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受教訓

第15章 受教訓

婉容回去了院子裏,換了一身衣服的功夫,鍾子期後腳就進來回稟。

他帶來了明妃給的摺子,還帶過來一句話,“妹妹有什麼不明白的,姐姐可以過來岱妍院詳說。”

岱妍院就是她現在住的院子,婉容接過厚出尺寸的燙金朱紅面的摺子,隨意的扔到了几子上,空出手來揉了揉額角,不冷不淡的評價了一句,“熱心人哪。”

雲姑姑在一邊看了,勸道,“主子不妨暫且休憩,勞乏一天了,精神好了再看也不遲。”

額頭抵近手心裏的婉容沉默了一會,不太明顯的搖了搖頭,問道,“陛下還在前殿?”

“是的,”後宮嬪妃明面上是不能打聽皇帝行蹤的,不過私底下誰又不在暗地裏放個人看着,雲姑姑都不需要出去找人過問,就能順口回答。不過這次,她是不問自答的加了一句,“姚昭儀進去前殿,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出來了。”

婉容撇頭意味難明的看向低頭回稟的雲姑姑,忍不住心想,她在意的有那麼明顯?

仔細窺視了一遍內心,最終確定,導致她心情好不起來的原因不是人是事,即將沒完沒了,在現在乃至將來,層出不窮的這種事。

求仁得仁,竟然想要比之雍翠院更大一點的自由,就將面對猶如兔子竄出樹叢的危險。就此卻步,躲回去,怎麼可能甘心。

“那是不會過來了,”婉容振作起來,看了看天色,“先用膳,用完你給我講講宮裏的事,還有這個姚昭儀,到底是什麼來頭。”

“是,”雲姑姑自然應下,忙不迭的去擺膳,鍾子期見這邊沒了他的事,自去門口站了。

一頓飯用的比往日更多了些,這個壞心情不僅不影響胃口,還促進了飯量,真是可喜可賀。

午後,去了倒座房的檐下,前頭是一方錦鯉池,有三株高大喬木,枝葉繁茂伸向弧形長空,絮狀雲朵勾連樹梢,仰望,自有一股難言的神清氣爽。

婉容躺了蒲葉草鋪墊的長椅,觸手可及的小桌上放了一盤點心,各色的都有,碾碎了灑進池子裏去,錦鯉咬着尾過來一群,金燦燦的魚背,反射陽光,儘是比那烈日還刺眼。

雲姑姑也坐了半邊的杌子,小聲的說著話,那姿態怡然,不明真相者還以為是在道家常,偏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是不流於外的秘聞。

“那姚昭儀的親祖父便是顯德年間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姚長安姚大人,顯德十六年,喬皇后沒,先皇病重,姚大人諫言不成,死在了大殿上,姚家一門正是危難之時,姚昭儀恰在此時出生,其父從正五品的吏部郎中位置上被人給擼了下來,其母產時受了驚嚇,沒能挺過來,一家人只能回江南族裏,結果路上出了事,被賊寇劫了道,失了些財務,其他人都不要緊,偏偏就丟了抱着姚昭儀的奶媽子,派了幾路家人搜索,甚至驚動了京里的禁衛軍,毀了陵南境地數座山頭的賊窩,還是沒能把人找回來,直到顯德二十九年,聖上被立了太子,朝廷內外烽火漸息,當時的姚家人連同平妃這才開始重新找尋,卻是在昭德元年在一座農莊把人找到了,一直關在一間農舍,從來沒有外出過一步,都有那個奶媽子照顧着,人到時那個奶媽子用一根繩子上了吊,竟然是探不出根由了,當時姚昭儀十四,見識便跟六歲的兒童一般,姚太后可憐她,讓人送進了宮裏親自教養。就算是太后教養頗有成效,也是不能跟常人相比,據說,除了陪太后誦經念佛,平時半句話都不多,也不讓人近前服侍。”

聽到這裏婉容有些無語,怎麼聽都覺得這劇本莫名眼熟,失蹤,忠臣之後,怪癖……她剛來的時候,也不習慣人服侍,適應了一年才勉強接受雲姑姑。

“一年後,太后同聖上說,想把人長久留下,聖上敬重太后,感念姚家付出良多,昭德三年二月初封了才人,大半年來恩寵有加……”

雲姑姑說到這裏停頓,看了她一眼。婉容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她是昭德三年十月底進的宮,隱約覺得這事就要牽涉到她了。

“只有這些?”就恩寵了大半年,就特意的把人推到她面前來,說不通吧。

“當年五月里,太醫查出姚昭儀有了身孕,這是宮裏除了明妃以外,第二個傳出孕事的妃子,太后大喜,皇上也多有賞賜,好幾個宮裏老成的姑姑照顧她一人,可惜,懷孕七個月後,也就是十月中旬,就早產了,據說是個皇子,一出生就沒了。”

“太后大怒,多年不問世事的她出來主持宮闈,後宮上上下下,清掃了一半多的宮人,特別是姚昭儀那裏,從頭到尾換了一遍。皇上在養心殿閉了宮門三日,出來后便冊封了姚才人為昭儀,昭告天下,就此跟着元垣大師參佛誦經。到如今已茹素了三年,且鮮少進後宮,略坐坐便回去前殿。”

婉容聽了后槽牙都寒了,卻見雲姑姑還在往下說。

“那時候您已經進宮了,皇上把您安置在了雍翠院,有鍾公公親自看着,到是沒誰能奈何的了。”

“你是說,要不是雍翠院有人守着,就該有人對付……”婉容睜大眼睛瞪着她,反手指了指自己。

雲姑姑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大力咬了一口手指,疼的她眉頭都皺了起來,猶不覺得又問,“也就是說,這三年來,有人一直等在外面想弄死我?”

這話問出,雲姑姑明顯受驚嚇,張張嘴又閉上,反駁又不能,估計這會功夫汗都濕了衣襟了。

噼里啪啦連聲脆響,小桌上的物件都被掃到了地上,幾塊點心橫飛進了池子裏,引了眾多吃貨錦鯉競相爭搶,一時之間熱鬧不休。

“屁,什麼茹素,什麼參佛,什麼略坐坐,他在我這裏可從來沒這麼規矩過。”婉容猛的站起,憤恨的連連跺腳,罵完這個當頭的,又開始詛咒居心不良的,“這是想拿我當棒槌,讓我主動去跟太后那一幫子的人不對付,真夠閑的。”

雲姑姑見她明白了,心神微松,注意着腳下,防着她一不小心就踩在碎瓷上。

婉容仰望天空一線,嘆出了一口氣,幽幽道,“她也是真想要我死,對吧。”

“三年來,極少有人知道,皇上常到您這邊來,除了鍾公公跟着,白福可能是猜了一點,而姚太后好像也是知道的。”

那就說的通了,姚太后不喜歡她,哪怕明擺着這事跟她沒有關係,就憑她進宮后,霸佔着皇上,直接讓姚昭儀失了寵愛,看不順眼,要她去死一死也是應該。

不過兩天的功夫,有人逼着讓她知道,廖家人跟她不對付,姚太后早八百年前看她不爽。

嚇不死她是不是,還有什麼!她都死過一遭了還怕這個。氣得狠了,暗暗發誓,讓她不好過,那誰都別過了。

婉容真不是個臨危就縮的人,相反,平常里像是個麵糰捏的,真到要緊關頭她比誰都挺得下來。

等到李君瑞進來,她還在那邊坐着想事,雲姑姑早就退走了,於是檐下就剩了他們倆。

李君瑞是換了便服過來,一身看起來不太顯眼的竹青直綴,腰間繫着的祥雲紋襯邊的腰帶上,掛着那塊墨黑玉牌,自此從頭到腳都沒了其他貴重物件,就連髮髻都是用了跟木簪插了。

他一靠近,婉容就聞到了那一股清冽香氣,不太想說話,也不太想看他,怕也怕一開口就沒什麼好話,反而把人給得罪了,越發糟糕。

隨便他把她抱起,靠近他,半坐半依在他胸前,這麼熱的天,這人真當她是冰塊做的,一點都不嫌熱。婉容在他身上扭了扭,還沒表現出不願意,就被人的大手摁住了後腦勺。

“怎麼了,”醇厚嗓音,涓涓而順淌,灌了人一耳朵,故意裝沒聽見也是不能了。

“沒有,”婉容撇嘴,側頭看向一邊。

“呵……”他輕笑,順手取了一塊綠豆糕找到了她的嘴,就要喂她。

婉容被堵了個正着,不張口都不行,塞了滿滿一口后,鼓着腮幫直起身子狠瞪他。

李君瑞兩指夾着還剩下的半塊,權當沒聽見,就盯着她的臌脹的嘴巴,看準着時機要繼續喂。

“幹什麼,”一開口差點噴出一口沫子,趕緊用手捂住,像只被惹怒的松鼠,憤憤道,“當我豬啊,晚膳我不吃了。”

“不吃?”李君瑞笑意不減,拉開她的手,依舊把剩下的糕點塞完,見她氣鼓鼓的吞咽,拍拍手,滿意了,“嗯,那就不吃,再多吃幾塊點心就是。”

他是喂出興緻了,婉容聽了氣得直發抖,本就心情不好的她,腦子一熱,抬手就端了桌上的盤子,把雲姑姑又重新佈置好的糕點,全給倒進了池子裏去。

鬧的一池錦鯉都是瘋了,就聽那邊水聲挾帶着魚尾撲棱,水花四濺。

婉容做完這事,心就漏跳一拍,面上還是氣鼓鼓的,其實膽子早就怯了。極快的打眼去看人,卻見那人是定定的看着他,黑眸深深,似笑非笑,就像是他養的一隻寵物,翻了醬油瓶,做主人的已經在考慮哪一塊肉嫩,打下去最吃教訓。

心慌氣短的婉容對外她是十足底氣,偏偏就在這個人的面前,根本不知道底氣為何物。

婉容無辜的使勁眨眼,儘力撐出綿綿笑意,“我那什麼,就是吃多了……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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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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