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演技和機會
?公司，演技部。
“我的表演結束了，謝謝各位。”
看了蹲坐在地上的女生一眼，易迦微微閉上眼睛，重新睜開時眼裏便沒有了那分咄咄逼人，嘴角也帶上了笑意。微微朝面前的演技老師和同班練習生鞠躬，她轉頭朝女生伸出手，在對方還恍惚着的時候一把將她拉起來。
“對不起，我剛才有點入戲，你沒事吧”
易迦一臉抱歉地給女生整了整並沒有褶皺的衣領，真誠地看着她的眼睛：“非常抱歉，下次對戲我會注意的。”
“我沒事。”
女生下意識想要揮開易迦的手，而易迦也恰好往後退了一步收回手。揮了個空，女生看了看易迦又看了看旁邊的老師，臉上因為羞怒而漲得通紅。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聲喚回了眾人的注意。演技老師金明淑走上前來，笑盈盈地拍了拍女生的肩膀。眼睛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朝易迦示意了一下，又看向眾練習生。
“剛才兩人的對戲給我們做了一個很好的示範。李元音同學的演技也很有進步，入戲非常快。大家鼓勵一下吧。”
老師順勢鼓起掌，練習生們也跟着鼓起掌來。易迦笑着朝李元音點點頭，鬆開她的手，小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席地而坐。接下來的時間裏，她一直認真地聽着老師繼續講課，偶爾與身邊人談笑幾句，對某處頻頻傳來的眼神熟視無睹。
---
“你這個壞丫頭，又欺負人。”結束課程后，老師美名其曰有事找易迦，於是光明正大地帶着她回了辦公室。一坐下就指着易迦笑。
“她才來一個月，你跟她計較什麼，用得着使力演戲把她逼到地上嗎？”
“我是認真完成老師任務。作為好演員，能一次過就一次過，省膠片錢是基本素質。”
易迦振振有詞地說著，對上老師揶揄的眼光，求饒地舉起手：“哎呀…我就是…沒見着她那樣演發怒就攥着別人的脖子往地下摔的。剛才我被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摔地板上，手臂都紅了呢，金老師，您看您看。”
“我才不看。”金明淑把頭撇到一邊，用餘光看到易迦正在一邊扁着嘴邊裝委屈，心裏有點好笑。想想如果李元音自己沒有點名易迦對戲又動手，易迦也不會用演技來反擊。金明淑本就對練習生之間的小伎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這事她也沒放在心上。但想了想，還是提醒易迦一下為好。
“上個月你回家了所以不知道，李元音是李室長侄女，基礎演技還可以。你多注意一點。”
“啊，這樣嗎。”
易迦心裏一哂，面上卻沒什麼表示。金明淑本來和李室長不怎麼對付，對易迦的表現不以為意。指了指不遠處的小轉椅，示意她坐下。易迦也沒怎麼忸怩，笑眯眯地道了聲謝就拖着椅子坐了過來。
“看在你最近表現不錯的份上，吶，給你這個。”金明淑從抽屜里拿了一張名片，遞給易迦。易迦不明所以，接過來看了看這張只印了名字的名片，有點疑惑地看向她。
“這是我朋友的名片。”金明淑抬了抬下巴：“看過《iris》沒有？”
易迦點點頭，心裏隱隱有了一個猜想，但不敢確認：“看過的。”
金明淑微微一笑，原本里嚴肅的臉在面對易迦時很是溫和：“《iris》馬上要拍第二部，現在正是秘密籌備的時間。你之前也跑過不少小龍套了，我覺得你演技已經可以了，給你聯繫了一下。”
看着易迦下巴都要合不攏的樣子，金明淑有點嫌棄又有點好笑，手指屈成拳頭在桌上輕敲兩下讓她回神。
“是女四號。一個間諜。因為是諜戰片，需要演員提前訓練打戲，所以雖然還沒對外公開消息，但選角已經開始了。等會兒我把面試地址發你手機上，拿着這個，你明天早點過去面試。”
“謝謝老師！”
金明淑的話還沒說完，易迦已經笑得牙不見眼了。雖說她是主歌藝學習，但因為本就是演員科班出身，所以她的演技課也一點都沒落下。她運氣挺好，面試遇見的考官後來成了她的演技老師。自己的努力老師看在眼裏，所以一年的學習中老師給了她不少機會。雖然跑的都是很多沒幾句詞和設定的數不上數的龍套，但相比其他還在磋磨的練習生，這些機會就是彌足珍貴的了。
本以為老師給的獎勵是小龍套，現在一下砸了一個數得上數的角色機會給她，易迦都要幸福得轉圈圈了。
“不要高興得太早，這角色還沒到你手上呢。”
金明淑適時潑了一盆冷水：“雖然是我個人的關係，但也不是說看着我的面子就能讓你直接入選的。如果試鏡不合格，一樣把你刷下來。我的推薦只能給你開一道門，讓你在比較公平的層面去競爭。這個劇的製作挺大，你別掉以輕心。”
“知道的，知道知道。”
易迦忙不迭地點頭答應，臉上也認真了起來：“我會努力的。”
易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應了下來。熟知自己學生的金明淑知道她已經認了真，很滿意。臉上也輕鬆了起來：“這一次的演出費應該比往常多。想好了賺了錢幹什麼嗎？”
“吃烤肉？”易迦眼睛一亮。
“…你的身材管理不做了？”
“請老師一起吃烤肉？”
“…不許賄賂我。”
“自己去吃烤肉然後拍照給需要身材管理的老師您看？”
“…出去。”
我怎麼那麼想揍你呢。
金明淑突然有點牙癢，沒好氣地白了一眼笑眯眯的易迦。看了看手錶，朝她揮揮手：“你回去吧。今天早點回去看看《iris》找找感覺，明天試鏡好好做。”
“是。”
易迦輕快地應了一聲便站起身來。把椅子還原，俏皮地朝金明淑一笑便推門出去了。在關上門的時候把名片仔細地放進了褲兜里，又撫了撫褲子，收起嘴角的弧度便邁步向前走。還沒走兩步，迎面就走來了一個人。
看清了來人，易迦趕緊往旁邊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三十度彎腰行禮。
“李室長好。”
“哦，好，”
把手背在身後巡視的演技部管理人看了她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地點點頭。易迦心裏快速估計了一下從下課到現在的時間，大概只有十多分鐘。
看方向，李室長是從前面過來的。那會路過演技部練習室。十分鐘左右…會告狀嗎？易迦默默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剛才自己同那個女生對戲的過程，確認自己沒有什麼舉動好讓人抓把柄的，面色也越發坦然了起來。
李室長並沒有跟她說什麼。邊上還有路過的練習生在同他打招呼，他也態度一致地點頭回應走了過去。直起腰，易迦把頭髮理到耳後，快步向前走去。
還沒進演技教室的門，易迦就聽到裏面若有若無的哭聲。心裏疑惑之下，準備推門的手也放了下來。
“別哭了元音。易迦xi是前輩，你應該對她禮讓些的。”
“易迦xi現在去了老師辦公室，你快別哭了，等她回來聽到就不好了。”
“你們怎麼那麼怕她，准那個馬屁精欺負人就不許人哭了嗎？”
裏面人說話的聲音，門外的易迦聽得一清二楚。那個哭着的女聲始終在很敬業地哭着，並沒有多說一句話。
孩子們，不知道什麼叫隔牆有耳嗎？衛生間，門后，走廊拐角這幾個地方是最容易被人聽到說自己壞話，這定律果然不錯。
或者，是說給我聽的？
站外面聽了一分鐘，易迦覺得有點累，想進去坐坐。估摸着那女生哭着也差不多了，撓撓臉就推門進去了。
“那個中國馬屁精就知道討好着老師，切，老師都不點評她。有本事靠演技取勝啊。就那樣的爛演技還敢…”
從鏡子裏看到易迦笑盈盈站在門口的身影，正尖聲說話的女生憤憤不平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教室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哭着的，說話着的聲音都停了下來。易迦掃了一眼偌大的教室，除了坐在中間圍着李元音的那一撥女生，還有幾人在旁邊抱團坐着。迎上眾人神色各異的眼色，易迦微微一笑。慢慢邁着步子，走到鏡子一側盤腿坐下。
“如果是升級流，這時候我就應該笑盈盈地上前去。蹲下身，輕輕用手指勾起哭泣着的女生的下巴，用大拇指把她臉龐的淚抹掉。然後語氣極盡溫柔地說，‘你哭什麼呢，是誰欺負你了嗎’。女生驚慌失措地看着我，我微微勾唇，眼睛淡漠地掃向周圍的人，沒有一個人敢說什麼。我就欺負你了，但你敢說是我欺負你了嗎？”
易迦在心裏默默腦補着。轉了個身面向鏡子，手背到腦海重新紮着馬尾。用餘光從鏡子裏看到身後那幾人尷尬的臉，她微微勾起唇角，捏了捏自己的臉頰。
“不過，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易迦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輕輕地說道。
-------
第二天一早，易迦就按照金明淑發來的地址早早地到達了面試地點。雖然面試是早上九點才開始，但提前到場是禮貌，何況現在等候室里就站了不少人，拿號排隊也需要等待。
因為是面試行程，易迦昨天就請好了今天一天的假期。她也是經歷過很多次面試的人了，對於面試流程很熟悉，所以並沒有多緊張。只是昨天熬夜補《iris》沒休息好，今早起來發現自己有淡淡的黑眼圈，只得用粉底輕輕遮了一下。
手裏拿着號牌，易迦用一隻手遮住了嘴，舌頭輕輕地在嘴裏繞着圈活動着面部。等了一會兒還沒開始，便閉上眼睛假寐。
“啊，前輩。”
一聲帶着些許驚喜的呼喊在易迦身側響起。易迦微微睜開眼，面前的女孩就撫撫裙子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手很自來熟地挽上了易迦的手腕。
“前輩你怎麼也在這裏？昨天室長臨時通知我來面試我還有點緊張呢，沒想到前輩你也在啊。唔，早知道前輩也會來，我就不這麼緊張了。”
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朝易迦甜甜的笑着，面上一點也看不出昨天因為被壓戲而露出的羞怒。
“是啊，我也不知道你會來，李元音xi。”
易迦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出來，順勢捋了捋頭髮。女生的笑意僵了僵，收回手安安分分地坐好。
看着易迦淡然自若的側臉，李元音心裏突然湧上一股煩躁。不知道怎麼的，她從看到易迦的第一眼就覺得不喜歡。雖然她沒有什麼地方惹到自己，但她就是想和她對着干。她很小的時候演過戲，算是童星出身，之後直升了演技a班。憑藉她的實力和經歷在a班很受矚目，加上有她叔叔護航，從進社開始的一個月裏過得非常順利。可是這順風順水的日子在這個易迦回社的時候就被打破了。老師們對她態度熟稔親切，以及頻頻給她機會，這一切都讓她莫名其妙地有些嫉妒。
而在昨天的練習課上，老師給出的情景是“在監獄裏與背叛者的最後一次談話”，她自告奮勇地舉手示範演技，並點了易迦來對戲。她本來想用演技好好壓她，讓老師看看誰是演技最好的人，哪裏知道易迦後來申請角色互換，光憑眼神和逼近的步子就強行帶她入戲，嚇得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真是丟死人了。想到這裏，她更加不甘。
李元音暗地裏攥緊了手指。她叔叔並沒有如她要求的那樣同意小懲易迦，但給了她同樣的面試機會。這意思她明白，她也有信心能搶到這個角色，給自己出一口氣。
“啊，是林琇香xi！”
旁邊突然傳來了人們的竊竊私語聲。她抬頭一看，一個身材姣好的女生正被人簇擁着朝這邊走來，很禮貌地同身旁的人說了幾句話便自己坐了下來。李元音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發現易迦正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邊。
“前輩？”
李元音笑眯眯地喚了一聲，又朝林琇香的方向看了看，語帶羨慕：“林琇香xi也來了啊。嗯…難道女主就是她了嗎？”
不是她。是她的話就不會坐在面試場了。而且，雖然林琇香近一年來因為《新妓生傳》而受到好評，但以上一部劇是金泰熙來演的配置上看，林琇香擔當女主的話等級還是差了些。與其說是試鏡女一，倒不如說是試鏡女二更合適。
不過，這些話易迦也只是默默在心裏過了一遍，並沒有說出來。淡淡朝李元音一笑，低頭看着自己放在肚子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林琇香，清純派女演員。《iris2》，諜戰片，多打戲……她來參加試鏡是想走轉型的路子嗎？易迦抬頭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李秀香，突然起身。從左邊繞了個道走到前面，路過林琇香的時候禮貌地微微欠身行禮。林琇香也沒什麼架子，半坐在椅子上起來還禮，朝易迦一笑。易迦也回之一笑，背着小挎包就出了等待室。找了個工作人員問了問衛生間的方向，徑直去了。
看了一眼衛生間的鏡子，易迦端詳了一下自己。知道自己面試的角色是女間諜，所以她今天穿了白色緊身t恤和高腰牛仔長褲，勾勒出勻稱的身材。打開挎包拿出眉粉，對着鏡子又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臉。
今天她只畫了淡妝過來。包里並沒有帶多少化妝品，一支正紅色和一支潤唇膏，一個粉餅，一盒眉粉就是全部。不過也夠用了。對着鏡子，易迦用手指沾着咖啡色眉粉在手腕處暈開，輕輕地點在眼窩處和鼻樑處暈開，顯得五官輪廓更深了一點。她本就修的是平眉，拿着眉刷沾着灰色眉粉輕輕掃了一下，在眉尾處稍微彎了一點點弧度。最後抹了一點點口紅，補上潤唇膏勻了一下，拿紙巾按了按嘴唇，新妝容便完成了。
易迦又從包里取了一個黑色橡皮筋，幾下把馬尾束了起來。打開水龍頭用水抹了抹兩鬢的碎發，把東西收拾好就出了門。路過林琇香時又和她微笑打了個招呼，坐回了位子上。
“前輩剛才做什麼去了？”
易迦不發一言就走了，讓李元音有點慌亂。她小時候是演過戲，但她參加試鏡的經驗很少。雖然她和易迦有點不對付，但此時身邊有個同公司的人在總比一個人獃著好。此刻看到易迦回來了，言語間不由得有點埋怨。
“補妝。”
易迦言簡意賅地回答，撫平褲子坐下。李元音撇撇嘴，看了一眼易迦的臉，不以為然。話不投機，兩人也沒再多交流。一個低頭髮呆，一個默念着自己準備的自我介紹和台詞表演。過了一會兒面試便開始了，身邊的人一個個進去。雖然是後來的，但林秀晶也在她們前面進去了，出來的時候神色很輕鬆，易迦聽得李元音在她耳邊。易迦偶爾會抬頭看看面前結束考試的人的臉色，若有所思。
“四十九號易迦xi。”
“是！”
易迦舉手應了一聲，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整了整衣服便要過去。還沒邁步子，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轉身低頭朝李元音一笑。
“角色試鏡各憑本事。祝我們好運。”
沒等李元音反應，她就轉身走了，背挺得筆直。身邊的工作人員為她推開了門，易迦輕輕道了聲謝，迎着門裏人的目光走了進去。
在地上標了中心符號的地方站定，易迦看着面前眼帶審視的幾人，微笑着行禮。
“各位老師好，我是來自的易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