小路,曲徑通幽。

並肩行於傍晚園子的陰影中,小徑不寬,程有與景瀾也就挨得極近。

小徑盡頭豁然開朗。

遠山疏朗,近水波光,幾處小院閣樓遠近分佈,錯落有致,遙相呼應。間或幾個或高雅、或素淡的人影走過,動靜交換相映成趣。

不過一牆之隔,卻似世外桃源。

行至一座小苑,程有抬頭一瞥苑門,聽香?

景瀾看出他的疑惑,耐心解釋:“春風樓有個特別的名目,樓中各處都取自實景。方才經過的溪水名為晴溪,就是仿照晴溪河。這些院落也都爭得主人同意,叫了相應的名字。譬如順寧王府的大風閣、吏部尚書府上的思歸亭,我府上的聽香小園。”

程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我府中聽香小園造得隨意,沒什麼特別的好處,他們找我徵用園名時我還納悶。但他們說,同意了,能享受誘人的折扣,我便允了。”

景瀾的語氣極其自然輕鬆,聽得程有不自覺地放下緊張與不安,“景大人時常來?”

景瀾微笑着點頭,“算是吧。倒也並非自己意願,不過在其位謀其政。”

步入二樓雅室,程有四下一看,原來這不僅是個酒樓,還是個客棧——香木雕花圓門隔出裡外兩間,外頭是個吃飯的花廳,裏頭他沒敢細看,但見有厚厚的帳子,有床。

精美的酒菜上桌,盤子很精巧,菜雖少,但好看,聞着也香。旁邊點着小爐煨着花雕。

穿着打扮比程有還好的小二們上菜后便低眉順眼地退出去,景瀾抬袖斟上酒,“若非為公事,我是不喜有人在旁伺候的。酒我也會燙,只要程老闆不嫌棄。”

程有趕緊表示怎麼會,心中更謝天謝地,幸好無人伺候,否則他該彆扭死了。

景瀾似乎不愛吃菜,專門喝酒,一杯接一杯給二人滿上,程有不敢不喝。景瀾看着他逐漸泛紅的臉色,笑問:“程老闆酒量如何?”

“這………說不太准。”

“哦,沒醉過的意思,想來是十分好了。”

程有張張嘴,就他的生平履歷,喝酒都很少,更何況醉呢。然而,看着燈下景瀾淺笑的面容,就又遲鈍了。

不知不覺第一壺酒空了,菜卻還是剛端上來的樣子。景瀾露出不經喝的無奈神情,叫小二再上兩壺——屋裏牆上有個鈴,程有本以為是裝飾,結果景瀾一搖鈴,不多時小二又低眉順眼地出現。程有內心驚且大讚。

煨酒時,程有終於抓住機會吃幾口菜,這下吃出味了,十分可口,但見景瀾不動筷子,他也就不敢多吃。

“右相大人……不高興么?”想起今天有些詭異的狀況,總覺得景瀾在借酒消愁。

景瀾一愣,忽而望向窗外的夜色,“山有木兮木有枝……”

程有跟着一愣,心想景瀾應該是說了,但他沒聽懂。

景瀾又道:“有一份心意,不知該如何處置。”

程有蹙眉,這話白了許多,但……他還是沒懂。

可這個時候,理應回應,不懂也得裝懂。

程有斟酌着說:“雖然……雖然小人不知相爺遇上了何事,但小人覺得做人應開心些、痛快些,順從心中的想法,只要不傷天害理,就……”景瀾頗有興味,雙目極其認真地盯着他,程有面色更紅,低頭道,“小人淺見,相爺莫怪。”

景瀾若有所思,“程老闆說得極對。”

屋中燒着暖爐,二人又飲了不少,酒氣翻騰,身上發燥。景瀾首先寬了外袍,腰身更顯修長。程有也想寬衣,又覺得不妥,便努力忍着。

景瀾起身,腳步微晃。踱至窗前看了一時,又行至程有身邊,一把將他按住,漂亮的雙眼認真盯着他,“程老闆,今日不想其他,只陪景瀾飲酒,好嗎?”

那語氣里甚至有懇求,如畫的面容近在咫尺,程有渾身微抖,越發燥了。

甫一進屋就聞到的淡雅香氣此時十分濃烈,讓他有些迷亂,這就是喝醉?

又幾壺下肚,程有臉色通紅,眼前重影。景瀾白皙的臉也蒙上一層紅暈,一口氣沒順好,扶着桌子難過地咳起來。

程有想找水給他,誰知一站起來就天翻地覆。

景瀾起身搖搖晃晃地挪了兩步,被桌角一絆,身體歪倒,程有連忙去扶——其實他早不行了,可此情此景下他一定要堅持!兩人都醉過去可怎麼好!

“相爺還好吧?我……”程有暈頭轉向,匆忙中看到裏間床帳,大喜,“我扶您去床上!”

兩個醉漢互相支持,顛三倒四往床上去。裏間香氣更為濃郁,程有的身體越發不受控制,便想趕緊安置好景瀾,找點冷水醒一醒。

景瀾卻緊緊攥着程有衣領,二人摔跤一般倒在床上,程有想起身,卻起不來了。

醉中的景瀾十分難受,雙手竟將程有衣服扯開,更抓着他的肩不鬆手。程有隻覺得自己要被燥熱、醉酒與香氣逼瘋了,意識漸不清明,本能地將衣服扯掉。一雙手突然摸入衣襟,舒滑清涼,程有崩潰的精神為之一振,還想要更多。

接着,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更多更大的清涼,立刻抱住這難得的好物,忍不住拿身體最熱最難耐的一處瘋狂地蹭。

朦朧中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人聲,可此時此刻,他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全然顧不上其他。

等他找回自己的時候,眼前景象讓他驚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與景瀾,赤身交纏,他的那裏擱在景瀾雙腿之間,黏黏的,居然還有點硬。錦被斜着,有一半滑落床下,跟二人散亂的衣衫扭打在一起。

這怎麼……了得。

再看靠在肩頭的那張睡顏,寧靜如水中帶着一絲不適,他還未來得及做什麼,景瀾就醒了。

程有下意識坐起,牽動二人身體摩擦處,程有窘得面紅如豬肝,簡直想縮回娘胎里重新來過。

然後,解救二人於水火的聲音出現了。

“主人,官服官轎已在樓下等候,該上朝了。”

程有回頭看向門口,他認識這個聲音,是薛沐風。

“稍等片刻。”丞相不愧是丞相,景瀾十分鎮定,拉回被子蓋住微冷的身體,按了按發痛的額頭。疲累地嘆了口氣,“程老闆,可否將衣物遞於本相?”

程有立刻從地下那一團中找出屬於景瀾的,雙手顫抖恭敬地送上,自己也忙穿衣服。景瀾的自稱又變成了“本相”,而不是親切的“我”,這意味着……

景瀾穿好衣服,下床時動作的遲緩程有看得一清二楚。

見人走向門口,程有終於忍不住喊出來:“相爺!小人……”

景瀾回過頭,神情淡然,“公事要緊,你我……再說吧。”

程有傻傻地站在那,這個景瀾,與昨晚的實在判若兩人。酒……真不是個好東西。“再說吧”是何含義?無意間一掃床上,一團殷紅觸目驚心,這是……

程有狠狠地砸自己的腦袋,又扇了自己幾巴掌,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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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右相是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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