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距離訓練還有半小時，宋青瑤索性陪季子晏一起看畫冊。當她決定敞開心胸，不跟一個無辜的小孩子計較新仇舊恨時，她愈發覺得自己很喜歡季子晏。兩人一起靠在沙發上，她先是環着他的肩膀，接着又直接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宋青瑤將連環畫拿在手上，距離季子晏的視線不遠不近。她真覺得這個《喜洋洋和灰太狼》很傻，還不如她小時候看的舒克貝塔和十二生肖系列有意思。但因為是陪着季子晏一起看，無趣的東西竟然也變得有趣起來。聽到小傢伙開心的笑聲時，她情不自禁的跟着笑。
全情投入的宋青瑤，都快忘了這個空間裏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季慕衍坐在一側沙發上，抽着煙，眼眸微眯，定定的盯着她看。
他昨晚又做了那種夢。這一次，夢裏不再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他翻過了那個女人的身體，一直以來昏暗的夢境突然湧入了光亮，然後他看到了一張臉。
宋青瑤的臉。嫵媚，妖嬈，帶着楚楚可憐的無辜。
她突然彎了彎唇，環上他的脖頸，軟軟的嗔道，“壞木頭……”
那一瞬間，他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膛。全身每根神經和血管都彷彿在瞬間蘇醒過來。激切的心跳，快到無法負荷，他就那麼突兀的醒了。
他失落的靠在床頭，久久不想動，回味着夢裏她的音容相貌，還有那極其逼真的感覺。尤其是最後醒來的那一刻，聽到她的聲音，很多種令他難以言喻的感覺夾雜在一起，比單純的生理感受強烈數倍。他覺得像是在吸毒，又像是死而復活。
他在床頭髮呆了將近一個小時，連抽了一包煙，方才起身，進入洗手間，換掉內褲。
此時，季慕衍隔着淡淡的煙圈，看着不遠處的宋青瑤。他兒子正被她抱着，他坐在她的大腿上，腦袋靠在她胸懷裏，兩人邊說邊笑，她蔥白般的手指時不時摸他兒子的臉蛋。
“季子晏。”季慕衍傾過身，將快要燃盡的煙頭碾滅在煙灰缸里。
“爸爸？”季子晏由宋青瑤懷裏轉過頭。
“下來。”他面無表情道。
季子晏趕忙跳下沙發，走到季慕衍身前，仰望着他。在季子晏心裏，爸爸是個很厲害很嚴肅的人。他一個人管着一大群人，比他的老師和校長還厲害。其他人面對他爸爸都是恭恭敬敬，他爸爸訓人時，能把那些大人都訓哭了。他崇拜他爸爸，又很敬畏他爸爸。
“別看那些低幼漫畫，去做準備活動。”季慕衍說。
季子晏被傭人帶上樓去換衣服。宋青瑤站起身，不想理會季慕衍。但季慕衍挑了挑眉，問：“宋教練，你就打算穿着這身衣服教學？”
“不然呢？”宋青瑤反問。她已經是特地換了一身休閑運動裝，阿迪達斯的白色短袖和黑色條紋運動褲。
“請拿出專業的態度。”季慕衍說，“我不是請人來陪我兒子玩。”
“……！！”宋青瑤平復自己的呼吸，冷靜的說：“不好意思，今天沒注意。下次我會帶上道服。”
“我已經讓人準備了。”季慕衍淡淡道。那神情，那語氣，就像是說，早猜到你是個不入流不專業的。
宋青瑤：“……”
傭人帶宋青瑤上了三樓，沿着走廊往右，走到最里的一個房間。很寬敞的空間，佈置簡潔，只有電視牆，中央一張大床，靠牆的衣櫃和一套沙發桌椅。一側是用玻璃分隔開的洗浴間。這房內的格局就像是酒店房間，應該是客房。
傭人交代道：“宋小姐，先生說這裏以後就是你的更衣間和休息室。”宋青瑤淡淡點頭，環視四周，看到一套白色道服工整的疊着，放在房中央的大床上。雖說季慕衍態度很噁心，但他作為僱主，的確是考慮周到。
傭人離去后，宋青瑤關上門，看了看手機，六點四十，距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
二樓書房，季慕衍坐在電腦前。傭人告訴他，“宋教練說她先休息一下，七點準時來上課。”
片刻后，季慕衍關掉工作郵箱，手指在桌面上敲擊幾下，似在猶豫着什麼。自從某次放在家裏的重要文件泄密后，他在每個地方都裝了監控。
他還是打開了那個軟件，24英寸的顯示屏上開始播放視頻。女人坐在沙發上，由身旁的包包里拿出一包黃鶴樓和一個銀色打火機。她嫻熟的打火，點煙，抽上一口。
她微微仰頭，目光有些迷離。雖然身着黑白色運動裝，整個人卻有種說不出的冷艷妖冶。
季慕衍眯了眯眼。這女人面對他兒子時賢妻良母的模樣，讓他都差點忘了她的本色。她可是抽煙喝酒樣樣來。那次在夜店，她跳着鋼管舞，搔首弄姿，把他幾個哥們都勾引的心猿意馬。
他又想起在游輪上的她。她在她男朋友身邊時，偽裝的就像個純情小女生。季慕衍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那愚蠢的男人還不知道，她是個夜店妖精吧。也不知道她給他戴了多少頂綠帽子。
畫面里的女人一根煙抽完，起身，站在鏡子前，把頭髮揪成團，接着脫了衣服。
他握着鼠標的手微微發顫。這個女人……與他夢裏的一模一樣，就連背後腰窩處的一顆淺褐色的小痣，都同樣存在。
宋青瑤揪着丸子頭，穿着清爽的白色道服，下到二樓。大熱天的洗個澡，人都舒服了許多。傭人把她帶到二樓書房。
書房很大，正對面的一大面牆壁都是紅木書櫃，裏面擺放着密密麻麻的書籍。書櫃前是一套復古的紅木桌椅。書房中央鋪着一塊長毛地毯。穿着白色道服的季子晏正在地毯上壓腿。
季慕衍推門走入。宋青瑤問他，“怎麼在書房上課？”
季慕衍走到房間一側擺放的木質沙發上坐下，雙腿優雅交疊，淡淡道，“宋教練，你是我請來的私教，我有權了解你的教學進度。當然，這不是對你的能力表示懷疑，我只是關心孩子。”
宋青瑤還沒回話，季子晏已經興奮的湊上前，“爸爸，你要看我上課嗎？”
“嗯。”他點頭，“好好練。”
季子晏樂得合不攏嘴，有模有樣敬了個禮，“yes，dad！”
轉過身，他抓着宋青瑤的衣擺，“教練教練，你今天要教我有難度的酷酷的招式！我的前踢側踢都練的很好了，我要學旋風踢，我要表演給爸爸看！”
宋青瑤對季子晏想要博取父親關注的熱切心情很不理解，但她還是蹲下身，與他平視，揉着他的小腦袋，笑道，“小晏，不能急哦，我們要一步步學習。”
“循序漸進的不過是庸才。”季慕衍冷清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宋青瑤轉過頭，冷眼看他，“季先生很懂跆拳道？”
季慕衍站起身，“試試？”
兩人面對面站在地毯上，宋青瑤心裏有點發憷。季慕衍是個高大健碩的男人，整整比她高了17cm，他們的體量也不是一個級別的。
季慕衍指着季子晏，“一旁蹲馬步，觀戰。”
季子晏老老實實紮起了馬步。
季慕衍解開身上白襯衣的紐扣，平滑的胸肌腹肌，紋路清晰的人魚線，袒露而出。
宋青瑤微微別開臉。這麼多年了，本該忘掉太平洋底去的東西，在看到他精壯的身體時，清晰的彷彿昨日重現。她曾經那麼虔誠的吻過他的一寸寸皮膚，那種深愛的心情，恨不得將他融入血骨。
現如今，即使面對面，卻已不再相識……
她還在失神時，季慕衍清冷的聲音響起，“宋教練，當心了。”他的手已經扣上她的肩膀。
十分鐘后。
宋青瑤第六次摔倒在地……
季慕衍走到沙發旁，拿起襯衣，穿上。他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
宋青瑤氣得唇色煞白，臉色又是通紅。她剋制着滿肚子的憤怒和窩火，站起身，以平靜的語氣說，“既然季先生跆拳道這麼好，不用請教練，自己教就好。這樣更能體現你對孩子的關心。”
她沒想到，季慕衍居然還練了跆拳道。他以體型、力氣、身手上的優勢，將她玩弄於鼓掌之間，幾次把她結結實實的摔到了地上。如果這地面不是柔軟的長毛地毯，是木地板，只怕她現在要擦跌打損傷的藥膏了。
如果只是這樣，她也忍了，當他是認真切磋。可是，他的手，一次次碰到不該碰的地方。
宋青瑤心裏的怒意已經無法用語言形成。她恨不得回到幾年前，狠狠煽自己幾耳光。怎麼就鬼迷心竅，愛上這種禽~獸。最可恨的是，如今再次相逢，本該徹底走遠，卻依然糾纏在一起。
她覺得自己是送上門給這個男人羞辱！
季慕衍不冷不熱的聲音傳來，“你覺得我有時間？”
“是。你沒有，我有。”宋青瑤怒極反笑，“你是大老闆，我是小教練。”
她調整心情，指導季子晏練踢腿。季子晏突然說了句：“爸爸是男人，教練是女人，輸了不丟人。”宋青瑤扯開唇角，揉了揉他的腦袋，“教練本來就是個半吊子，不怕丟人。”
即使不忍心讓這個小孩失望，她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無論季慕衍是真的不記得她還是假的，她現在至少能確定，他對她毫不客氣，甚至不懷善意。只此一次，她不會再因為心軟讓自己成為砧板上的魚肉。違約金，只要跟路司譯開口，肯定是能拿出來。
她不會再壓抑自己，受這種窩囊氣了。
季慕衍坐在電腦前，顯示屏上反覆播放着一個女人的片斷。他點燃一支煙，大長腿優雅交疊，一邊看着電腦里的影像，一邊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緩緩游移，眼神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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