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刺激
那一晚上的刺激，對周梓寧而言，彷彿只是平淡生活的一種調劑。第二天醒來，她又是那個普普通通的小學英語老師。
她和顧清和見過幾面，是在接送顧一澈的時候。後來三（3）班的班主任柳老師回來了，不需要周梓寧帶隊等家長，她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個人如果不在生活中頻繁出現，那麼他容易被忘卻。周梓寧的工作忙碌又瑣碎，備課、上課、批作業、找學生談心……她為這些熊孩子們操碎了心。
中國的教師職業都是這樣，拿着賣白菜的錢，操着賣白.粉的心。
每天回去，周梓寧都感到疲憊。而沒有這份工作，更加可怕。她出生在不愁吃喝的家庭，如果樂意在家當一條米蟲，她完全可以如此。然而空虛感襲來的時候，你會生生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時光，都在指縫間流走。
周五下班前，周梓寧接到她媽媽的電話，叫她晚上回家吃飯。她自然是答應，發了個短訊給許明悅，說今天晚上不回公寓了。
周梓寧一到回家，就先鑽進廚房纏着媽媽，看裏面有什麼好吃的。
周梓寧的母親寧盼是個畫家，年輕時的漫畫轟動一時，年紀大了之後，不再連載漫畫，轉向插畫。在周梓寧心中，母親是個很漂亮、很有情調的女人。眼角雖有細細紋路，絲毫不減女性魅力。
寧盼見女兒回來就想着吃的，嗔一句：“小饞貓。”
周梓寧跟媽媽膩得厲害，抱住寧盼的腰，撒嬌道：“都是我喜歡吃的。”
寧盼嫌她在廚房盡添倒忙，把她打發到客廳去。客廳里坐着她的父親周淮和哥哥周梓安，“喲，寧寧回來了。”
周梓寧在家，是極受寵愛的。父親把她當成掌上明珠，哥哥對她好得連嫂子都嫉妒。她在家，過得舒心快活，除了一件事——
“寧寧，這個周末，媽媽給你安排了一個男孩子，你們見見好嗎？”一頓飯吃着吃着，寧盼忍不住提起讓周梓寧去相親。
周梓寧對“相親”這碼事的態度十分抵觸，寧盼以前提過多次，都被周梓寧拒絕。這次也不例外。
周梓寧倒不是覺得相親丟人，真正的原因在於：她不知如何跟年齡差不多的男□□流。她想像過，兩人坐在咖啡店裏，面對面，乾瞪眼，沉默無言，最終散場。
憑她的性格，一定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所以周梓寧寧願一開始就拒絕相親。
寧盼這次不同往常。往常是女兒拒絕了，她就不再提，這回她接著說：“寧寧，你聽媽媽把話講完，別那麼急性子。我先給你看下照片，你認識的……。”
說著，寧盼拿出手機，點開微信，遞到周梓寧面前。
一看嚇一跳，嗬！這不是陳東明么！照片里的他一身灰色家居裝，坐在沙發上，一雙妖孽的桃花眼流光溢彩，似乎正在跟別人聊天。
“你東子哥哥，聽說你們最近玩得不錯？”寧盼本來覺得怎麼也不能把女兒交給陳東明這個花心大蘿蔔，但是陳市長那邊傳來話，大致意思是，他兒子想成家立業，收心了，跟他提了一句，看周梓寧還順眼。陳市長委婉地跟周淮說，兩個孩子也正年齡合適，為何不試試呢？
周梓寧嘟了嘟嘴，“哪有，別聽他胡說。”
“寧寧一點也不喜歡他？”周淮神色淡淡，開口問了一句。
周梓寧斬釘截鐵，“嗯。”他們之間如果有可能性存在的話，應該早就擦出火花了。最爛漫的少年時期，一起上學，對彼此也沒什麼感覺，現在就更難了。
“那就算了吧。”周淮夾了一個雞翅給女兒，“寧寧不喜歡，那誰都不見。”
“爸？”周梓安皺了皺眉。近期遠星電子跟市裡有一個大項目要合作，要是這麼不給面子地拒絕陳市長，會不會……？周梓安總是有點擔心。
在周淮一個不容置喙的目光過來后，周梓安不再說話。周梓安是周淮和寧盼收養的孩子，這麼多年，他們視若己出，一家人的感情很好。
周梓寧不喜歡商場的爾虞我詐，過着平靜的生活，接手遠星電子的重任便落到了周梓安身上。周淮並不因為他不是親生兒子而有所偏見，他手把手地教着周梓安，近兩年也放權，將一些事情直接交給周梓安處理。
其實他們都明白，周淮是疼愛小女兒疼到骨子裏去了，不願讓她去做有一絲不情願的事情。
周梓寧反應很快，從爸爸和哥哥的神情里看出端倪。她默然，準備飯後再去找周梓安。
“哥，陳伯伯他施壓了？”周梓寧直截了當地問周梓安。
周梓安摸了摸她頭髮，也沒有瞞她，“不給陳市長面子，總是不好的，但是這也沒有什麼大的影響。”周梓安心裏有數，這次和政.府的合作肯定不會因為寧寧不去跟陳東明相親而吹了。
周梓寧抿了抿嘴唇，“算啦，那我去吧，反正和東子哥熟，相個親又不會少塊肉。”至少給陳家一個交代。
不過她內心有所疑惑，奇了怪了，陳東明怎麼會突然說看上她了？
晚上周梓寧在家裏住下。她的房間粉嫩粉嫩，白色紗幔，精緻蕾絲，角落裏放滿了小女孩最愛的娃娃。儘管她現在不常在家，房間依舊被打掃地一層不染。
十點多的時候，周梓寧突然接到許明悅的電話，聽到的卻是陳東明的聲音，“妞兒，你朋友喝醉了，在‘夜魅’酒吧，你過來接一下。”
周梓寧急急起身，邊收拾東西邊問，“你怎麼會跟她在一起？”
“我簡直是倒了大霉才會碰到這麼個女人，你趕緊過來，我們再說。”陳東明按了通話結束鍵。他低頭看見靠在自己胸口打着酒嗝的女子，一張娃娃臉，扎着個丸子頭，嫩得能掐出水來。
事情是這樣的——
陳東明幾個哥們兒約了去喝酒，顧清和本來不想去，硬是被拉上了，“走走走，你這生活過得多沒意思。”
幾個公子哥坐在一處，勾一勾嘴角就有大把的女人倒貼。顧清和像塊木頭，在收到第五個女人的暗示之後，依舊沒有反應，陳東明看不下去了，喝了口酒，“清和，明天要是對着周老師，你還是這副樣子，她可要嚇跑了。”
顧清和看着陳東明眼裏閃出狡黠的光芒，他疑惑，“周老師？”
“對，明兒下午四點，西朗咖啡廳，你去和周梓寧相個親——”陳東明故意拖長了語調。
邵捷插話，“不是你和梓寧相親么？”
陳東明彎了彎嘴角，兄弟看上的女人，他怎麼能搶？他的眼光一向狠辣，清和對周梓寧有所不同，他是看得出來的。
周梓寧？相親？顧清和內心很難把這兩個詞聯繫起來。
說實話，他對女人都沒多大感覺。但是周老師……只能說不討厭吧。他想起那個晚上，周梓寧在車上下來之後站不穩，靠在他懷裏喘着。
那一刻，他竟然沒想過要推開她。
顧清和剛想說話，陳東明搶了他的話頭，“唉唉，就算我賣你一個人情，才給你創造和周梓寧見面的機會，你可千萬別浪費了。”
顧清和被堵得啞口無言。
要試試嗎？
“咦？你們在說周梓寧？她是我的朋友呀，我和她住一起呢！”一個拿着酒杯的女人從隔壁桌探頭過來。
陳東明轉頭一看，這女人面色酡紅，一看就是醉得不輕。
許明悅是喝醉了沒錯。她晚上真的太難過了，可是梓寧發短訊說回老宅了，公寓裏只有她一個人，她連說說話的人都沒有。她想出來喝酒，一醉方休。
於是她腦子一熱，就出來了。坐在位置上一杯一杯地喝，有人來搭訕也不理不睬。晚上她和男朋友張鑄吵架了，吵得非常凶。
張鑄考公務員考了三年，今年總算成功，打算在s市穩定下來。
她自己現在在g市一家外貿公司工作，業績不錯，月入過萬。回s市的話，張鑄給她安排好了，要麼先去英語培訓機構當老師，也可以接外貿的翻譯單。
擺在他們眼前的，迫在眉睫的，火燒屁股的，是結婚生子。
“未婚”兩個字壓得她直不起腰來。
可是她現在根本不想結婚啊！對張鑄的感情，彷彿也沒有以前那麼深了。那個讓她喜歡的、陽光的大男孩，現在已經變了。
張鑄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給許明悅兩個選擇，一個是跟他回s市，一個是分手。
他們在電話里大吵了一架。許明悅煩得不行，她既不想屈服，又不想放棄這段六年的感情。他們從大一開始談戀愛，最美好的時光，都在一起度過的啊。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許明悅獨自來到“夜魅”酒吧。這是個瘋狂的舉動，可是現在不瘋狂，難道等到嫁人了變成已婚婦女再瘋狂嗎？喝着喝着，神智有些模糊了。
她聽到隔壁桌在談論相親……
咦，現在男人都討不到老婆了嗎，都要靠相親？
和誰相親？
周老師……
周梓寧？
她聽到了周梓寧這三個字。
奇怪，誰要和寧寧相親？
她得去看看。
陳東明看着這個女人從隔壁那桌挪過來，坐在他身旁，笑嘻嘻地指着他說：“你要去和寧寧相親呀？不行不行，你太娘了，寧寧根本不喜歡你這款。”
邵捷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東子的五官精緻，小時候也常被人認成女孩子。顧清和也抿了口酒，遮一遮嘴角的笑意。
陳東明氣不打一處來，他太娘了？他氣得咬牙切齒，周梓寧這個朋友是腦子有點問題吧。
“你倒是不娘，但是太丑了，配不上我家寧寧。”許明悅轉向顧清和，給他扣一個“太丑了”的大帽子。
至於邵捷，身邊還摟着一個女人，許明悅掃了一眼，連口都懶得開。
許明悅轉回，看着陳東明的眼睛。他雖然娘，可是眼睛真漂亮呀。眼珠子像黑曜石一般，眼角上挑，太勾人了。
“寧寧不喜歡你這一款，可是我喜歡。”許明悅已經完全不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幹什麼了，她生猛地勾住陳東明的脖子，將他往下一拉。他的臉在眼前迅速放大，許明悅不假思索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陳東明的眼睛在一瞬間睜大，好大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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