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宮(一)

第16章 出宮(一)

“撐着了?”李君瑞看了她半晌,單手拎了她的后領,站起身來道,“那就是走不動了!”

“啊?”風頭不對啊,不怎麼她,還順着她的話接。

果然,“難得出宮一趟,到是可惜了。”說完,漫不經心的撣了撣袖口衣擺,舉步便要往外走。

婉容愣了有那麼幾息功夫,瞪着眼看他掀了湘妃竹簾出去,等到終於捋清他話中之意后,一點不帶猶豫的哧溜追了上去,不要臉的把自己的手塞進了人的手心裏,精氣神十足的站在人的身邊,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但凡他低下頭看她一眼,她都能及時奉上一個甜美的微笑,勢必用盡所有討巧的計策也要讓人把她帶出去。

李君瑞沒有放開她的手,也不使力握住,有她不放心的用雙手抓握,沿着西邊的方向,一路過去,直到遙遙可見一簇花牆,周邊種了十幾棵桂花樹,底下有條鋪了青石板的小道,一道暗門就在青石板小道的盡頭,開的頗為隱蔽,奇怪的是除了他們過來的幾個人,周圍竟然不見一人看守。

婉容哪還管的了這些,直不楞登的踮腳往外頭張望。作為穿來的靈魂,想當年出門一趟是有多容易,哪怕她爸媽對她管頭管腳,每到周末還記得帶她出去逛逛。到這裏可好,出門一趟以年為單位,換做是她,差點就以一輩子為單位了,天降意外之喜,都快樂蒙了。

她此時關注的是外頭的景,到是沒把人給看進眼裏去,以至於她都沒發現,門外一輛樸實的青帷馬車旁邊站着的青衣直綴的青年,相貌長的頗為堂堂,在她小腦袋快着腳後跟探出門來時,就已經看她不止一次了,等到真真切切的把人看清楚,說不清的失望複雜之意,都不曾掩飾分毫。

別說婉容根本沒注意,就連李君瑞都視若無睹。

周圍是一條幽深的巷道,除了牆面地磚,還有探出頭來的枝枝丫丫,就只有他們這些人,左右看了兩眼,她就放棄了,好心情不減的踩着腳凳上了馬車,不等人服侍,自個人掀了車簾進去,發現裏面空間不大,自然跟御用的沒法比,不過車壁上都用石青的綢緞填了,還有同色的迎風枕飄着金黃的穗子在榻上首尾各放了一個。新鮮的水果,茶水早早的就被放置在了小桌上,有不明來源的光線充盈着車廂,細細一尋,這才發現,四壁都鑲嵌了一顆鵝蛋大的夜明珠,典型的低調奢侈。

婉容撿了一顆去了皮的杏子放進口裏,這當回應該有雲姑姑遞了帕子讓她擦,這時才發現雲姑姑沒跟着過來。再低頭一看,她身上穿着的還是屋裏常穿的輕紗衣衫,月白的襦裙,外罩了件團花紋的雪青輕紗,腳踩着一雙軟底的雲履,漏是沒得地方漏去,就是不知道跟外面的穿着是否接軌,相比較她身邊的這位,到她身上就是相當的富貴了。

“怎麼了?”視線來回在他身上打量了太多遍,在車裏靠着迎風枕閉門養神的某人,總算是理她一理了。

“雲姑姑沒來,我這麼穿,真的沒問題?”婉容決議實話實說,出門在外,臉還可以用惟帽遮擋了,要是因為穿着不對,而引起了不必要的圍觀,難說就此沒得玩了,她可冤枉大了。

兩人本就是一頭一尾坐在榻上,挨着車窗,各靠了個迎風枕。馬車不是屋子,開窗大,又臨着風口,再熱也有限。車裏就不行了,兩邊的窗戶用的是回字窗格,外面還糊了一層輕紗,那風也就跟撕碎了似的,一縷一縷,多動兩下就有熱意上來,他怕也是嫌棄,不想挨着她太近。

聽了她這話,俯身過來,輕佻的用兩指掐了她的下顎,跟個花花-公子似的,還左右兩回擺動兩下,道,“是不行。”

婉容忍的辛苦,安奈着翻臉的怒氣,只敢用眼睛瞪他,好在他很快說完就鬆了手,朝着空中擊了一掌。

“主子,”很快就有人應聲進來,卻是一個穿藕荷色衣裙,梳雙丫髻的婢女。

李君瑞指着跪在地上的人,卻是對婉容道,“這是銀盞,還有一個玉盞,以後就讓她們倆跟着你。”

“奴婢給主子請安了,”銀盞雙膝着地,直磕了三個響頭。

婉容微楞,這是要給她增幾個手下用用,不過如此鎮重其事到是從來沒有過,免不了細細的打量。

女孩鵝蛋臉,五官平實,不顯精美,就是一雙丹鳳眼,靈動美溢。行動間略有生疏,細微惶恐,脊背綳得筆直,手握拳扣在地上,一邊兒憾怕不已,一邊兒卻留存幾許風骨,極是矛盾。

總之可以確定一點,這姑娘的行為舉止,絕不會是經過宮裏□□的。

莫不是為了出宮不引人注意特意準備的,這也太細緻入微了。婉容淺淺的想了一想,也就拋開不理了,讓人起來,進了她的身邊,掌了靶鏡,到是先對着這張臉淡淡的憂慮起來。

銀盞不知從哪裏取出了一個漆紅木的匣子,低垂着頭,小心翼翼的同她說話,“主子,奴婢家有一門手藝,叫做換顏。”

這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婉容驚喜交加,吐口而出,“易容。”

銀盞怔了一怔,謹慎的回答,“主子說的正是。”

“快快,拉個小凳子過來坐,慢慢說著。”婉容立馬興奮上了,差一點就熱情的拉着人的手上了榻,下一刻才想起,身邊還坐着一人。

銀盞拘謹的停了片刻,見沒人出聲阻止,這才去搬了把綉凳坐了。

婉容喜滋滋的看着她說話,銀盞收了收心后細細說道,“奴婢家傳的換顏術分三種,一種是畫顏,第二種是上皮,第三種則是換骨。”

“主子您瞧,”她翻開了木匣子,上下兩層的格子,成梯形狀,整整齊齊的放滿了奇巧的物件,規格跟前世的化妝盒沒甚區別,裏面的刷子膏粉之類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可是真正手藝人哪,婉容仔細瞧了,顧忌家傳手藝可能有的忌諱,到是沒敢上手碰,嘖嘖讚歎着示意她繼續。

“最粗淺的便是畫顏,用這些工具盡夠了,只是在原由的基礎上,變化七分不同。至於上皮,卻是在皮子上畫出另一張人臉,戴上后,再用些旁的手段,變成另一人的模樣,只是合用的閻獸皮難尋,且一般僅可用七天的功夫,否則就會老化乾裂。”

銀盞輕叩了一下匣子的某處機關,本做底層的格子又被抬了上了,露出底下薄薄一層,裏面用一塊雪白的輕羅紗密密覆著,她輕啟開來,露出裏面的一截,有一段果凍般顫動的物質,呈透明狀,相當神奇。

“主子恕罪,此物一碰即碎,需要用上工具,才能啟出一觀,”銀盞小心凝眸,明明她的手是極穩,仍流露出三分的謹慎。

婉容聽出她話里的意思連連擺手示意她關了,銀盞這才收了底層,恢復了原狀。

看到那皮凍,她都有些不敢大聲說話,就如此還激起了她強烈的好奇心,“那換骨呢?”

“那是一種秘術,”銀盞認真想了一下措辭,覺得說的太多會把人嚇倒,只能盡量說明道,“到如今已少有人知,只見典籍記載,奴婢功底淺,也直到聽說,據說神效比那傳說中的脫骨丹……”

“不過是稍做修改,多說無益。”李君瑞冷不丁的插話,怕是兩人廢話太多,煩着了他。

銀盞抖了一下,臉都嚇白了。婉容避着人朝他吐吐舌尖,也不理人的情緒,回頭吩咐道,“來,咱們今天就試試畫顏,英氣些,平實些,可以嗎?”

“可以的……”銀盞磕巴的回話,“除了如主子般有上天特賜的天顏,奴婢無能比照之外,其他的奴婢都能做到。”

她說的一本正經,就憑她剛才,總是不由自主的端詳她的臉,其中流露出一種純粹驚艷的狂熱,就不用懷疑,她所謂的天顏是一種學術名詞,專指她這種得天獨厚遭人妒忌的容貌。

婉容看着靶鏡里的自己,天顏,她這叫天顏?女人嘛,無能自保的時候會覺得美是一種負擔,但以事論事,還是免不了沾沾自喜。

銀盞沒有誇口,手速極快極穩,淺淺的幾筆在她臉上勾畫,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完成了。

柳葉眉畫粗了一些,造成飛眉入鬂的效果,微翹的眼角往下壓,鼻翼和鼻頭之間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就是比先前的粗糲了不少,唇線沒變,唇角處用了一點膠可能,沒怎麼難受,就是多了一點東西,鏡子裏就是看不出來,總之現下鏡子裏的也是一個美人,一個相當英氣的美人。

銀盞重新梳了雲髻,戴了金鑲玉的花頭簪,掩鬢,滿冠以及葫蘆耳環,就是一個成親的貴族婦人,年齡立刻從十五六拔到了二十開外。

神乎其技,明明還有她本尊的影子,可怎麼看都是兩個人,別說她意外的都差驚呼了,就連一直安坐着沒動靜的李君瑞都看過來,凝神在她臉上搜尋着什麼,皺着眉頭若有所思。

婉容以為他也被驚住了,湊過腦袋去,歡騰的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替她換了件青蔥色的妝花外衫,系了條鴨卵青緣邊的束帶,跟李君瑞身上的色澤相近,到是配上了對。如今的她裡外都顯得樸實無華,對於這等幾乎跟換了身似的便裝,婉容那是相當滿意的。

“怎麼樣,厲害吧,”舉着靶鏡左照右照快放不下的她,洋洋得意的誇讚,“你可真是帥呆了。”

本來在一邊冷清的看着她的李君瑞,聞言到是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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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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