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宋青瑤託人找關係，把她爸安排進了季子晏就讀的貴族幼兒園。
去幼兒園報道的那天，宋青瑤隨她父親一起。一切手續流程走完后，已經接近下午放學。情怯的宋青瑤，究竟還是忍不住，到了季子晏的班外。
同學們都在咿咿呀呀的學兒歌，只有他，低着頭悶悶不樂的樣子。他一抬頭，宋青瑤發現兒子眼眶都是紅的。宋青瑤找到他們的生活老師詢問，老師說：“小晏這兩天的確狀態不太好，可能由於受傷的原因一直沒來上學，一時間還沒調整過來。”
宋青瑤讓老師把季子晏叫到了外面。季子晏看到宋青瑤的瞬間，雙眼亮了下，但沒有揚起他可愛的笑容，只是咬咬唇，說：“宋教練好。”
宋青瑤牽着季子晏的手，帶他在花園裏散步。
“小晏啊，最近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宋青瑤問道。
季子晏沒有做聲。
宋青瑤把他帶到一旁的木椅，她把季子晏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輕輕揉弄他的小捲毛，“小晏，我們是好朋友呀，好朋友就是可以互相分享開心和不開心的夥伴。你有什麼心事，告訴宋教練，說不定教練能幫助小晏呢？”
季子晏搖搖頭，“教練幫不了我……”低低的聲音，帶了點哽咽。
“說說看？”
“我……我爸爸……”季子晏癟了幾下小嘴巴，終究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他邊哭邊說：“爸爸不要我了……我要成孤兒了……”
宋青瑤一怔，馬上哄道：“怎麼可能呢，爸爸怎麼會不要小晏？”
“是真的……”季子晏抽噎着說，“爸爸要跟媽媽離婚，他不要我和我媽媽了……”
宋青瑤失聲了那麼片刻。離婚？季慕衍為什麼要離婚？曾經，他還振振有詞的說，婚姻不過是擺設，跟誰結都是一樣。
“子晏——”不遠處，傳來女人的叫聲。
“媽媽……”季子晏馬上扭頭看去。
秦芸芸走過來，看清了宋青瑤的臉后，表情瞬間沉了下去。
季慕衍突然提出離婚，她一直覺得他是外面有人了。不然，為什麼幾年都好好的，突然間就是非離不可的架勢？這段時間，與他牽扯不清的，就是這個女人。
“季子晏，過來。”秦芸芸冷着臉道。
季子晏馬上從宋青瑤身下跳下，走到媽媽身邊。
秦芸芸走上前，宋青瑤隨之站起身。秦芸芸猛地揚起手，一巴掌就那麼甩了下去。宋青瑤完全在狀況外的挨了一巴掌，她神色變冷，眼神尖銳了起來。秦芸芸又要甩下第二巴掌時，被她及時抓住手。
她冷笑，“季太太，動手打人可不是好習慣。”
常年健身鍛煉的宋青瑤，力氣和身手對付一般女人綽綽有餘。她扣緊她那隻手，反手揚起，就要回敬她一耳光。
風衣的裙擺突然被扯住，季子晏死命拉扯着她的衣服，大叫，“……你不要打我媽媽！不要打我媽媽！”
宋青瑤低下頭，看到那張小臉上的緊張不安，心裏就像是被刀子狠狠剜了一下。她的兒子，在她被打后，那麼著急的捍衛另一個女人。
這一晃神的瞬間，秦芸芸再度佔得優勢，她用力抽出被鉗制的手，再次甩了宋青瑤一耳光，還伴着一口唾沫，“不要臉的狐狸精！我真是低估你了，道行還挺高啊！”
唾沫星子在臉上散開，宋青瑤眼睫低垂，看着小小的季子晏。季子晏看不懂她眼裏的悲滄，但他心裏卻難過了起來。他退了兩步，靠在秦芸芸身邊，揪住她的衣角，“媽媽……宋教練是好人，你不要打她罵她……”
“好人？”秦芸芸冷笑，“子晏，我告訴你，就是這個狐狸精，是她勾引了你爸爸！她害的我們家不得安寧！你爸要拋妻棄子，就是因為這個女人！他被這個狐狸精迷惑，得了失心瘋！”
“教練……”季子晏難以置信的看着宋青瑤，小小的臉蛋上有着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混亂表情。
“不要叫她教練！她是表子！狐狸精！不要臉的小三！”秦芸芸惡狠狠道。她盯着宋青瑤說：“宋青瑤，別以為有路家撐腰就了不起！等你被路家踢出門的那天，我弄不死你！”
宋青瑤面色冰冷，一聲嗤笑：“你倒是試試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狗仗人勢的東西！”秦芸芸狠狠剜了她一眼后，對季子晏冷聲道：“我們走！”
她轉過身，大步離去。季子晏踉蹌的跟在她身後，步子邁得太急，“噗通”一聲，栽倒在地。秦芸芸頭也不回的繼續前行。
宋青瑤心裏一顫，趕忙上前扶起季子晏，緊張的替他拍着身上的灰塵，“小晏，疼不疼……”
“我討厭你！”季子晏大聲道，小臉緊緊繃著。
宋青瑤一愣，怔怔的看他。她無措的張張唇，想要說什麼，“小晏，我……”
“我討厭你！你是壞女人！狐狸精！你要搶我爸爸！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季子晏用力推了一下宋青瑤，轉身跑開。
孩子再大的力氣，也沒有多大，可宋青瑤被他推的猛地往後一倒，跌坐在地。彷彿全身的筋骨都被抽去，她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姿態狼狽的坐在地面上，看着季子晏小小的身影追着秦芸芸，“媽媽……媽媽……等等我……”他拚命追上她的步伐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拽着她的衣角。
宋青瑤獃獃的坐在地面上，眼淚怔怔滾落。胸腔里瘋狂蔓延的痛楚，幾乎將她的心撕碎。
“瑤瑤……怎麼了……”宋父趕過來，看到女兒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連拉帶拽的把她從地面上扶起來。一見她滿臉的淚水，更是心疼的不行，“怎麼了這是……”
“爸……”宋青瑤哽咽出聲，撲入宋父懷中，埋在他肩頭，狠狠哭了起來。
“怎麼了，剛剛見着小晏了？捨不得他？”宋父一邊拍着她的後背，一邊詢問。
“爸……我好難受……真的好難受……我快要受不了了……”她崩潰的哭着說，“我不能認自己兒子……我還得眼睜睜看着他叫別的女人媽……我那麼小心翼翼的靠近他，那個女人幾句話就能讓他討厭我……我真的好難受……”
由於宋青瑤離職，公司特別給她安排了一次歡送宴，地點定在江北黃泥磅的阿興記飯店。宋青瑤由幼兒園離開后，收拾了情緒，與路司譯會和，一道前往吃飯地點。
車上，路司譯看到宋青瑤眼眶紅紅的，臉上還有尚未褪去的淡淡紅痕。他把車停到路邊，傾過身，轉過宋青瑤的臉龐，認真的看了下，俊秀的雙眉擰了起來。
“老婆，有人打你？”
宋青瑤淡淡應聲，“今天走在路邊跟一個女人撞到，一言不合發生了衝突，誰知道那人就像瘋狗一樣，甩了我一耳光。當然，我也沒有客氣，回敬了他。”
路司譯沉着臉問：“記得她長什麼樣子嗎？
“陌生人，哪還記得。”
“老婆，下次遇到這樣的事，如果來不及聯繫我，記住他的樣子，最好問出他的名字。老公一定會幫你出氣。”
“嗯……”宋青瑤若有似無的一聲輕應，結束了交談。
兩人抵達阿興記的包房，同事們都已經提前到達，集聚一堂。大包間內開了兩桌，坐了三十多人。宋青瑤是這場飯局的主角，眾人車輪戰般向她發起進攻。她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紅的白的啤的，來什麼喝什麼。
路司譯知道她酒量還行，本不想打擾她的雅興，可見她喝的雙頰通紅，連站起的身體都是虛軟的，看不下去了。他攔下她又要喝的一杯酒，說：“這杯我替瑤瑤喝了。”
一杯酒豪爽的下肚，眾人紛紛叫好。
宋青瑤確實喝多了，頭昏腦脹，也不攔着路司譯為她擋酒。她以為喝酒能緩解心裏的悶痛，可這麼多酒精灌入五臟六腑，那種鈍痛竟然更清晰了。
宋青瑤站起身，路司譯扶住她。宋青瑤將他推開，“我很悶，出去透口氣，你幫我應付着他們。”
她由包里摸出香煙和打火機，走出包間。
宋青瑤走到大廳一角的休息區坐下，由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燃，用力吸上一口。
她無力的依靠在沙發扶手上，神情有些獃滯的抽着煙。
另一邊，季慕衍與幾個朋友走入大廳。服務員領着他們往包間去。季慕衍的目光淡淡掃過，進了包間。還沒坐下，他突然又站起身。
“怎麼了阿衍？”
“有點事。”
他走出包間，目光再次逡巡。剛剛走過後，他才後知後覺的彷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一次，他確定無疑的看到了宋青瑤。她懶懶的倚靠在沙發上，長發披散肩頭，穿着粉白色針織衫，黑色鉛筆褲，風衣外套被脫下，放在一旁。
季慕衍盯着那個姿態慵懶的女人，心跳聲突然變的有力起來，連他自己都能聽到。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走上前。走近了發現，她臉色緋紅，眼神沒有聚焦，但眼眶裏噙着迷濛的水汽。
季慕衍走到宋青瑤身前，抓住她的手腕，截下了她手中的那隻煙。他將煙頭擰滅在一側的垃圾桶，再次走回來，坐到宋青瑤身旁。
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宋青瑤猛地將拳頭砸向他。她咬着雙唇，一言不發，眼眶卻越來越紅，揮舞的拳頭拚命砸向他的胸膛。
“……你有病啊！”季慕衍攥住她的手。
她掙扎着，就是要打他，淚水倏得被震落，一發不可收拾。
季慕衍看到宋青瑤的眼淚，心臟就像被什麼揪住，除了心疼，什麼火氣都沒了。他放開她的雙手，將她攬入懷中，任由她打他泄恨，只是越來越緊的抱住她。
直到她徹底失去打人和掙扎的力氣，癱軟在他懷裏。他撫着她的黑髮，聲音低低的問她，“他欺負你了？”
沒有幸災樂禍，沒有落盡下石，他更忘了當初她是怎麼冷漠又譏諷的拒絕他，現在只有對她的心疼和擔心。
宋青瑤沒做聲。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季慕衍又問。
宋青瑤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他。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季慕衍再度要靠近時，她往後退了幾步，指着他說：“為什麼要離婚……你為什麼要離婚……”
“你說呢？”他眼神深深的看着她。
宋青瑤驀然抓起沙發上的打火機朝季慕衍砸去，“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混蛋！……你想毀掉小晏的童年嗎？！”
嵌有水晶的銀質打火機，在半空劃出一道弧度，砸上季慕衍右邊額角。這一下又急又狠，季慕衍額角頓時起了紅腫，眉角處被利齒劃過，扯開一道口子，血絲細密滲出。
爭執聲已經引起了服務員注意，見季慕衍臉上出血，他們趕忙遞上紙巾。饒是季慕衍再克制自己，此刻也動怒了，何況他本身脾氣就不那麼好。
他冷着臉，大步上前，扯過宋青瑤。兩人拉扯間，四下走過的人都往這邊看來，大廳一側還有吃飯的餐桌。不想成為關注的焦點，季慕衍將宋青瑤打橫抱起，往一旁的走廊走去。
宋青瑤在他懷裏拚命掙扎，走過一個拐角，季慕衍才將她放下。他眼角處的血口雖然剛剛用紙巾擦了下，這會兒又有血滾下。他狠狠剜了宋青瑤一眼，“女瘋子！”
他氣不過，扯起她的針織衫給自己擦血。一撩開，雪白的肌膚，纖細的腰肢，進入視線，他抽了抽喉結，幾乎是瞬間攬上了她的腰肢，手掌探入針織衫里。迅速擦去血液后，他將她擠壓在牆上，吻上了她的唇……
她奮力掙扎，他拚命的索取。他要填補這段時間以來的焦躁和空虛。他要滿足自己隱忍了許久的需求。
“……你放開……混蛋……無恥……下流……”宋青瑤艱難的辱罵著。
被罵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季慕衍，徹底充耳不聞。他扣住她的腦袋，用力汲取着她口中甜美的汁液，與她的小舌抵死糾纏。
這段時間以來的焦慮抑鬱，妻子的控訴，兒子的哀求，父母的逼迫，朋友們的指責……心心念念卻無法見到的女人，揣測她在另一個男人身邊的日日夜夜……這些東西統統朝他逼壓而來，折磨着他煎熬着他，扼着他的喉嚨，令他快要窒息。
只有在此時，把她真真切切的摟在懷裏，盡情品嘗着他的味道，他才彷彿重新找回了自己，找到了可以呼吸的空氣。
一個瘋狂灼熱的熱吻過後，宋青瑤的臉上也被沾染了血跡。兩人皆是汗水與血水交融，他們此起彼伏的喘息着，盯着彼此。他在她的深褐色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她燃燒的怒火。
宋青瑤用力揚起手，想要扇下一耳光時被他抓住。
他啞聲道：“剛剛那一下子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來勁了。”
“我警告你，我的丈夫就在另一邊包房裏！”宋青瑤狠狠的盯着他，“如果被他看到你欺負我，有你好受的！”
季慕衍眼神猛地下沉，臉上最後一絲繾綣的溫柔褪盡，只有被激怒的陰霾，“好啊，你把他叫來，上次的賬我還沒跟他算清楚。”
兩人正說著，遠處隱約傳來叫聲，“瑤瑤……瑤瑤……”
宋青瑤臉色一白，猛地翻過身，把季慕衍壓在牆上，手掌用力捂在他嘴巴上。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季慕衍眼神轉深。他毫不客氣的環上她的腰肢，手掌在她膚如凝脂的後背上摩挲着。
她以眼神警告他。他挑了挑眉，絲毫不為所懼。
“瑤瑤……瑤瑤……瑤瑤……”叫聲漸漸靠近，又漸漸遠去。直到徹底聽不見時，她才虛脫般鬆了一口氣，放開捂住季慕衍嘴巴的手。
就這麼一會兒，她的額頭已經佈滿冷汗。
季慕衍倚靠在牆上，扯了扯唇角，“怎麼？剛剛不是還拿路司譯威脅我么？他真過來了，怎麼就藏着掖着了？”
未免剛剛的驚險時刻再次上演，宋青瑤轉身進入一側的空房間裏，季慕衍跟着進去，把門關上反鎖。
包間裏沒有開燈，關門的瞬間，四下猛地陷入了黑暗。
宋青瑤一轉頭，陷入了一個灼熱的懷抱里。
季慕衍本想溫柔的抱着她，可她不停的掙扎，他只能越抱越緊。
“宋青瑤，你如果不在意我，剛剛為什麼要避開路司譯？”他有些得意的在她耳邊吐氣。
宋青瑤咬着唇，不說話。
她只是不想再刺激路司譯。她真的懼怕兩人再次發生正面衝突，上次血腥的場面，每每想起來都令她毛骨悚然。她擔心再來一次，她的丈夫會成為殺人犯。她也擔心小晏……如果季慕衍出什麼事，無論是死是傷還是被用盡手段弄到牢裏去，對於小晏的人生來說，都是災難。
他那麼崇拜仰望他的爸爸，他未來的人生還需要他爸爸培養扶持。季慕衍毀了，季子晏也就被毀了。
季慕衍以為自己說對了，心中蕩漾起一陣陣柔軟。他的聲音也變的溫柔了些，黑暗中，他用手掌勾勒着她的臉龐，“瑤瑤，你知道我為什麼離婚。如果你是擔心跟路司譯離婚後，沒有安全感，我可以給你婚姻。”
宋青瑤冷着臉，面色鐵青。可惜他看不到。
他繼續說：“你不是很喜歡小晏嗎？做他媽媽，你可以天天陪着他。”
宋青瑤身體一僵，彷彿瞬間被人點了死穴。
季慕衍感覺到懷裏的人突然安靜了下來，不再彆扭着掙扎。他低下頭，親吻她的臉頰，吻到她的耳垂，啞聲道：“瑤瑤……離開路司譯，回到我身邊。你以前那麼愛我，你忘了嗎？”
宋青瑤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他。
她往後退了幾步，靠在門邊，按下燈光。房內霎時亮如白晝。
季慕衍看到宋青瑤慘白如紙的臉色。
宋青瑤盯着他，一字一字的說：“季慕衍，你知道什麼是以前嗎？以前就是再也回不到的過去。如今，我有我的家庭，你有你的家庭。你還要把當年對我做過的事，再上演一遍嗎？
現在你不僅是一個女人的丈夫，你還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我請你，拿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的擔當！不要糾結於一段被你拋棄的過去，一次又一次做一個無恥之徒！”
季慕衍眼神陰鷙的盯着宋青瑤，滿臉風雨欲來的怒意。
“你說我以前愛你？那我可以告訴你，我現在對你只有厭惡和唾棄！一個連自己老婆孩子都拋棄的男人，算什麼男人？”宋青瑤冷冷一笑，眼裏滿是譏誚，“你說路司譯是瘋子是神經病？可他就算再神經，也比你好！至少，他從沒有想過拋棄他的妻子！無論她的妻子生來多麼貧賤，無論她的妻子有過什麼樣的過去，遭遇了什麼樣的創傷！他給予的是不離不棄的陪伴！就憑這一點，你永遠都比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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