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7.20|
?“……冉天空?”半晌,紀聿衡才緩緩開口,只是他的聲音陰沉得嚇人。
“我不知道,我也是剛剛聽喬秘書說,或許是冉天空,又或許他也是聽別人說的。”沈寧搖搖頭。她十分確信自己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句詩,那麼……
“總之李子祺出現了!”紀聿衡挑起她的下巴,陰惻惻地道。
沈寧看着他的臉,只覺開心都被沖走了,她無奈地道:“你為什麼這種表情?聽到子祺轉世,我不高興是肯定是假的,但是除了高興,我也沒其他想法了。”
“你還想有什麼想法?”
沈寧哭笑不得,“說了沒想法。你幹什麼啊,如果這是真的,讓我先高興高興行不行?”如果李子祺真轉世到了這個世上,她會欣喜若狂。因為對她而言,李子祺是個似恩人似朋友又似親人,十分特殊的存在。
可是她不知道,李子祺一直是紀聿衡的一塊心病。在他的想法中,李子祺是那個讓她說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人,她為了救他甘願嫁人沖喜,他死後甘願立牌坊當寡婦!這就是為什麼她一提起李子祺就暴走的原因。
也全是因為沈寧從來沒有對他坦白自己從來沒有愛過李子祺,自始至終愛的只是他。
這些話沒辦法說,沈寧也不會說。
“怎麼,聽到他轉世了,你就想跟着走了?”紀聿衡陰陽怪氣地道。當初他就不該婦人之仁,應該將李子祺鎮住永世不得超生。
“現在就算天王老子來,我也要跟你和大寶二寶在一起。你再說這種話,我真生氣了啊。”沈寧板起了臉。
紀聿衡哼了一哼,可算臉色好點了。
“行了行了,你趕緊去調查調查,看看究竟誰是子祺。”沈寧十分坦蕩,她此刻只想與轉世的李子祺好好敘一敘。
“女人,你是不是太心急了?”紀聿衡冷睇她一眼。瞧這副樣兒!
“唉,能重逢故人,能不高興嗎,我只是奇怪子祺他為什麼……”震驚興奮過後,沈寧她總算冷靜了下來,明白了轉世的李子祺為什麼沒有與她相認。
他曾愛着她,如今她卻嫁作他人婦。如果那人是冉天空,那麼她還嫁的是他的兄弟。
“啊。”她明白過來,輕輕嘆息一聲。
物是人非。
過了好一會兒,沈寧才看向紀聿衡,“如果他不願意說,我們是不是也要裝作不知道?”
“他沒那個心,你又何必貼上去。”紀聿衡也冷靜了。要是個死人,他對沈寧發兩句脾氣,她也不會蹦躂到哪兒去,但如今這個人活了,他要再沖她發火,她一個想不開可就麻煩了。
紀聿衡從來沒有過正常斗情敵的方法,當初的假想情敵何生被他下令一刀殺了,兒子被他流放了,多省事。只是現在……況且那個人,還極有可能是冉天空。
“子祺他,從來是個會忍的。”沈寧輕輕點頭。
紀聿衡見狀,眯了眼用力掐了掐沈寧的臉。
沈寧吃痛地靠向床頭,委屈地喊了一聲,“痛。”
紀聿衡哼了一哼,以指撫了撫她的臉頰,上前重重咬住了她的紅唇。
這夜紀聿衡將冉天空約了出來,約在一個安靜的茶室。
冉天空進來,紀聿衡蹺着二郎腿直勾勾地看着他。
沒發現他詭異的視線,冉天空坐下后,笑着說道:“你這奶爸好容易出來一趟,不找人喝酒卻找喝茶?”
紀聿衡勾了勾唇,“現在喝也不能盡心,等沈寧出了月子再好好喝。”
侍茶小姐想來為他們泡茶,紀聿衡擺擺手,“這兒有個專業的。”
冉天空聞言,搓搓手道:“讓你看看爺的真功夫。”
侍茶小姐會意,微笑離開。
冉天空將水壺提了起來,澆過茶具。
紀聿衡看着他的動作,“怎麼今天就送了玩具去,後來沒個人影?”
“別提了,那點破事,”冉天空沖了一遍茶具,“怎麼樣,那些玩具你那兩個小子還喜歡吧?”
“……他們除了吃就是睡,還不到玩玩具的境界。”
冉天空一愣,哈哈一笑,“說的也是。”
說罷他用茶匙將茶葉裝進壺中,紀聿衡點了一支煙,眯着眼看他懸壺高沖。
沈寧說李子祺泡茶有個特點,別人斷水時總是要將水壺往下一點,但他從來是在高沖時斷水。
紀聿衡看着他乾脆俐落地懸壺停水,緩緩地彈了彈煙灰。
難怪他上次故意裝作不熟練,大概是怕沈寧看出破綻。
冉天空就是李子祺。這個事實讓紀聿衡的心情複雜得就像在走彭羅斯樓梯。
他的嘴皮子動了動。
冉天空將泡好的茶挪到他面前,紀聿衡捻熄了煙,拿起茶杯聞了聞,喝了一口道:“你聽老爺子說了倆小子的名字了?”
冉天空神情不變,點了點頭,“嗯,說了。”
“怎麼樣?”
“挺好。”
“老二的名字我其實不太滿意。”
“為什麼?”
紀聿衡笑了笑,不答反問,“喬秘書說你聽了名字,還脫口成詩了?”
冉天空愣了愣,“什麼?”
紀聿衡再喝了一口,才慢慢說道:“秋風一語沉萬花……不是你說出來的嗎?”
冉天空沒料到喬秘書居然聽真的,他看向紀聿衡,神情微變,而後低頭將茶喝了乾淨,才笑笑說道:“開玩笑,爺要有那水平,早就是大作家了。”
“哦?”
“kao,我沒想到你這麼看得起我。”冉天空笑着為他再倒一杯茶。
紀聿衡輕笑一聲,看了看窗外流動的風景,又轉頭定定看向他。
冉天空也神情莫測地看着他。
愛着沈寧的兩個男人終於面對面地坐在了一起。
過了片刻,冉天空才一抖身子,“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總不能想搞基吧?”
紀聿衡嗤之以鼻,以手肘撐着椅子扶手道:“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不滿意老二的名字?”
“二寶就二寶,老二老二叫着,還以為給你那話兒取名字了。”冉天空義正辭嚴地打斷他。
“……”沈寧說李子祺是個翩翩公子來着,為什麼這廝還是這副德性?他估摸着是她的記憶被美化了,李子祺估計也就是個逗逼。
“二寶。”他滿足他的要求改了稱呼,“二寶的名字是沈寧取的,她取這個名字是為了紀念她之前的男人。”
冉天空吹一聲口哨,“看不出來,沈寧年紀輕輕,還挺招人喜歡啊。”
紀聿衡道:“那個男人……在她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幫助了她,她一直感恩在心,所以想用一種方式去記住這份恩情。”
冉天空轉了轉茶杯,挑眼看他,“你確定是恩情不是愛情?”
紀聿衡笑得很自信,“沈寧愛的是我。”
“太自負不太好啊。”
“我不是自負,你知道嗎?那個男人還活着,也知道沈寧嫁給我的事,從任何意義上來說,他都自願出局了。”
冉天空垂眸遮下眼中的澀意,“說的也是……”
“我要是他這種狀況,無論如何也會將沈寧搶回來,但是他毫無反應。”
“或許,他認為沈寧跟你在一起很幸福,不忍心再擾亂你們的寧靜。”
“這就是我跟他的最大區別,我愛沈寧,她的幸福只有我能給,他愛一個人,卻選擇了放手讓別人給她幸福。”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強盜邏輯?”皇帝後遺症。
紀聿衡哼笑一聲。
兩人沉默了片刻,冉天空開口了,他略帶苦澀地道:“沈寧是個好姑娘,好好珍惜她,阿衡。”
紀聿衡挑眼看他,“這是你的放棄宣告嗎,李子祺?”
冉天空頓了一頓,重新拿起水壺沖泡茶水,才看着他道:“阿衡,你是腦子進水了吧?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了?”
“有種就承認,這會兒也不是景朝,我免了你的禮。”
冉天空嗤笑,“你當你是皇帝我就怕你?”
“那怎麼不敢承認?”
“你這是魔障了吧?你是說那人也是你兄弟,不敢承認?”冉天空道,“我來幫你分析分析。”
紀聿衡挑挑眉,做了個請的動作。
冉天空拿着茶杯聞一聞香氣,啜了一口緩緩說道:“他還愛着沈寧嗎?或許。”
紀聿衡眼神一變。
“他想過搶回愛人嗎?想過,但他為什麼沒有動靜?恐怕是他看見了沈寧對你的情意,明白她現在……心慕之人是你。”冉天空垂眸,“他覺得她經歷了很多故事,如今能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再好不過了。如果看見她幸福……他也覺得幸福。”
紀聿衡直直看着他。
“況且明眼人都看在眼裏,你一心一意等着她,為她付出的比那個男人還多,他或許有點自慚形穢……並且,你是他從小到大的好兄弟,他也不忍心破壞你的幸福。”
紀聿衡雙手環胸,眯着眼道:“你說他這種性格的人,以前怎麼能娶了她?”他要是真為沈寧着想,就一定不願沈寧做寡婦。
“他從沒有那個奢望,家中親人推波助瀾,被她知道了他的心意,於是被她……霸王硬上弓地強嫁了,他其實欣喜若狂,也就半推半就,”思及往事,冉天空輕笑着搖了搖頭,“或許,從一開始……”她對他就不是愛情。
沈、氏、寧、兒!居然是她自己送上門去的!紀聿衡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家人的設計,他可以將愛慕她的秘密帶到墳墓里去。”冉天空輕嘆一聲,“所以,我覺得,他現在也能將這個秘密藏起來。”
紀聿衡明白了他的態度,他不打算向任何人說出真相,包括沈寧。因為他知道,說出真相就意味着假象撕破的軒然大波。
他不明白男人還有這種隱忍型的,他不能理解沈寧與別的男人恩愛,自己卻只能在一旁看着的滋味——他也完全不想理解。
冉天空頓了一頓,抬頭又變了臉色笑起來,“你覺着,我分析的對不對?”
紀聿衡看了冉天空半晌,才搖了搖頭,“我不管你分析得對不對,要是你認識他,就轉告他,作兄弟,可以,但是不要試圖靠近沈寧。”
冉天空看着他道:“要接近早接近了,還等今天?”
紀聿衡沉默片刻,才站起來道:“我回了。”
冉天空淡淡應了一聲。
等他走後,冉天空閉着眼,長長嘆息了一聲。
還是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