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落水

第14章 落水

在湖裏撲騰了許久,冰涼的湖水咕嚕咕嚕響起在耳邊,漸漸四肢無力,再聽不見聲響,身子無助地一點一點往下沉,窒息、恐懼,直到思緒不太清明。

絕望之際,隱隱覺着一雙大手攬過自己的腰身,整個人被借力托起,她睜不開眼,卻用僅剩的力量抬手去抓,然而手掌觸碰的除了冰涼,還是冰涼。

“阿靖,阿靖!”感覺到有人拍打着自己的臉頰,不停呼喊着。

身體不斷的晃動下,她努力睜開眼,入目的是一張熟悉卻焦急的臉龐。她扯了扯嘴角,想說話,卻是吐出一大口水。

“醒來了就好,你可是嚇死二哥了!”蘇牧鬆了口氣,說道:“怎麼沒事跑林子裏來了。”

咳了幾聲,喉嚨雖不大舒服,聲音卻漸漸找回,蘇靖荷環顧了四周,空無一人,才是問着:“二哥怎麼在?”

“還好我在,不然你可就淹死了!”

“二哥救的我?”蘇靖荷詫異。

蘇牧點頭,將自己的外衣披在蘇靖荷身上:“可不是我,不然你當菩薩顯靈?還是河神救命?”

看了眼蘇牧,蘇靖荷沉默沒有做聲。

“小姐,小姐!”遠處沉香和青黛的聲音傳來,待看見二爺懷中濕漉漉的蘇靖荷,先是一驚,青黛最是咋呼說著:“天啦,小姐怎麼落水了!”

“已經沒事了,可是姨娘在找我?”

沉香上前兩步,點頭回著:“謝公子派人來接小姐,秦姨娘讓奴婢們趕緊出來尋您。”

如今這模樣,怕是不能不過去了,蘇靖荷輕咳一聲,正要說話,卻被蘇牧抱起,只聽他道:“你們回了秦姨娘,就說小姐現在和我在一起,讓她不用擔心。”

“可,謝公子那裏……”

“或許,你們想把你家小姐落水鬧得人盡皆知?”

沉香立刻閉了嘴,見小姐點頭默許,便拉着青黛走開,安撫着:“姑娘自有主意的,事情鬧開,指不定回頭被姨娘怎麼嚼舌根子。”

想不到蘇牧在湖邊竟有一間空置的小院,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浪蕩子,遠不是眾人眼中那般不堪。

院子裏沒有女眷,翻來找去,也只尋到一身乾淨的男裝。

沐浴過後,換上蘇牧給的衣服,蘇靖荷只覺渾身不自在,在蘇牧再三催促下走出房間,尷尬笑着:“不大合身。”

一口茶水噴出,蘇牧以扇遮面哈哈笑着:“倒有些玉面郎君的意思,就是瘦小了點。”

“二哥還笑,我說了要去買一身女裝的!”

將冠往蘇靖荷頭上一戴,壓過了小半個腦袋,蘇牧說著:“我這院子裏也沒個女人,怎麼好出去買衣裙,你這般模樣怕沒人認得出來。”

理了理頭髮,蘇靖荷折回屋裏對着銅鏡看了許久,才稍稍滿意。

“倒是好簪子,碧玉通透。”說完,蘇牧拿起桌上的玉簪把玩。

后一瞬就被蘇靖荷搶了回去,藏在腰間,只道:“女兒家的東西二哥哥倒是感興趣,難怪花名在外。”

蘇牧雙手枕在腦後,很是隨性說道:“那,要不要隨花名在外的我出去吃酒?”

蘇靖荷挑眉,學了輕佻公子哥的模樣:“酒不好吃可不行!”

醉雲樓愈加熱鬧,換了一身裝束再進去,心情卻是不同。

時間有些晚了,大多女眷都是回府,蘇靖荷跟在蘇牧身後上了二樓,入目多是貴家公子,她都不認得,便不怕被認出。

二人挑了個安靜的隔間,點的是醉雲樓特色的桂花釀,聞着還有淡淡桂花香,喝着綿甜,唇齒留香,不知不覺已三杯下肚。

“少喝些,這貪杯的習性,和小曼如出一轍,果真是姐妹倆!”

蘇靖荷笑了笑:“我知道,難得出來一趟,平日裏可吃不着。”

“聽說你前陣子病了,二哥正巧出門辦差,那宅子裏都是吃人的妖精,二哥也沒法子,卻可以帶你出來散心。”

蘇靖荷點頭:“我不怕妖精吃人。”

抬手,摺扇輕輕敲了她的額頭,蘇牧嘆道:“你呀,珍惜自己,莫浪費了老天的眷顧。”

在旁人看來,她活過十四歲,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老天的饋贈,然而她會努力過活,手捂着心口,自己對着自己默默說著:我會好好活着,連着你的,一起活下去。

吃了些菜,卻聽見隔壁正行酒令,詩句頗有些文采,便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卻不知誰人提及了蘇牧,惹得眾人嗤之以鼻。

“蘇牧?此人不屑為友。”清亮的聲音傳入蘇靖荷耳中,她微微皺眉,見蘇牧仍舊含笑,她也不好多言。

“蘇家兒郎中,卻是蘇牧才情最好。”

“才情好又如何?宗族養子,豈敢言貴,輕浮性情,何以立業!安國公就是被正房耽誤,沒有嫡子,才讓這等小人出了頭。”

那人愈說愈來勁,蘇靖荷放下酒杯,蹙着眉大聲道:“公子與蘇牧可相熟?”

突然的聲音從隔壁傳來,男子酒氣上頭,頗為不屑地囔着:“我豈會與此兒相熟!”

“既不相熟,如何相知?既不相知,背後議論有失公允,為君子不恥!”

蘇靖荷才說完,那頭酒杯落地,掀了帘子過來,待看見蘇牧時,嗤笑一聲:“今日晦氣,吃個酒都遇着小人,不快活!”

“確實!”蘇靖荷起身,對蘇牧道:“咱們回去吧,實在不快活!”

反將那人比作小人,霎時怒意騰起,那人很是不善走過來,卻被人拉住,身後傳來呵斥聲:“子言,你喝多了,休得無禮。”

熟悉的聲音,蘇靖荷回頭,在看見謝玉的那一瞬,微微一愣,立刻低下了頭。

短暫的疑惑,謝玉便認出了她,有些訝異因為身體欠佳提前回府的蘇靖荷,卻為何一身男裝出現在此?見蘇靖荷低下頭,他亦神色如常,並未點破。

“咦,這不是?”裕王還沒說完,便被謝玉打斷:“子言酒後魯莽,望蘇公子不要介意。”

蘇牧搖搖頭,將蘇靖荷護在身後,道:“既是酒後失言,我自然不會計較。”

裕王卻是看了眼蘇靖荷又瞧了瞧謝玉,突地一笑,說著:“不如一起喝杯酒,本王爺一直想見識蘇公子的才情。”

裕王開口,自然不敢推脫,雖一起坐着喝酒,畢竟蘇牧和大家不甚熟悉,坐得稍偏,與眾人一起斗酒論詩,卻也不差分毫。

蘇靖荷此時只低着頭,有些後悔自己最快,和一群大男人喝酒,終是有些不自在。

突地,場面安靜下來,蘇靖荷後知後覺地抬頭,卻發現大家都瞧着她看,她不知所措看向蘇牧,卻看蘇牧眼神安撫,說道:“看朱成碧,只能說用心不端。”

“呵,我可不記得京中有這麼一人物,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你蘇牧的小倌,蘇二爺風流成性京城誰人不知,不曾想這麼大膽,敢堂而皇之帶出來現眼。”宋子言寒窗苦多年,一朝高中,如今在翰林院任職,最見不得蘇牧這般紈絝,今兒喝了酒,便是要和他卯上了。

“我蘇牧愛美人,卻並不好男風,聽聞宋家姑娘美貌,倒是更有興趣。”蘇牧輕浮說著,“今日我先敬了宋兄一杯。”

“你......”宋子言騰地站起,卻被旁邊之人拉下,一時場面有些尷尬,大家想去勸阻,卻看裕王一臉興緻勃勃,很是縱容,便又不好開口。

以為裕王亦不喜歡蘇牧,宋子言愈加膽大地端起酒杯,道:“我不和你喝,讓你身邊這位小郎君起來喝酒。”

若不是因着裕王的顏面,蘇牧並不想和宋子言結交,然而宋子言今日這般無狀,裕王卻坐看熱鬧,實在不像平日端正的性情。

本想接過蘇靖荷跟前的酒杯,卻有人先一步一飲而盡,道:“二位公子是客,謝玉是主,自該替了這杯酒。”

而後囑咐人將醉酒的宋子言送回,又細心將蘇靖荷面前的酒水替換成茶。

這番小舉動正在興頭上的眾人都沒有注意到,裕王和蘇牧卻是看在眼裏,大家都沒有點破。

酒過三巡,大家才是散去,已是月色當空。

蘇家的馬車與謝家同路,謝玉和蘇牧策馬在前邊行走,蘇靖荷坐在馬車裏,車軲轆聲音低沉平緩,彷彿回到了那日剛剛回京,也是這二人替她領路……

到了蘇家側門,沉香第一時間出來接了蘇靖荷下馬車,才走幾步,正巧街頭有人放天燈,一閃一閃的火光有些刺目,蘇靖荷抬頭看了好一會兒,有些出神。每年中秋,她和小曼總會放一盞天燈,之後即便分離兩地,放天燈的習慣也一直沒有改。

今年中秋,卻要少了一盞燈。

突地,蘇靖荷回頭對謝玉道:“為何換過了我的酒?”

蘇靖荷神情認真,謝玉順口答着:“你不勝酒力......”

蘇靖荷卻是搖頭:“不會喝酒的,從來不是我!”

謝玉一愣,靜靜看着那漸漸消失在視線里的嬌小身影,他在夜風中久久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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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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