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賊喊抓賊、又設妙策
冷懷瑾挑眉瞧着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這副冷漠的外表下難以掩飾的得意之色。
是啊,這一世,赫連城幾時在冷懷瑾的面前得意過?哪一次不是被她反握其中,步步緊逼?難得她也有不知所措的一日,他又如何能不得意呢?
約摸半盞茶的功夫,大殿之上沒有人說話,皇后的手緩緩的伸起,似乎在炫耀即將到來的勝利一般,她的嘴角勾着淡淡的弧度,那對畫得過份誇張的雙眼似乎也染上了高高在上之色。
冷懷瑾沒有說話,而是淡淡的視線又移了回去,重新瞧着那個原本應該擺在她房中的黑木夾子,眉心呈現淡淡的皺痕。
赫連城似乎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冷懷瑾仍舊能對他視若無睹,原本染上的喜色,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般,即失望又不甘,卻又含着幾分報復的快感。
握緊了拳頭,他的胸口帶起了稍為劇烈的起伏,心裏在咆哮着,冷懷瑾,馬上你就要跪下來求我娶你了……
而就在這時,皇后那戴着華麗護甲的手指優雅的拋開了那黑木夾子,她雙眼猛的一緊,原本已經醞釀好的話即將脫口而出,卻在最後一刻卡在了喉嚨中央。
‘啊……’隨着她動作的僵持,那手捧盒子的小監也嚇了一跳,以至於雙手開始顫抖起來,手中的盒子也不受控制般的抖落在地,發出一聲極為刺耳的‘啪’聲。
裏頭的東西隨之彈落紅地毯,完好無損。
“母后,這便是您的血鳳鐲子么?兒臣倒是好奇了,血鳳鐲子竟是黑色的!”隨着赫映月的一聲尖銳的諷刺,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是啊,這哪裏是什麼血鳳鐲子,這根本就是一枚黑玉鐲子,雖說亦價值不菲,但是與血鳳鐲子卻是完全不同質地的。
但凡是個有眼睛的都真真實實的看到了這一幕。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未等太后責罪,那幾名搜查冷懷瑾院子的小監已經顫抖着跪了下來,不住的磕着頭,他們都是宮裏的人精,雖說方才他們尋到的鐲子確確實實是紅色的,但如今,暴露在眾人面前的卻是黑色的,因此,他們立馬改了口。
齊聲呼道:“太後娘娘饒命,定是這夜裏燈光不好,奴才們個個眼拙,才會冤枉了瑾平郡主,還請太後娘娘饒命啊!”
既然連這些搜東西的小太監都承認了是自己眼拙,那麼,方才口口聲聲指責冷懷瑾的那幾名小宮女,又怎會不知該如何做呢?
“太後娘娘,定是院子裏的燈火太暗,才會看錯了,求太後娘娘饒了奴婢們!”
一時之間,整個慈寧宮中呼喊求饒聲一片。
立在一旁的赫驚鴻這才鬆了一口氣,今兒個晚上,他也有疏忽,若不是被德馨纏着,他便不會錯過冷懷瑾院子裏的一舉一動,也就不會讓現在的事發生。
想到這裏,他抬頭瞧着冷懷瑾的反應,這丫頭似乎早已料定了結局,從始至終沒有半句辨解,即使如今真相大白,她亦是淡漠的旁觀着,好似這一切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在太后的身旁,劉賢妃的臉色早已白成紙狀,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不……她明明將戲演得那般的逼真,入宮這麼多年,還未有哪個妃嬪在她手下逃脫過,今日的這一切,都太過令她驚訝。
一時之間,她看向冷懷瑾的眼神就像是見了鬼似的。
這個女孩,她真的只有九歲的幼齡么?世人都說深宮險惡,此時在她看來,冷懷瑾要比這宮裏的每一個女人都險惡。
緊緊的咬着自己的紅唇,拼盡全力才剋制住自己沒有驚訝過度而惹人注意。
“噗……原來血鳳鐲是黑血玉做的,驚鴻今兒個算是見識過了!”一聲半玩笑,半打趣的話湊到太后的耳邊,將這個原本就混亂的局面攪得更加五味陣雜。
皇后這才醒過神來,那已然氣得青筋暴跳的手掌猛的揮向眼神的小太監,‘啪’的一聲脆響下,殿內傳來皇后憤怒的喝斥聲:“真是個混帳東西,眼瞎了不成?竟害得瑾平郡主白白受辱,拉出去斬了!”
既然事情已經敗露,她又怎能留下這些活口,日後留下隱患呢?
說罷,禁衛軍正要上前要抓人,卻被冷懷瑾伸手給攔了下來。
“且慢”,她似笑非笑的望着司馬皇后,上前,擋在了禁衛軍的跟前,低頭瞧着那跪在原地瑟瑟發抖的幾名小太監,問道:“這位公公,如若本縣主沒有看錯的話,你便是安公公的侄子,原本是江南人,后因家境不好,就來投靠安公公了……”
當然,這些信息都是上一世殘留在她腦子裏的。
她自然要記着,只有記着上一世的事,這一世,她才能掌控住別人的軟助。
可不是?那小太監的身子猛的一抖,十分驚訝的抬起頭來看着冷懷瑾,似乎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說起這些。
冷懷瑾可不顧這些,卻又接着道:“我府上有一位仆婆與你十分相像,她平日常說自己的兒子在宮裏當差,我見你長相與她相似就大膽猜測了,如今,你可有什麼話要與你的親娘交待?”
說到這裏,冷懷瑾的臉上更加的溫和了,眼中似乎噙着善意一般,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
但凡了解她的人都該知道,她越是表現的童叟無欺,便越加的可怕。
只可惜……在整個慈寧宮裏,
……在整個慈寧宮裏,除卻赫驚鴻,沒有一個人能猜透她的性子。
那名小太監的身體由於冷懷瑾的幾句話顫抖得更加厲害了,眼中也續了些許淚花……他只知道她娘來了京城做僕婦,卻不想,竟是在冷懷瑾的府里。
他反正要死了,但總不能再害死自己的親娘啊,想到這裏,小太監的嘴張了張,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腰肢挺了起來,直直的沖冷懷瑾磕了個響頭,懇求道:“求縣主饒過奴才的娘親,奴才今兒個便為縣主洗冤了……”
聽到小太監的這一番話,皇后頓時醒悟,他這是要揭她們的老底了,眼神一緊,一瞬之間,整張被胭脂鋪蓋着的臉上便顯現了惡毒之色,正要上前,卻被安公公在暗中拉了一把。
便在這時,那小太監眼神一白,嘴角一團黑血吐出,整個人便倒地不起。
與他一塊搜查冷懷瑾院子的其餘幾名太監也都同樣死去了。
太后在宮中打滾了幾十年,心中早已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氣憤難平的同時,狠狠的瞪了皇后一眼,嘴裏嘲諷道:“今兒個這事,哀家看是賊喊捉賊的把戲!”
雖沒有指名道姓的,但任誰都知道這說的自然是皇后了。
而劉賢妃雖氣惱沒有因此扳倒冷懷瑾,卻好在她一直處在暗處,因此,這事也算不到她頭上來。
唇瓣一揚,一抹嬌媚的笑意又染上了眼角眉梢,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臂,一手替她順着氣,勸慰道:“太后,既然是誤會,自然是皆大歡喜了,這什麼丟了都不要緊,最要緊的是太后的身子啊!”
說罷,沖皇后使了個眼色,便與太後身邊的嬤嬤一同扶着她走進了內殿。
赫連城定定的看着冷懷瑾,他不過是想為今晚的恥辱翻牌,卻不想,連帶着自己的母后都被搭了進去。
一時之間,他整個人都像是被人潑了冰水一般,好半天都動彈不得。
若不是赫連戰推了他一把,只怕他連腳步都邁不開了。
待他兩人走後,赫映月與馬佳敏娜也相繼離開了,太子臨走前深深的看了冷懷瑾一眼,頓了頓腳步,輕嘆了一聲,提醒着:“你本不該留下來!”
如今正是風頭火勢之際,以冷懷瑾如今的威望,要得到她和要陷害她的人,幾乎持平。
赫驚鴻上前正想說幾句,卻不想又被德馨死死纏住,只得嘆了一口氣,急匆匆的離開了。
冷懷瑾回到院子裏,原本侍候的丫頭已經換下了,如今,來得又是另一批陌生的面孔,吩咐了歇息之後,她便將所有的下人都遣散了,黑暗中,蕭一壓低的聲音傳來:“主子,按您的吩咐,果然發現劉賢妃有不妥,她手腕上竟戴了兩個同樣的鐲子,因此我便偷偷將你的鐲子換下了!”
冷懷瑾點了點頭,對於蕭一的辦事效率她從來不持懷疑的態度。
想想,今兒個也是千鈞一髮,若不是自己疑心重,想必已經中了劉賢妃和皇后的圈套了。
次日,這‘賊喊捉賊’一事,已經傳到了元慶帝的耳中,由此,他大發雷霆,當眾將皇后痛罵了一頓,並罰其閉門思過數日。
陳王赫連城的勢力再次受到打擊,朝堂之上也是人心惶惶,保守臣子更加頑固,而中立臣子也對赫連城越加的失望。
無奈之下,赫連城只得來到劉賢妃的宮中,再次與其商量對策。
“本宮便不信,一個九歲的幼齡女童能有如此心機,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教她!”劉賢妃聽了赫連城對冷懷瑾甚高的評價之後,雙眉一橫,偏不信邪道。
對付人的招數這宮裏多了去了,一招不行,還有下一招。
赫連城的眉心緊緊的擰了起來,因為連日的受挫,使得他這幾日的心情都不太好,昨兒個夜裏,他被迫將冷懷瑾的堂姐冷懷素帶回了陳王府,因此,更加鬧得不可開交,馬佳敏娜差點在一氣之下連夜跑回了南詔,好在最後還是勸了回來了。
如若不然,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最害怕的是冷懷瑾會與太子赫連碩走在一起,他的人調查過,說是太子赫連碩與冷懷瑾私下裏曾有幾次交集。
他深知冷懷瑾的能耐,冷昌修今日能坐到二品侍郎的位置,絕不是憑着他自己的才華,很多原因是源自他生了一個舉世無雙的好女兒。
再加上前不久,他旗下一位謀士曾算過,此女有母儀天下之命,起初他是不信的,如今,瞧見她日漸顯露的頭角,他已是不得不信了。
“母妃可有妙策?”既然昨兒個失敗了,那麼,他們更不該退縮,趁着冷懷瑾人在宮中勢單力薄,必要將她一舉拿下。
如今,皇后被禁,能靠的人,自然只有劉賢妃了。
這宮裏的女人,能利用便要好好的利用。
“咱們不是還有一招么?”說到妙策,劉賢妃的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如絲媚眼瞟了一眼身旁一直立着,而不曾出過聲的杜公公。
兩人的眼神交換,立即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母妃的妙策是?”赫連城雖也想到了大概,卻仍舊裝作不解的反問道,這些年來,他一直知道這杜公公是劉賢妃的心腹,亦知道他們在這宮裏害了不少人,但卻不知道這杜公公還有什麼奄人沒有的本領。
“夜裏你便知道了,本宮乏了,你先回吧!”劉賢妃雖與他結成同盟,卻是不會蠢到將自己的底細全盤托出,她自然是要拿着赫連城犯罪的證據,一輩子要挾他,或者……將他掌控在自己的手裏。
說到這裏,劉賢妃已經伸出手,杜公公急忙彎着腰,托上劉賢妃的手,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她轉到內室。
赫連城冷冷一笑,轉身亦出了劉賢妃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