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迷之大小王

第三十五章 ·迷之大小王

“啪”的一聲響,梁向晚給了祝懷南狠狠一耳光。

祝懷南臉被打得朝向一邊,半晌才轉過來,他不解,卻沒有惱怒,無奈地攤手,問:“你怎麼了?”

梁向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他揍了唐壁而生氣,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好比他和詠詩撲朔迷離的糾葛,他電話那頭半夜的女聲,他連日來的失蹤——

亦或是全部。

梁向晚那份瘋狂想要見他,和他說話的執念,在漫長的時間裏不斷沉澱發酵*,事到如今,只剩下憤怒的神經仍舊工作。

她覺得許久以來心裏能承受的不能承受的許多壓力一下子全部爆發出來,那些偽裝的冷漠麻木得過且過,這時候都化作了一股酸楚從她乾澀的眼眶中湧出來。

祝懷南慌了神,想去搭上她的肩,她卻往後一退,很大聲地說:“你給我滾!”

祝懷南彷彿沒聽清,不相信地問:“為什麼?梁向晚,你明辨點是非好不好,我根本是來幫你的。”

梁向晚正狠狠地踢他一腳,他立刻抓准機會,一隻手鐵鉗似地緊箍住她的胳膊,眾目睽睽之下要帶她走。

梁向晚被鎖在他的胸前,氣得鼻翼翕動,紅着兩隻瞪得老大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祝懷南,你少假惺惺了,你何必一邊樂享其成,一邊還要過來裝好人,這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祝懷南忽然站定了,顯得很痛苦,他始終皺緊眉頭,說:“你吃錯藥啦,幹嘛說話這麼難聽?”

梁向晚冷冷說:“因為你就是,從一開始到現在。”

祝懷南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冷水潑頭,很長時間都沒有恢復過來。直到梁向晚開始焦躁地跺腳,怒喝四周的人喊保全過來帶走他。

公司的人在邊上不敢靠近,只是復讀機般不停詢問:“梁公子你沒事吧?”

祝懷南粗喘着氣,額上青筋直跳,大喝道:“誰敢來管!”

他忽然就動了邪氣似地推開梁向晚,轉而去拿唐壁撒氣,將剛剛艱難站起的可憐男人又掀翻在地不說,拳頭如雨般砸到他身上。

梁向晚撲上來,阻止他的暴躁,拖着他往外邊走。

她哭着大喊:“你別動他。”

祝懷南木然看向她:“梁向晚!他不是好人!”

“那也比你好一千倍,好一萬倍!”梁向晚惡狠狠地回望他,纏着他的胳膊自偏門走出後台,又一路蹣跚幾次險要跌倒被他拉起地穿過貨運通道。

黑雲壓城,瓢潑似的大雨傾瀉而下,梁向晚抱着祝懷南撞出這扇門。祝懷南在淋到冰冷雨水的一瞬后將她推進門裏,隔着一道灰白的雨簾,他們彼此相望。

梁向晚看起來像是冷靜了許多,飄進的幾點雨讓澆滅了她體內灼燒的一團火。她將鬆散下來的頭髮掖到耳後,用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清醒,說:“你走吧,我現在不想和你多說什麼。”

祝懷南心裏突突的一陣鈍痛,奇異的感覺逼得他幾乎要笑起來,他拿手抹着滿臉的冰雨,完全搞不清狀況地問:“梁向晚,我走可以,但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一下子這麼反感我,就是判我死刑也要把證據一一羅列讓我做個明白鬼吧!我們好歹也是領過結婚證的——”

“那你能先告訴我你和守恆國際是什麼關係嗎?”

“……”

梁打斷他的話,看他臉上突然的一僵,心立刻猛地一墜。她淚如雨下,執拗地用手擦着臉,揉得皮膚一片通紅。祝懷南想來阻止她的動作,卻被她用手一擋,打在手腕最脆弱的一截。

“你真把我當成傻瓜嗎?”梁向晚哭成結巴地說:“還有,如果你對這段婚姻膩了,你大可以和我談、談分手,又何必要偷偷摸摸和別人在一起……你以為我會在、在乎嗎?”

祝懷南抿了抿唇,臉上有一絲疑惑的神色,然而梁向晚已經將門關上,捂着臉往遠處疾走。

發佈會被臨時取消,梁向晚的演藝生涯面臨停擺,面對無工可開無事可做的局面,她把自己塞進了地處鬧市區的一處獨棟別墅養病。

tik自警察局回來之後來照顧過她幾天。梁向晚前前後後一連病了好多天,彼時已至末尾,但身上沒有力氣,多虧了有他照應。

梁向晚用家裏的固話給媽媽打過一次電話,要她別受新聞媒體的報道左右,又給梁父順毛,騙他們說其實一切都好,就是要給新戲炒作,其實根本沒有大事發生。

梁父氣得扯高喉嚨:“就知道你們這個圈子是事精,成天沒事也找事做!”

梁母把電話搶過來,絮絮叨叨聊了很多家長里短的小話題,末尾的時候提到祝懷南,誇他過年前後來過幾次問候的電話,又託人帶了許多養生的滋補品,讓她在老朋友面前很有面子。

梁向晚聽得不耐煩,說:“我忙了,掛了。”

梁母仍舊喋喋不休地叮囑:“和你一說正經事就要掛,大過年的也不回來看看我和你爸爸。手機買了幹嘛的,成天關機,懷南都急得管我們要人!”

梁向晚聽到這個名字便嘆氣,直接掛了電話。

她挑在一個晴天去醫院看唐壁,他被揍得縫了好幾針,又斷了一根肋骨,不得不在醫院住下來。

唐壁見到她如見債主,恨不得跳起來磕頭,說:“梁公子,你就放了小的吧。”

梁向晚扁扁嘴,記起上一回的事,想必是祝懷南將他打怕了,見到她也要求饒。她坐到他身邊,給他削了一個蘋果,遞給他的時候,他眼中閃爍仍舊警惕。

梁向晚將蘋果塞他手裏,說:“不是我指使他打你的,那天你也在場,應該還沒忘記我和他的吵架吧。”

唐壁唯唯諾諾,像是舒出一口氣,一手捂着胸口,仍舊不敢用正眼看她。

梁向晚說:“我這次來是和你說我要跳出合同,違約金我付了,具體的情況我會讓律師聯繫你。”

唐壁一挑眉梢:“你怎麼……”

梁向晚垂着眼帘,說:“我累了,想歇一歇。以前你對我的好,我記在心裏,結過的許多怨就讓它過去,也希望你只記得我的那些好,而不是後來越來越膨脹的自大和壞脾氣。”

唐壁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回去之後,梁向晚便喊來tik和他談離職的事情。

她將一張銀行卡遞去他手裏,說:“我預存了二十萬在裏面,只是小小心意,算作是這些年裏對你辛勞工作的一個獎勵。工資我已經讓人結算到這個月,並且折了年底的年終獎給你打到了工資卡上。雖然你以後不給我做助理了,但你放心,我會讓唐壁給你在公司留下一個合適的位置。”

tik淚眼婆娑幾乎沒撲到梁向晚身上嚎啕起來,他抹着臉,可憐巴巴地說:“梁公子,我不想離開你啊,你雖然不留在公司做藝人了,可我還是能給你做助理啊。你這裏這麼大太惹灰了,我就是給你拖地擦窗戶也好,何況你還要人幫忙解決一日三餐。”

梁向晚笑着去拍他的肩,安慰道:“別傻了,tik,這些事情以後我自己也可以做啊。從前是太忙了,心疼自己心疼得不行,所以把你當牛似地使喚,可現在我閑下來了,一天除了睡還餘下這麼時間,不弄弄家務還不把我閑死。至於你呢,別總想着要做個小助理,天地這麼廣闊,你又這麼年輕,就憑你平時做事的這股子韌勁,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去公司以後先做個經紀人,帶幾個有前途的藝人,以後發達了開個公司,唐壁不也是這麼過來的。”

tik悲痛欲絕,趴在吧枱邊一個勁地抹淚,大聲說:“我就是想給你當小助理!”

梁向晚仍舊是笑。

這日向晚,tik在淚乾之後明白自己是真的挽不回梁向晚了,於是只能痛苦地接受現實,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梁向晚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聯播,兩隻眼睛直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看了進去,反正tik要走的時候,她很敏銳地站起來,跟他到門口。

tik只拎着一個小行李箱,要梁向晚不要多送。

梁向晚點頭,說:“好的,你路上小心,到了家裏給我來個電話。”

tik點點頭,剛斷的淚又流出來,很是激動地和梁向晚擁抱。梁向晚被摟得喘不過氣,笑着拍拍他的後背,說:“你是不是男人啊,哭哭啼啼和林黛玉一樣。”

tik戀戀不捨地將她鬆開來,又把剛充好電的手機擺到她面前,問:“梁公子,你手機一直沒買,要不要先用我的?”

梁向晚說:“不用,趕明兒我自己上街買一個就是了。”

tik點點頭,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箱子裏翻出個包裹,說:“我那天回片場時有人帶給我的,說是寄過去好幾天了。寫着我的號碼,不過收信人寫得是公子你,我猜一定是給你的。”

梁向晚便收下來,看他低頭穿鞋,再從大門裏一步三回頭地走去。

梁向晚心中也有不舍,靠着門緣站了一會,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她不斷給自己打氣,說這不是再見啊,以後還是會有機會在一起的。又轉移情緒地去看這個包裹,快遞單上只有收信人,寄信人那一欄留着空白。

神秘人發來的神秘包裹,或許是哪個害羞的粉絲送的禮品,可她苦澀一笑,現如今,她哪會有什麼粉絲啊。

去了外頭的黃-色硬板紙,便能看到一個淺藍色的禮盒,打着精緻的蕾絲緞帶,美得像是一件工藝品。而打開這個盒子,一個白色的手機靜靜躺在其中,旁邊一個白底金絲的紙片上用黑墨的鋼筆寫着一小行字。

——給母大蟲。

落款是:其實高大偉岸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男子矮腳虎。

梁向晚立在原地想了一想,抱着盒子開門狂奔而出。

tik正徘徊在鐵門後頭不舍離開,忽見梁向晚追過來以為是要喊他回去,當即笑成花兒張開雙臂,說:“梁、公、子,我在這兒!”

梁向晚把他小手一下拍開,彎腰翻着他的口袋,說:“你手機呢,手機呢!祝懷南是不是發給過我短訊,我要看!”

***

祝致遠剛一回家就被亂成一團的房子徹底震撼。桌椅傢具無一沒有換了位置,歪七扭八地橫在灑了一地五顏六色果汁的瓷磚上。

李晗抓着抹布一路小跑,祝致遠朝她問:“家裏遭賊了?”

李晗拚命搖頭,又用嘴拱一拱,朝向花園的方向說:“你弟弟中邪了,一回來就發了瘋一樣,把爸爸氣得差點暈過去,女兒都嚇得醒過來好幾回!現在跑去外面折騰了。”

祝致遠連忙趕出去,花園亦是一片狼藉,修剪整齊的灌木就好像被什麼給碾過,歪七扭八不算,枝葉折了一地。

他遠遠看到祝懷南,大喊道:“你中邪了!”

祝懷南也不理他,狠狠踢了一腳噴泉后憤憤走進房子,砸了魚缸一把撈起條小可憐,奔到廚房裏,把魚往砧板上一拍,說:“晚飯!”

廚子眼巴巴望着還在流理台上甩尾巴的金龍魚,嚇得差點沒尿褲子。

鬧也鬧了,瘋也瘋了,終於精疲力盡的祝懷南弓背爬進了自己的卧房,癱坐在床邊喘氣。

祝致遠手裏捧着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倚在牆邊看他,挑着一邊眉梢說:“怎麼,今天沒見到弟妹嗎?”

祝懷南一聽到這個稱謂眼內忽地一跳,情緒激動地說:“別和我提她!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算是瞎了眼了。”

祝致遠笑起來:“喲,你又這是唱的哪一出,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樂得快要飄上天了,現在又恨不得要把人吃了。”

祝懷南恨恨道:“我明明是趕去幫忙的,她——”他忽然很受傷地往後一倒,頭仰在床面上,雙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情緒低落地說:“她讓我滾。”

祝懷南實在疑惑,為什麼自己每每想做些好事的時候,總會被人這樣或那樣的誤會着。

侄女生日那些天,他和梁向晚正好鬧矛盾。他因為生活所迫做娛記的事情終於被她發現,她拖走了他的車子,又偷偷帶着tik上了飛機。

因為吵架而離間了他們,又因為疏遠而造成了他的內疚,再由於內疚變得不敢和梁向晚說話。

該怎樣才能討她歡心呢?

祝懷南把自己悶在房間裏許久,這才鼓起勇氣和他爸爸說要努力工作,先拍一部電影練練手。

誰知道老爺子動了氣,將手裏的一疊子文件甩到書桌對面的他身上,怒意昂揚地說:“你要玩就給我好好地玩去,千萬別和我說什麼要工作,工作這二字由你嘴裏說出來都玷污了它本身的意思!”

偌大的房間裏甚至響起短促的迴音。

祝懷南抓抓頭髮,狡辯道:“我是你兒子,你是我老子,我知道我以前是有些不對,可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何況我還沒浪過就乖乖過來求你。你就是不肯贊助我,也別說這些話來打擊我吧。”

祝父氣得腦門子冒煙,手裏拿着一塊鎮紙要敲他,被藏在屏風後頭的祝母趕出來奪了,罵道:“你老糊塗啦,我們家寶貝好容易開竅,你一打萬一又回去了,怎麼辦?”

祝父望着老婆直嘆氣:“慈母多敗兒,要不是你把他寵壞了,他怎麼可能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一屁股坐回到老闆椅上,抓起一本書遮在臉前,大聲道:“出去!”

祝母則攬着祝懷南到對面的沙發坐下來,說:“寶貝,你怎麼突然就想拍電影了?”

祝懷南黑着臉,看起來很反感這個問題,於是含糊不清地說:“就是想拍了。”

祝母說:“要找人給你出這個錢,其實也不難,何況你自己不就有守恆的股份嗎?你既然現在決意要一心向善了,和過去一刀兩斷了,要是不嫌媽多事,媽就給你指一條明路。”

祝懷南翻着眼白,擰眉道:“這話怎麼聽着那麼刺耳啊。”又朝她遞個眼色,示意她往下說。

“你哥哥近來正忙着守恆上市的事情,你好好跟在他後面學一學,既是擔上一份責任,也是給你好好表現的一個機會。”她向祝父努嘴,笑眯眯地說:“別說想拍電影了,想搞個電影節都行。”

祝懷南嘆口氣,憂心忡忡地問:“不會很忙吧?”

祝父終於裝不下去,將手裏拿倒的書扔出去,怒道:“還是仔細玩你的去吧,趁早別給我丟人現眼,以後有人問到你,也千萬別說是我的兒子!”

祝懷南沖老爺子做個鬼臉,悻悻走了。

祝懷南在家呆得不快活,連傭人瞧見他都把他當老鼠,唯有梁向晚的出現才能稍解憂愁。

把人從外頭領進來的時候,幾乎全家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她身上,尤其是各色男人眼中羨慕嫉妒恨的神情,簡直讓他暗爽到不行,果然娶個漂亮老婆就是有面子,虧他還身在福中不知福地鬱悶了許久。

腦子被驢踢了?

哪像現在,真是越看越喜歡。

有一陣子,梁向晚酷愛將外套掛肩膀上的穿法,祝懷南時常笑她是村口叼煙袋的村幹部,滿身抖不下來的土。可這日再看到她這樣的打扮,祝懷南卻覺得滿身的潮味,伺候老佛爺似地幫忙接過來外套。

家裏有傭人過來幫拿,多看了梁向晚一眼,又不自禁地誇道:“少夫人真是漂亮。”

祝懷南立刻醋意濃重地瞪了這人一眼,呵斥道:“給老子滾。”

這晚梁向晚大方有禮,待人接物都處理得恰到好處。祝懷南喜不自禁,每聽一句誇就忙着感同身受,許是得意洋洋直至翩翩然到暈頭轉向,所以這一晚才釋放了心裏的小野獸撲向梁向晚亂啃。

他是第一次青澀,她也完全不在狀態,兩個人你來我往,刀刃相見,一路乒乒乓乓打到不可開交,終於到吹響號角兩軍對壘,真正決定生死的關頭了,梁向晚忽然晾出白旗,以好親戚為由高掛免戰牌。

祝懷南就好像是在一萬米的賽場上揮汗如雨拼搏到了最後一刻,就要享受勝利與歡呼了,卻突然被取消資格,阻止了他的撞線。

那一刻的怨念之極自不必說,打定主意有一天她寂寞孤單冷了,他也要傲嬌的一扭頭,說一句:“不好意思,我大姨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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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內,女主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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