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舍一留一,矛盾橫生
皇后莫名其妙的被元慶帝的盒子擲得頭皮發麻,白花花的紙條從她的頭頂撒落,就好似來了一場更為壯觀的鵝毛大雪一般。
拾起地上被擲落的鐲子,她還欲狡辯,卻不想,明亮的宮燈下,竟瞧清楚了那白紙黑字上的東西……
霎那間,司馬氏的雙眼像是僵住了,眼珠子驚恐的向前凸。
這上頭的字跡,她自然認得,便是自己親手寫給劉賢妃的字條,每一張的尾部都有提醒對方看完便燒毀。
她如何想到劉賢妃竟會將這些東西留下來。
這賤人,果真在背後防了她一手,許是早已做好了東窗事發后,與她同歸於盡的打算。
銀牙在紅唇內死死的咬了起來,亦不知道是這天氣太過寒冷,還是她心虛得厲害,竟打起架來,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皇上……臣妾冤枉,一定是這個賤人陷害臣妾!”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司馬皇后仍舊不忘將罪名推到劉賢妃的頭上,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般的蒼白而無力。
這個時候,太后緩緩走上前,淡漠的拾起其中一張字條,冷冷的念道:“周答應,慢毒留命!”
短短的一句話,卻是讓人脊背發寒,整個人涼到了陰曹地府去。
眾人瞬間明白,周潤芝為何進宮之後便久病不起,原來是中了一種慢性毒藥,不至於短時間內喪命,卻是每日每夜得忍受着疾病的侵害,活得異常的辛苦。
說起周答應,皇后又猛的驚醒過來,今兒個她不是連帶着周答應一塊抓了么?
想到這裏,她又驚叫了起來:“皇上,周答應和劉賢妃是一夥的,她們要害臣妾!”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司馬皇后也顧不得其他,衝到犯人堆里,便逐個查看起來,卻是找了好幾遍,也未瞧見周答應的影子。
不對,她確確實實在關睢宮將周答應綁過來了。
關睢宮裏都是她的人,定不會出錯的。
“皇上,周答應的宮裏定也有那些髒東西,求皇上搜查!”按照原先的計劃,周答應那裏也藏了不少,只要皇上肯去搜,一定不會落空。
這個檔口,皇后只求保住自己和兒子的地位,其餘的事,她恍若未聞,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元慶帝那已經黑如深淵的臉色,以及那不知何時已經立在元慶帝身邊的周答應。
幾聲輕咳,帶着病態的美感,纖細的身子似乎是從睡夢中驚醒,未來得及穿戴華貴,只隨意的披了件厚實的斗篷,頭上的髮髻也是隨意盤弄的,未有半分裝飾,臉色是一如既往的蒼白。
她正不明所以的瞧着皇后,似乎不明白她為何會將茅頭指向自己,桃紅色的唇瓣略微翹起,滿臉的不解下,只得上前輕問:“皇後為何如此憎恨臣妾?”
這輕如蚊蟲的一問,再次讓司馬皇后驚慌失措的連退了好幾步,而這時候跟在周答應身後的翠后,卻是隔空向皇后使了個眼色,沮喪的搖了搖頭。
這其中意思別人不明,但司馬皇后卻一瞬間就懂了。
她原本藏在關睢宮的東西不見了……
一連串的打擊,終究讓司馬氏徹底的失瞭望,她頹然跌倒在地,雙目毫無焦距的望着地下,等待着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元慶帝一路冷眼瞧着皇后的窘態,直至她沒了聲息,這才從鼻間發出一聲冷哼,抬手阻止了安公公要去請太醫的舉動,他立在那裏,即使不說話,也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若是一連廢去皇后和劉賢妃兩位後宮主權者,只怕會牽連朝中動蕩。
兩者若是保一,他站在朝廷的立場上,自然是選擇保皇后,畢竟,她還有一個剛剛立過戰功的兒子。
“來人,將皇后囚禁鳳夕宮,將劉賢妃打入天牢……”眼神一移,再次落到劉賢妃的身上,瞧着綁在她身邊的假公公,元慶帝的雙眼一眯,安公公立即意領神匯,這是要將此人處予極刑。
劉賢妃的下場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入了天牢,等同於豬狗不如,不止要忍受天底下最殘忍的折磨,還要經歷她此生都不會忘記的侮辱。
安公公的嘴角微微一勾,眼神在劉賢妃的身上颳了一遍,只覺得可惜了這副好皮囊。
原本是可以安安份份享盡一生富貴的命,卻偏要自作孽啊。
劉賢妃雖說嘴裏說不出話來,但耳朵卻是沒有問題的,她自然也聽到了自己的下場,拚命的擺動着身子,想要做最後的掙扎,但卻被她身後的禁衛軍一手掐斷了腰骨。
輕微的‘卡擦’聲,別人雖未能聽見,但劉賢妃自己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緊接着,一陣前所未有的鈍痛從腰間席捲着她的全身,身子骨也再也動彈不得,只得眼巴巴的忍着那巨痛,半句話也喊不出來。
赫連城從始至終未上前替皇后爭辨過一句,他仍舊是只聰明的狐狸,他明白元慶帝不會捨棄他這隻棋子,亦知道她母后的命是保住了。
一個眼神飄向皇后,暗暗告誡她不可輕舉妄動,眼下能保住性命,他日定能東山再起。
這麼多年都這麼忍過來了,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呢?
司馬皇后趕緊跪地謝恩:“謝皇上隆恩!”
劉賢妃不甘的望着她,憑什麼同樣是作惡多端,她卻要下地獄,而皇后卻仍舊高枕無憂?是啊……她有一個好兒子。
既然事情已經處理了下來,太后便也
處理了下來,太后便也不再瞧熱鬧,便了聲:“哀家乏了!”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隨着太后的離去,眾嬪妃也紛紛散去,禁衛軍已經將疑犯押解了下去,唯獨將赫連碩秘密送到了乾坤宮。
皇后重新被關進了鳳夕宮,這片方才還熱鬧着的土地,在片刻之後,已是靜謐一片。
赫驚鴻一邊搖頭,一邊拉緊了身上的披風,嘴角的笑意卻是越發的深了些。
“爺,這局勢真的對咱們有利么?”身旁的趙城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說,眼下太子失勢,晉王被禁,於赫連城來說,是一個千載難縫的機會,若是赫連城藉機要謀位,只怕元慶帝也是無可奈何的。
而懷南王那邊還未準備妥當,真要背水一戰,卻未必有必勝的把握。
一聲笑意自赫驚鴻的嘴裏逸出,帶着一股子甜蜜的味道,臉上滿是被幸福滋潤的美好,挺起了背脊,道:“自然,很快這宮裏又要人仰馬翻了!”
這是他和冷懷瑾之間的秘密,又豈能輕易的告知別人。
趙城不解的搖了搖頭,對於赫驚鴻如今這副模樣,是越發的不適應了,怎麼看怎麼像是熱戀中的少年。
他真的還記得他們來京都的正經事么?
剛離開鳳夕宮的地段,周潤芝便急步追上了原本就在等她的冷懷瑾,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空氣,一張臉嚇得更加的慘白了,見到冷懷瑾含笑的望着她,周潤芝不禁嗔怪道:“你還能笑出來,我都差些嚇死了!”
冷懷瑾走後,便有幾個黑衣人光臨了她的院子,搜出了大量的‘髒東西’,而後,她貼身的宮女翠兒,竟將她罩上了白衣裳押解了出去,之後,便出現了她被白影架起的那一幕,若不是那些在搜髒東西的時候就向她解說了這一切,只怕她不用等到皇后陷害她,這條半死不活的命,也早就沒了。
“我可記得你早前的膽子可不比我小!”之前周府也出現過假靈異事情,她可記得周潤芝那會兒是氣定神閑的。
調侃的語氣,立即逗得周潤芝捂嘴一笑,想起早前在府里的歡樂時光,臉上總算露出了几絲少女的歡樂。
雖說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已經遠去了,但好夕,她還能在這宮裏見着冷懷瑾,還能與她暢談往日裏的風趣,這一天,恐怕是她進宮後過得最為愉快的一天。
兩人相視一笑,吹散了彼此之間的疏離和煩心事。
冷懷瑾握着周潤芝的手,壓低了聲音,輕道:“等着吧,總有一天,你會恢復自由身!”
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元慶帝在位的時間都不會太長了,前一世,不知道懷南王是否得手,但這一世,她一定要讓懷南王顛覆天熹的江山。
周潤芝震驚的看着冷懷瑾,聰明的她隱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真要相信這夢想能成真,卻是有些牽強的。
勾了勾唇,反握住了冷懷瑾的手:“無礙,只要你能時常來瞧我,我便高興了!”
陳王府
馬佳敏娜被送回陳王府的時候,身子也受了不少皮外傷,即使是那張俏臉也被劃了一道鞭痕,這使得她大為惱火。
雖說昨兒個夜裏的事,她也有錯在先,但她始終仗着自己是南詔的公主,仗着南詔如今是天熹的致命危害,而覺得不可一世。
‘嘩啦’一聲,桌面上剛剛由下人沏好的茗茶,以及斬新的青花瓷盞被她粗暴的拋落在地,打碎了一地的瓷片,茶香四溢,卻又滿目的狼狽。
赫連城一言不發的坐在書桌前,手中正寫划著的狼毫微微一鈍,頭亦未抬,竟又專註的做他自己的事了。
他雖不曾出聲,可並不代表他不氣惱,若是馬佳敏娜是個有眼見的,便應當瞧見他額角那暴露的青筋,只可惜,馬佳敏娜此時也在氣頭上,根本沒留意他的變化。
回府一天了,自己渾身難受,但赫連城卻半句也未曾關心過她,自打宮裏出來,他便像是看不見她似的,連帶着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她忍受不了這樣的赫連城,忍受不了這樣的委屈。
“我要讓你找出那個後宮的妃子,替我報仇,你聽到了沒有?”雖然記不得是什麼妃子,但她相信只要去查,她就能一眼認出來,只可惜,回府之後,赫連城連隻字片語也未曾提過。
伏案疾筆的男子仍舊未曾說話。
馬佳敏娜胸口的怒意被他這無視的態度激到了最高點,她漲得滿臉通紅,情不自禁的揚起纖細的手指,猛的指向赫連城的腦門,吼道:“赫連城,你可別忘了我替你做過什麼?你能立那場大功,到底是誰在幫你?”
她的聲音太過刺耳,說出來的話,也太過明了。
卻不知此時在這書房的外頭,正有一人得了默許前來送湯。
門外的女子腳步一怔,險些被這聲音嚇得將手中的湯汁都撒了,心思靈瓏的她未選擇在這個時候走進去,而是十分懂事的退到一邊,靜靜的觀察着裏頭的動靜,也好聽些對自己有用的蛛絲馬跡去。
這隻怕是赫連城出生以來第一次被人指着腦門大吼,男人的尊嚴,再加上他對馬佳敏娜的失望,化做了眼中深深的怒意,他‘騰’的一聲立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緊緊的捏住了馬佳敏娜的下顎。
“你可別忘了,你那高貴的父王是以什麼條件與我交換的,讓出二十座城池,這於我
池,這於我天熹的江山來說,是個致命的打擊,你能擔保他不會得寸進尺?”這些話幾乎是從赫連城的牙齒縫裏迸出來的。
亦似乎藏在他心裏很久了,而這一刻,馬佳敏娜的態度讓他徹底的暴發了。
他與南詔王達成協議,利用南詔的巫術以及南詔王的幫助登上帝位,而做出的讓步是娶馬佳敏娜為皇后,以及讓出邊疆二十座城池。
等同於割讓了半個邊疆,十分之一的天熹土地。
這獅子大開口的交換於赫連城來說,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他早就在想辦法脫離南詔。
他難以想像,若他登位之後,立了馬佳敏娜為後,那麼……可想而知,他這一生將要被南詔操縱至死。
馬佳敏娜被他捏得生痛,卻仍舊不甘心,一雙滾圓的雙眼同樣瞪着赫連城,艱難道:“你以為沒有了我們的幫助,你能順利登上帝位么?”
南詔在天熹早就撒下了網,不管是朝堂上,還是戰場上,都有他們的人,而這些人,將會在暗中支持赫連城,但同時也是他的威脅。
說到這裏,赫連城的眼中甚至閃過一絲殺機。
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要挾而無力反抗,但殺機過後,他慢慢的恢復了理智。
是啊,此時的馬佳敏娜,還不是他可以輕易主宰的。
手指緩緩鬆開,疲憊的揉了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新回到案台前繼續方才未曾完成的公務。
“是,沒有你們,我……做不到!”聲音很輕,與方才的惡狠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男人的臉色變得如此之快,使得馬佳敏娜有些適應不來,同時,她也意識到了自己失禮,故不再爭吵轉身離去。
轉角處曼妙的身影,瞧着馬佳敏娜不見了蹤影,這才裊裊走了出來,端着小碎步,神色溫柔的托着手中的湯盅往書房進去了。
腳步雖輕,但赫連城做為練武之人,自然是察覺到了,他原本以為是馬佳敏娜去而復返,眉頭一皺,冷冷道:“本王還有公務要辦,你勿再打擾!”
前行的腳步因為這句話而微微一頓,而後立即惶恐的福了福身子,柔和道:“妾身打擾王爺了,妾身這就離去!”
這聲音好似一道清泉,與方才馬佳敏娜所帶來的激流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聽着這聲音,人就算是有再多的怒意也漸漸的被撫平了下來,赫連城抬起頭來,瞧見面前的佳人一身素裳,未施粉黛的臉頰暈着淡淡的紅暈,柳眉如畫,唇如朱點,眼神微微往下垂,似羞非羞,似驚非驚。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懷瑾,是你嗎?”
單從外貌上來看,像……簡直是太像了,加上這身刻意仿照冷懷瑾的裝扮,使得冷懷素整個人都罩上了冷懷瑾的影子。
冷懷瑾雖然早已料到赫連城中情的人並不是自己,卻還是微微有些吃味,抬起雙眼時,已經沒有了方才裝扮的羞澀,而是閃過一絲酸楚的恨意,卻是很快就換作了柔和,又福了福身子道:“王爺,妾身冷懷素,是懷瑾的姐姐!”
她好不容易爬到陳王的床上,自然不能因為一時的嫉妒而毀了這大好前程。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利用自己的手段使得陳王忘記冷懷瑾,而對自己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