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木頭,快過來……”

“看鏡頭啦,不要看我!”

夜晚的南濱路,五彩繽紛。小腹隆起的女孩子,穿着量身剪裁的婚紗,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男人穿着白色手工定製西裝禮服,面容俊美,身型挺拔。她挽着他的手臂,站在愛情斑馬線上。一對金童玉女,引得路人頻頻回首。

經過申請,一旁的交巡警平台為他們手控開了綠燈,禁止車輛通行。不遠處,攝影師正對他們取景。馬路對面,喜來登大酒店的雙子塔,巨大的led屏幕上,玫瑰紛揚飛舞的畫面里切換着一句又一句浪漫告白。字體是他用毛筆親自寫的隸書,輕重頓挫,一波三折,莊重靜美。

鏡頭裏,她笑得比南濱路上綿延起伏的火樹銀花還要明亮耀眼。男人表情收斂,甚至帶了些嚴肅,但那深邃的眉眼裏,蘊着些若有似無的溫柔。

“木頭,我是不是最美的新娘子?”她踮起腳尖,摟着他的脖子問,笑得眉眼彎彎。

“是。”兩人額頭輕輕相抵,他用磁性的嗓音低聲說,“再也沒有更美。”

再也沒有更美……

宋青瑤猛地睜開眼。黑暗中,有月光滲入。她獃獃的望着房頂的天花板,兩行淚水猝不及防滾落。

皮膚骨骼包裹下的那顆心臟,分明已經潰爛到千瘡百孔,在這寂靜的深夜,竟然還會生出疼痛。強烈到難忍的疼痛。

宋青瑤用力深呼吸,減緩快要窒息的痛楚。她拉下橫在自己身上的那根手臂,坐起身,迷濛的目光看向窗外。遠處,江水浩浩湯湯,奔流不息。

她輕輕的下了床,走到客廳,沒有開燈,在幽暗中摸出放在電視柜上的香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煙,點燃。

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黑暗中。靠在沙發上,緩緩的抽煙。

一根煙抽完,又點了一根。心臟漸漸由渾噩的沉痛中緩過勁來,她找出手機,屏保上顯示的時間是2:46。

打開微信,一年多沒有聯繫過的朱莉,兩個小時前給她發了一條信息。

朱莉:[這個城市真小]

宋青瑤彈了彈煙灰,輸入:[以後在外面玩注意保護自己]

她才剛放下手機,微信的提示音響起。她再次拿起來。

朱莉:[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宋青瑤看着那句話,遲遲沒有回復。

朱莉:[假惺惺的女人!人在做,天在看!你別得意的太早,你這種人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宋青瑤對着手機屏幕看了半晌,扯唇一笑。淡淡的,倦懶的。她隨手將手機甩在了沙發上,起身,走到露台上。

走廊另一端,一個身影由黑暗中走出。他走到沙發旁,坐在她剛剛坐的位置上,拿起她甩在一旁的手機。打開微信,上下瀏覽一番最近聯繫人,又分別點進去看了聊天記錄。看到她和朱莉的對話時,他眉頭皺了皺。

看完微信,他又點開短訊,大多是一些工作上的往來和廣告短訊。接着點開微博,逐一查看她的私信和她留過的評論。他打開自己手機的微博小號,搜到那幾個在私信里瘋狂示愛的人賬號id,點擊關注。然後是手機通訊記錄,他將新出現的名字和沒存名字的電話號碼都拍了下來。最後,他將手機放回了原位。起身,往露台走去。

保利江上明珠背山面水,坐北向南,風水佳,視野好。他們住在這棟花園洋房的三樓。寬敞的露台上,擺放了各式各樣的綠色植物,中央置有歐式風情的鐵藝桌椅。露台一角放了一箱百威啤酒。宋青瑤拿出一瓶,用牙齒咬開了瓶蓋,灌下一口。

她坐到靠近鴨掌木放置的一張三人寬編製藤椅上,一邊喝酒,一邊抽煙,眼神縹緲。遠處,鵝嶺公園頂端的燈光映亮一片生機盎然的叢林。更遠處,是碧波浩渺的嘉陵江和市中半島的風景。

朱莉說的對,這個城市真小。

小到她能在幾天內接連兩次遇到他。

如果人在做天在看,為什麼那個男人還能活得好好的?

如果當時,她再軟弱那麼一點,就是嘉陵江下的一具屍骨。她的血淚,她的骨肉,誰來償還?那個男人依然遊走在他光鮮亮麗的世界裏,做闊少,做富商,娶名媛。

報應?呵,報應從來只欺負軟弱的人……

當路司譯走上露台時,宋青瑤已經躺在藤椅上睡著了。她側着身子倒在椅子上,一隻手裏還夾着已經燃盡熄滅的香煙,要掉不掉,地面上是七八個空酒瓶和一地凌亂的煙頭。

路司譯走到宋青瑤身前蹲下。她穿着黑色真絲弔帶睡衣,黑色長捲髮凌亂的覆在臉龐上,散落在脖頸和胳膊上,纖細的手臂搭在腰側,修長的美︶腿懶懶的垂下。雪白的肌膚被星光鍍上一層柔軟的光澤。

她是一個美艷不可方物的女人,但在他眼裏,她還是一個柔弱的需要呵護的小女孩。

他取下她手指間的煙頭,輕輕理順她的長發,將她抱起,摟入自己懷中。

他低下頭,細緻的、輕柔的吻着她……

星光,月夜。他的女人,他的愛情,他的家庭,這就是他的命根子。

宋青瑤一覺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洗漱完,換上清爽的家居運動裝。飯廳里,路司譯端上做好的午餐,有蘑菇鮮蔬湯,魚香肉絲,干煸豆角,麻婆豆腐,還有廖記棒棒雞里買來的夫妻肺片和海帶絲。結婚兩年,他由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錘鍊成會做一桌地道川菜的家庭婦男。

宋青瑤坐在桌前,埋怨他,“不叫我,還把我的鬧鐘關了。”

路司譯笑:“昨晚那麼晚睡,得補覺啊。”

他為她盛了一碗湯,放到她手邊。宋青瑤小口喝着,品評道:“不錯嘛路小廚,手藝越來越好了。”

路司譯蹲到她跟前,抱着她的雙腿,像個大型犬般看着她,“老婆大人,求賞。”

宋青瑤俯下身,手指抬起他的下顎,朝他的嘴巴親了一口。

“賞了,快去吃飯。”

“嗻。”路司譯回到位置上,笑眯眯的開動了。

宋青瑤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季子晏的身影,如果能跟這個小孩一起吃飯就好了。他吃東西的樣子可愛極了!一想到再過兩個小時就能看到他,宋青瑤的心情莫名的燦爛起來,連飯菜都多吃了幾口。

飯後,路司譯開車送宋青瑤去跆拳道館。兩人吻別時,路司譯說,“老婆,下午幾點結束,我來接你。”

“五點半。到時候我聯繫你。”

宋青瑤滿心歡喜的進了跆拳道館,卻沒有等到期待的身影。季子晏今天沒來。

不僅如此,還有更糟糕的事。季子晏的家屬打電話來投訴她。投訴理由是她身為教練不負責任,帶小孩亂吃東西,導致小孩生病。對方表示對完美跆拳道館很失望,決定退掉這裏的學習。

宋青瑤整個人懵了。

她不是擔心公司對她的處罰,她最擔心的是,季子晏怎麼就生病了?情況嚴不嚴重?

北部新區,保利高爾夫豪園,季宅。

季子晏躺在自己卧房的床上,拉着季慕衍的手指頭,“爸爸,我頭不疼,肚子也不疼了,我可以去上課。”

季慕衍坐在床邊,冷着臉道;“以後都不用去了。”

“爸爸……”季子晏坐起身,委委屈屈的低聲說,“我喜歡跆拳道,我現在不生病了,我想去上課……”

季慕衍起身,“老實在家獃著。”

季子晏見他爸爸像是要走的樣子,馬上躺下身,皺着小臉說:“爸爸,我肚子又疼了。”

秘書在這時候走進來,拿着手機,說:“季總,昨天那位教練打電話來了,想要跟您致歉。”

“沒必要。”季慕衍冷道。

“宋教練嗎?”床上的季子晏眼睛一亮,“我要跟宋教練說話!”

秘書為難的看着季慕衍。季子晏已經下了床,從秘書手裏接過手機。

手機另一端,宋青瑤剛剛接受了家屬秘書一頓劈頭蓋臉的教訓,她一邊賠笑一邊致歉。她還是想盡最後的努力,跟孩子家長溝通。她不希望季子晏在完美跆拳道館的學習就此終結。

她深呼吸,做好了再次迎接暴風雨的準備,沒想到傳入耳中的是季子晏的聲音。

“喂?宋教練?”糯糯的帶着些雀躍的聲音。

心臟猛然一抽,她連聲道:“小晏?是你嗎?聽說你生病了?你還好嗎?對不起啊,教練不知道你不能吃冷飲。小晏現在肚子還疼嗎?還難受嗎?”她都快語無倫次了。

季子晏抿着唇,唇角弧度揚起,“宋教練別擔心,小晏已經好了。”

季慕衍在一旁斜眼看他。剛剛是誰躺在床上說肚子疼?這會兒都抿着嘴偷樂了。

“你現在在醫院嗎?還是在家?教練可以去看望你嗎?”

“我在家。”季子晏抬起臉看季慕衍,“爸爸,宋教練要來看我。”

見他爸爸沒做聲,他又說,“宋教練對我很好。昨天你忘了我,是宋教練陪我。”

“爸爸……”季子晏走近幾步,拉着季慕衍的西裝褲管,眼巴巴的求着他,“讓宋教練來看我,陪我玩,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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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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