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狼愛上羊
好歹是位要臉面的城主，又身懷兇悍的狼族基因，貪狼痛嚎了幾聲便生生咬牙忍住。
只是他滿臉青筋交錯縱橫，目眥欲裂，再加上一頭一臉的血紅，也分不清是鮮血還是印油，實在可怖。
那模樣別說羊群看了發抖，連葉初都悄悄呲了呲牙：當年他幫a國清掃失控暴走的猿類改造戰士，一度覺得那是宇宙里長相最恐怖的生物。沒想到如今這位天狼城主，倒是有和它們一較高下的本錢。
走神歸走神，他還是沒忘了瞪尤里：“誰是你的人？”
一反最初的謹慎冷淡，現在的尤里不但越來越不見外，甚至還隱有擅作主張的趨勢，這種不良苗頭一定要提前扼殺。
本以為還有一番口舌，孰料尤里從善如流：“好吧，我是你的人。”
“……”葉初被他噎得翻了個白眼，一時反而不知該如何接口。
見狀，尤里微微一笑：葉初性格太過強勢，自己如果和他硬碰硬，只會造成無謂的口角內耗。不如先用點小手段讓他習慣自己的“稜角”，將來正事上想要插手，也是順理成章。
——不過，這招怎麼有點像昨晚近軌衛星頻道里播的《愛之三十六計》？唔，只能說萬事道理相通吧。
一旁，貪狼嘶嘶抽着冷氣，好不容易忍住劇痛準備說話，發現這兩人居然完全無視自己只顧着打情罵俏，怒火愈發高漲：“你們兩個傢伙竟然敢行刺一城之主！慢羊，還不快以叛國罪逮捕他們！”
秘書本想插嘴，等聽到叛國罪幾個字后嘴巴張合半天，最終牢牢閉上，竟是不敢再吭聲了。
熟悉憲法與各大條律的他記得清楚，叛國罪里包括行刺這一條。貪狼如果真要咬死這個罪名，倒是棘手。
但慢羊卻是不以為然：“好啊，貪狼，你儘管起訴。等我把監控錄像交上去，看看法庭會判你勝出，還是判葉先生正當防衛。”
貪狼不為所動：“我說行刺就是行刺！逮捕他們！”
見他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一昧支使不知所措的保安，葉初對這人的性格又有了進一步了解：看似兇狠，其實論膽子還不如自己大。
也是，在動物園裏太平慣了的狼，早被磨去了野性。何況他還不是真正的狼，只是有一點表徵罷了。
拋開最後一絲顧忌，葉初向逕自沖慢羊咆哮的貪狼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慢羊城主說得沒錯，是你擅闖辦公室在先，而且還出言威脅我。事情如果傳出去，我一個平頭百姓是無所謂，但閣下的官聲恐怕會有影響。”
昨天這廝用陞官來威脅慢羊，他今天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貪狼恨恨瞪了他一眼：“你這是在要脅我？笑話！我當了十年的城主，還會受你挾制？”
見他放棄了最後一次議和的機會，葉初遺憾地聳了聳肩：“好吧，既然閣下執意如此，那我最後再問一個問題。”
“不管你說什麼都沒用，我一定會上訴到底，讓法庭將你流放到最荒僻的艾斯比星座監獄，與最窮凶極惡的犯人共度餘生。”說話間，貪狼被射穿的耳朵又是一陣抽搐，疼得他表情越發猙獰。
葉初笑眯眯地說道：“其實我只想問問，閣下結婚沒有？”
聽到這個問題，不只貪狼表情一滯，其他幾人也是摸不着頭腦。
喜歡打聽這些事的主任小聲說道：“貪狼城主今年一百五十六歲，五十年前曾經與一位女性beta結婚，但不久便宣告離婚。”
a只能與beta結合。這讓葉初有點意外：貪狼看上去高大威猛，居然是個beta？不過，這意味着接下來會更加有趣。
葉初幾乎快按捺不住心底蠢蠢欲動的惡趣味因子了。清了清嗓子，他故做瞭然狀：“主任，你的信息需要更新。目前貪狼城主雖然在法律上還是單身，但私下裏他已經有一位男朋友了。”
主任也像秘書一樣張大了嘴巴：可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不過，他和這位男朋友至今沒有見過面。或許是因為，這位在光網上認識的少年是位omega，貪狼城主自知沒有未來，所以才遲遲不肯相見吧。”
葉初惋惜地嘆了口氣：“其實，真愛是可以衝破一切阻礙的——我記得你對你的小男友也是這麼說的，可為什麼你卻不肯見他呢？”
八卦信息量太大，連慢羊城主都情不自禁豎起了耳朵。
貪狼的臉色卻是連血紅也掩不住的青白交加，活像像見了鬼似地：“你——你怎麼知道？不，不對，沒有這回事，你亂講！”
“如果你不相信，我不介意提供更多細節。你很謹慎，告訴那羊族少年的信息真假摻半。你沒有透露你的職位，卻告訴他你是天狼星座的人，如果遷居洛羊城恐怕會受到羊族非難，所以建議那少年隨你到天狼星座去。你拿準他離不開家人的性格，不斷煽動他與家人一起，說你會好好照顧他們。最後趁地球競拍，更挑唆他向自己的父親進言——”
“夠了！”沒想到葉初竟連這麼隱密的細節都調查得一清二楚，貪狼灰色的眼睛裏滿是驚訝，還帶着幾分恐懼。
“我還沒說到最精彩的地方呢。”葉初十分遺憾：“這決定太過重大，那孩子猶豫了好久。但最終，城主還是用一張性感的六塊腹肌照說服了他。如果哪天閣下不想從政，可以考慮往成人向文化方面發展發展。只是，如果他知道城主是位beta而非alpha，一定會相當失望吧。”
……你最後不是都說出來了么，還裝什麼遺憾。眾人心中默默說道。
見群羊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肚子，那目光像是恨不得穿透衣服看個究竟，數一數到底有沒有六塊腹肌，貪狼不禁有些崩潰。
或許是破天荒第一次，一隻狼在羊面前瑟縮了，聲音里竟然還帶上幾分哀怨：“你到底想怎樣？”
“不怎樣，我只想請閣下回去好好養傷，忘了收購地球這件事。”葉初悠然說道。
“你——”這要求讓貪狼面孔再度扭曲。許多日子的努力，竟被一隻喵團人威脅得付諸東流，這讓他如何甘心？
打量他鼻翼翕張粗喘，一副還不肯罷休的模樣，葉初吹了聲口哨：“你第一次與那孩子通話是五個月前，當時他還未成年。如果我把你那些n18的搭訕話語提供給未成年人監理會——”
話音未落，一隻喇叭狀的不明懸浮物體應聲從屋外飄了進來，一扭一扭地停在葉初頭頂：“主人，007已將資料收集完畢。”
“很好，你就大聲念出來吧。”
“不不不！讓它閉嘴！”
貪狼大叫一聲想捉住007，卻被葉初輕巧地避開。他的眼神愈發驚恐，直到意猶未盡的葉初主動讓007暫停，才虛脫般重重喘了一聲。
接着，他聽到葉初笑裏藏刀的問話：“這麼說來，閣下是願意考慮我剛才的提議了？”
——明明頂着孟買貓的體征，卻笑得跟黑狐狸似的。
“還要銷毀那些記錄。”自知算盤徹底落空，貪狼氣急敗壞卻無可奈何，又缺乏放手一搏的勇氣，只得提出最後一個要求。
結果卻換來葉初像看白痴的眼神：“閣下竟然不知道，不管用任何方法加密，只要通過光網交換的信息都會被永久保存？——哎呀呀，閣下一着急就亂抖耳朵的毛病真得改改，血又流出來了。放心吧，如果沒有意外，一般審查機構是不會主動檢查公民數據的。”
也就是說，自己永遠有把柄落在這隻貓手裏！
想到這點，貪狼突然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眾羊忙亂着叫救護飛船的功夫，慢羊把葉初拉到角落，嘀咕道：“這頭狼真和我的族民談戀愛了？”
盯着城主那雙土豪金的羊角，葉初反問道：“怎麼，難道城主想成全他們？”
“不，我覺得這頭狼不是真心的，而是別有目的。所以想讓我先生勸勸那孩子——你知道他的姓名住址吧？”
慢羊臉上帶着掩不住的關切。覺察到天狼城主隱藏在優厚移民條件之下的別有用心，這位一時受人蒙蔽的城主總算是清醒了。
葉初笑了一笑：“城主的先生是做什麼的？”
“哦，他是中學校長，對付叛逆期的小孩很有一手。將來你和尤里先生如果領養了孩子，可以找他學學經驗。”
“……”你不加后一句會怎樣啊！葉初頓時沒了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聽說令郎上個月剛剛成年、即將到其他星座攻讀大學？城主還是多關心下自己的孩子吧。”
“啊？這個不衝突啊。”城主疑惑地揪了揪變卷的白毛，還想再問，葉初卻已走開了。
幫保安將氣到昏厥的貪狼抬上懸浮擔架，見葉初向自己走來，尤里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問道：“你提醒城主了？”
貪狼和城主之子金羊羊“網戀”的證據，昨晚他們已經在喜羊家果園外面荒郊的某間石屋裏找到了。
不得不說，貪狼非常謹慎，一邊甜言蜜語，一邊叮囑金羊羊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自己。
而金羊羊大概繼承了老爸實心眼的性格，不但保證絕口不提，甚至還特地將聯絡的智腦放在郊外，顯然是怕被兩位爸爸發現。但卻方便了發現端倪的葉初一鍋端。
如果將所有的證據亮出來，貪狼才是該到艾斯比星座監獄把牢底蹲穿的那個人，但城主和金羊羊或多或少也會受到影響。尤其是完全被蒙在鼓裏的金羊羊，說不定會留下終身陰影。
而貪狼的種種行徑，讓葉初徹底看穿他虛張聲勢的外表下藏着一顆膽小如鼠的心。大概也只有這種人，才想得出這種不入流的猥瑣辦法。
所以，葉初決定，要脅就夠了。只需說出證據在自己手裏，就能掐死貪狼的貪念。
不過——
“看不出，某方面來講你底限還蠻高的。不過，貪狼到底為什麼要打地球的主意？”說話間，尤里向007看了過去：“它打聽到了什麼？”
“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說著，葉初吩咐了一聲。
007馬上變形為投光幕板，上面顯出密密麻麻的字跡。
“銀河紀元715年4月3日：如果那個消息屬實，說不定帝國將陷入混亂。但這不可能吧，消息一定是假的。”
“……銀河紀元715年5月8日：雖然半信半疑，還是先做點準備比較好。如果是虛假消息，我也沒有損失；但萬一成真，還能在亂世里有個地盤，多處退路。但我該從哪裏入手？”
“……銀河紀元715年5月11日：地球要競拍，真是天助我也！可惜這些年沒攢下什麼錢，財政主任和我不對付沒法使用公款，也不能以天狼星座的名義行事，只能另想辦法籌款。”
“……銀河紀元715年5月27日：與金羊羊接觸，進展順利。之前想到的辦法應該管用。”
“……銀河紀元715年7月6日：攝政王真的遭遇刺殺了！！！！看來我不必再猶豫，要馬上到地球促成此事！！！”
日記到此戛然而止，葉初奇怪地摸着下巴：“看貪狼這口氣，似乎早就知道帝國攝政王會出事。”
昨晚時政新聞里都在報導早晨攝政王迎接自然聯盟時突發爆炸、神秘失蹤一事。托新聞的福，葉初現在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瞭若指掌。
攝政王……
再度看到這個字眼，尤里就像昨天面對新聞那樣，有種莫名的心悸感。但不知為什麼，儘管現在已經較為信任葉初，他還是下意識地掩飾了自己的反應。
待到聲音恢復自然，他說道：“由日記來看，貪狼明顯是半信半疑，又忍不住想在可能到來的亂世里謀點利益，所以才定了個不會耗費人力物力、但也有一定成功可能性的方案。也幸虧如此，我們才能輕易化解。”
“他簡直比羊族還蠢，倒沒有辜負名字裏那個貪字。”葉初不屑地說道：“連我這個剛——落地的牛仔都知道，帝國除了攝政王之外，還有長老會在處理國事。再過半年，皇帝也該成年親自料理政務了。攝政王出事，雖然免不了政局動蕩，但怎麼也不至於讓整個帝國陷入混亂。”
說到這裏，葉初頓了頓，不解地看向尤里：“一直看着我幹嘛？哪裏說錯了？”
“……沒有，只是覺得你分析得很對。”
尤里匆匆移開過於專註的視線：“那麼，貪狼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既然有傳聞泄露，那意味着確實是一場有策劃的真正刺殺。但按常理來說，暗殺消息應該死守嚴防，又怎麼會輕易泄露出去？”
葉初想，如果弄明白了這點，說不定可以把消息賣給新星帝國安全部，賞金一定相當豐厚。
“要調查嗎？可惜我們人手似乎太少。”尤里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攝政王出事的原因這麼關心。
按說現在他全副身家都押在了地球，應該專心考慮怎樣盈利才對。畢竟，無論是治療失憶還是日後搭乘宇宙飛船回家，都需要數額不菲的金幣。
葉初並未發現他的異樣，無所謂地指了指007：“它和貪狼的電子日記本強行同步了數據，只要他再寫日記我們就能看到。現在他以為我們只掌握了聊天數據，還不知道日記本也被入侵了。暫時不必打草驚蛇，先等等看吧。”
與此同時，帝國首都，皇宮城區。
具有古典華麗又不失現代美感的皇宮建築群連綿起伏，佔據了帝都市區內唯一的一座小山。
氣派的大門設在一處懸崖頂部，將近一公里高的涯體下方是足有數十平方公里的廣場。每一位到訪的客人都需要在這裏接受最嚴密的檢查，再搭乘由皇家警衛看守的懸浮球升至入口。
如果有意圖不軌的傢伙，一經察覺，隱藏在廣場噴泉等裝飾建築里的粒子炮會立即開啟，當場將之無情轟殺。
這裏是整個帝國唯一允許先斬後奏的地方。有小道消息稱，每年起碼有不下十起的誤殺事件，那些倒霉蛋們要麼是被仇人騙到這裏，要麼是誤闖，但下場殊途同歸。
這一點，正是自然聯盟抨擊帝國的有力借口之一。但不管面對怎樣的口誅筆伐，帝國從沒有軟化讓步的打算。
畢竟，皇族諾思是整個新星帝國唯二的兩支純種人類家族之一，同時也是帝國理念的象徵，保護措施再怎麼小心周密都不為過。
一名身材纖細的青年在廣場入口處走出飛行器，通過漫長的安檢通道，最終來到被雕鑿成帝國統治疆域：銀河系與南冕星系圖像的懸崖下。
盯着那栩栩如生的星系圖看了片刻，視線從頂端意味深長的大片留白、據說代表帝國將來要將自然聯盟的北冕星系也收入囊中的空白崖體移開，青年彬彬有禮地向守衛說道：“我是自然聯盟使者唐恩拉格倫，已經在一個月前提交並通過了面見貴國陛下的國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