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檸檬(6)
培訓結束,簡若愚和青禾新招的保鏢葉文龍一同等電梯。
“說實話,如果遇到粉絲過多場面不可控的情況,我一個人恐怕護不了他們三個。”葉文龍低聲道,“這工作看似容易,實際操作起來難度不小。”
簡若愚輕輕頷首:“我有同感,突髮狀況隨時出現,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才行。火哥說每次出席活動他也在,讓咱們有不明白的直接問。”
葉文龍忐忑不安,“話雖如此,就怕到時根本顧不上問,只好自個兒隨機應變。”
“小龍,你在省隊的成績很好,因傷退役是挺可惜的。”
“柔道是一對一,心理壓力小。隔行如隔山,我不知道多久才能適應這份工作。”葉文龍感慨,“畢竟不像比賽那樣知道對手是誰,我心裏沒底。”
“呀,我有東西落在裏面了。小龍,你先走吧——”
簡若愚忽然意識到隨身的保溫杯不在手裏,小跑着回去找。透過會議室明光可鑒的落地玻璃門,她看見言至澄雙手握着她的水杯,眉頭蹙成一團,對面的兩個男孩正在數落他。
“好奇害死貓,萬一水裏下了毒,送你去醫院洗胃都來不及。”
“是啊,橙子,你見到吃的喝的怎麼就跟餓虎撲食一樣?總這麼著,保不齊哪天會中招!”
“你們不要嚇唬他。”簡若愚推門而入,“水裏沒毒,只是泡了兩片檸檬。”她徑直走到言至澄面前,攤開手,“擅自動別人的物品已經不妥了,還敢打開蓋子喝,牙酸倒的滋味好受嗎?”
言至澄把杯子交還到她的手上,“你們女孩就是喜歡弄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你外行了吧?檸檬含有豐富的vc,美白抗氧化。”
“感覺不到你說的好處……又酸又澀,超級難喝!”
簡若愚不以為意地微笑着,“檸檬水雖然乍一喝覺得酸澀,但入口回甘,不信你再嘗嘗?”
“不了,你就算往裏面加一罐蜂蜜我也不會再碰檸檬水!”言至澄轉頭瞧見兩個似笑非笑的好兄弟,連忙介紹,“小魚,他們是鄭弈和陳珈,樂隊的鍵盤手和鼓手。她是公司為我招聘的新助理小魚。”
鄭弈的黑髮里挑染了幾綹藍色,線條硬朗,本人比照片里更為英俊。陳珈是娃娃臉,笑起來眼眉彎成好看的弧度。他們禮貌地朝簡若愚一齊鞠躬,“小魚姐好!”
“你們好。”簡若愚說,“不用鞠躬,太客氣啦!”
鄭弈說:“橙子以後就拜託你照顧了。他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嘴饞,千萬盯着他別吃壞肚子。我們以前經常陪他半夜去醫院掛水,小魚姐,現在這個重任落在你肩上了。”
“對啊,小魚姐,你可得盯緊了這個傢伙。”陳珈笑道,“不過我聽說你做的菜特別好吃,所以你下次什麼時候再做務必言語一聲……”
言至澄眨眨眼睛,眉心那顆痣在厚劉海下時隱時現,“你們想吃什麼就回家吃去,家裏沒得吃就到街上去買,不要跟我搶食!”
鄭弈和陳珈異口同聲:“憑什麼小魚姐只能做給你一個人吃?!”
“合同里寫得清清楚楚,小魚是我的助理,”言至澄像個孩子似的,氣急了鼓着腮幫說,“她只對我一個人負責!”
“扯遠了。”陳珈樂不可支,“我想嘗嘗小魚姐的手藝,不犯法吧?”
言至澄再次強調:“我願意和你們分享很多東西,衣服、手機、pad、限量版光碟,想用隨時拿去用。但是小魚做的飯,不行,沒你們倆的份。”
鄭弈說:“橙子,兄弟分你一碗飯你就急赤白臉的,還能不能好好地聊天?”
不知怎麼,簡若愚腦海中浮現出三隻饞貓圍着一條魚的情景,嘴角不自覺地抿了兩下,表情也開始變得不自然。她把水杯裝回包里,匆匆忙忙地道了聲再見,逃也似的快速離開了。
誰在反覆地說——
檸檬應該是酸的,檸檬應該是澀的
不酸不澀的檸檬,要它做什麼?
你曾經告訴我,
回味時檸檬是甜的。
我們看着彼此的眼睛,
開心地笑了,
那是記憶中最美的一刻,
可是轉眼花兒都凋謝了。
一隻手握不住風,
一顆心燃不起火,
三十六度的清水裏,
一片檸檬孤單單地起起落落。
我管它是甜是苦,
我管它是酸是澀,
沒有你在身邊,它味道再美也是假的。
我管它是甜是苦,
我管它是酸是澀,
沒有你在身邊,它味道再美也是假的。
……
“打住、打住!”胡愷茵不滿意地搖頭,“副歌部分重複兩次,要稍微有點變化才讓人聽得不厭煩。你們把曲子微調一下再叫我來聽!”
言至澄和鄭弈對視一眼,面露不悅。陳珈反應最快脾氣最好,他朝胡愷茵敬了個禮:“遵命,我們會改好的,dy姐!”
胡愷茵笑笑,“剛小有名氣,你們的態度就出問題——別以為我不是音樂科班出身,就聽不懂其中的不和諧音符。外頭多少雙眼睛等着看你們的笑話,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在原創作品上投入更多地靈感和熱情,到時候肯定讓他們啞口無言。”
“我們努力做好自己的音樂,遵從本心,”言至澄說,“不是為了取悅別人。”
“看看,又來!”胡愷茵的眼中瞬間愁緒叢生,“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你們在公司待的時間不短了,不論哪一年開始做練習生的,現在終於熬到頭正式出道。機會呢,該珍惜就珍惜,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有些話,我不想像念經那樣反覆叨叨個沒完!”
坐在排練教室角落的李焱開腔了,“dy姐,消消氣,咱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火哥,你什麼意思?”言至澄的犟勁上來,十頭牛也拽不回去,“樂隊成員都是未成年,你有話直說,少拐彎抹角!”
“你這小破孩……”李焱拍拍腦門,半認真半玩笑地說,“我想做和事佬很多年了,連個機會都不給我?”
“年紀小不是錯,不是任由你們數落的借口。”言至澄雙手緊握着結他,手指關節漸漸泛白,“我們把除了在學校上課之外的所有時間都用來寫歌排練,如果還稱不上竭盡全力,那就真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明白你清高,不屑於別人能不能理解作品裏表達的意思。”胡愷茵快要失去耐心了,卻盡量剋制着,“我也明白眾口難調,有人喜歡你們必然有人討厭你們。前段日子那些假料漫天飛,公關危機處理起來的耗時耗力我不想跟你們哭訴。只求你們聽話懂事,把份內做好,做不到嗎?旋律好聽、歌詞朗朗上口,就這兩個要求,很過分嗎?”
言至澄說:“我們已經做到了,但你從來沒講過一句肯定的話。”
李焱勸道:“臭小子,不許犟嘴!dy姐是不是為了你們好?腦子進水了么?軸得聽不懂好賴話吶——”
“大眾和小眾本來就是兩個不同的群體,我們的音樂,不圖被所有人喜歡。”言至澄停頓一下,繼續道,“打個比方,你了解的我,只是我的某個側面,或好或壞,不過是冰山一角,卻有人會自作聰明地認為‘哦,原來他就是那個德行啊!’……”
李焱越聽越不對勁,匆忙打斷:“還說個沒完了,我看你是叛逆期延遲加超時!”
“我還有別的事,不奉陪了。橙子,沒有公司栽培,再有才華你也沒飯吃。好自為之吧!”
胡愷茵說完,無奈地搖搖頭,踩着九寸高跟的紅底鞋推門走掉。李焱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言至澄幾眼,追了出去。
言至澄氣哄哄地還要說什麼,被陳珈一把拉住,“橙子,你的音域到副歌稍微有些吃勁,我突然想到了,你說咱們把這首新歌降個key會不會更好聽更自然?來,試試——”
鄭弈反應過來,連忙配合地降調彈了一段前奏,“果然不一樣!”
陳珈坐回鼓手的位置,“別猶豫了,咱們合一遍!”
“好吧。”言至澄將結他歸位,“我相信,咱們寫的歌,每一首都是最棒的!”
門沒關嚴,音樂聲從教室里悠然傳到外面走廊。正式進入工作狀態的簡若愚路過,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認真地聽着品味着。言至澄的嗓音,泉水般清冽,每一句尾音還帶有些許的沙啞,那獨特的音色仿似古代的某種樂器。鄭弈的鍵盤彈奏、陳珈的鼓點節奏把握得都恰到好處,三個人的和聲,更是將各自特點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一首歌停下來,她不覺有些恍然。
難怪張曚曾說,焮氧樂隊會讓人眼前一亮的。
淡淡的笑意掛上了簡若愚的唇邊,她望望認真練習的三個少年,那麼投入的富有激情的執着模樣,勢必能打動越來越多的聽眾和觀眾。
這不,連從來不愛流行樂的她,都為之專註地傾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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