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夜宴結束后的第三天，軍部下達了新的任命，深空艦隊由薩丁家族的一位少將接任，重新整編，等待出航。格里芬則被派到了賽爾特星，擔任臨時剿匪任務。
此命令一經頒佈，明眼人都能看出，幾大家族的政局發生了變化。與薩丁家族聯姻的維薩爾·奧斯維德有可能取代自己的弟弟，成為第一家族在軍部的支柱。而缺乏根基的尼斯洛克·奧斯維德則被剝奪了大部分權力，單槍匹馬赴任東南地區。那裏臨近第五家族的勢力範圍，讓一個剛剛剿滅了第五家族陰暗力量的人去剿匪，其結果不言自明。
“閣下，他們想要拆散您的艦隊！”通訊屏幕里，副官理查德滿臉義憤填膺，連聲音都提高了兩度。
“聽說軍部任命你為遠西艦隊的艦長？”格里芬表情並無變化，冷靜問道。
“那是挑撥離間！閣下，我絕不會到其他艦隊赴任！深空艦隊是您的根基所在，我會好好守在那裏……”
忠心尚未表完，格里芬就輕輕一擺手：“我要你前往遠西艦隊。”
副官愣在了那裏：“可是您的深空艦隊……”
“深空艦隊如今已經不屬於我了，他們不會接受一個烙着‘尼斯洛克’刻印的幕僚官。不如另起爐灶，重新培養一支力量。遠西艦隊的巡航範圍在西陲，那裏本來就有我們的根基，由你接掌，是最好的選擇。”格里芬的聲音堅定有力，也認真無比。
“可是出任艦長……”理查德顯然還有些猶豫，就算是相對安全的地帶，出任艦長也並非簡單的事情。他能守住“黃金之子”打下的基業嗎？
“在深空艦隊，你表現的很好，甚至救了我的性命。戰爭並不只有紙面上的勝負，還有更多幕後的運作，我需要一個足夠信任的人，為我處理這些幕後事宜。”
這番話太直白了，直白的毫無“貴族”氣息，然而理查德的眼睛卻濕潤了起來。他的喉頭一陣滾動，最終用力點了點頭：“我會做好一切的。絕不辜負您對我的信任！”
“信任”。這也是格里芬如今最需要的東西。尋找機甲的計劃外泄，意味着他的核心團隊裏出現了問題。如果換一個人，恐怕會對所有心腹心存芥蒂，直至找出投效蘭達西亞大公的那個叛徒，才能重新啟用自己的班底。但是格里芬絕不會這麼做。
放棄自己現有的根底，才是自取滅亡的蠢行。恐怕這也是蘭達西亞大公希望他做的。成為一個無依無靠，只能遵從別人的命令行動的棋子。只可惜，他信任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跟隨自己整整三年，忠心無比的副官。
“好好保護那些種子，等我回來。”
※
賽爾特星也是一顆位於“三不管”地帶的自由貿易行星。在這片星圖周圍，有來自星盟的海盜，有來自聯邦的家族勢力，也有一些土生土長，在幾個世紀前就開闢了星球的原住民。因為各方勢力太過複雜，周遭又沒有什麼值得覬覦的礦物或者財富，這個星球才逐漸變成了東南邊境的貿易行星，成為兩個政體之間的一條主力商道。
不過現如今，這條商道似乎變得岌岌可危。
超小型運輸船中，響起了滴滴的警報聲：“前方正在交戰，請立即轉向，迴避攻擊！”
剛剛躍遷完畢，就遇到了這樣的情況，就算是燕北辰也未料到。但是他並沒有向那些驚慌失措的小船主一樣瘋狂閃避，而是靜靜觀察着面前的戰局。這不是場大戰，更像個小型遭遇戰。一艘輕量級貨船遇到了海盜船，目前保持着一對二的局面。
貨船的武器裝備不錯，戰鬥意識也很強，但是在數量上遠遠低於對方，因此局勢非常被動。不過那兩艘海盜船也未全力開火，不知是顧忌船上的貨物，還是有什麼其他目的。
這樣的戰鬥，本來跟燕北辰毫無關係，但是看到海盜船上的標示，燕北辰皺了皺眉。黑色的岩石。這圖案在海盜船上並不常見，大多海盜都會選擇更加有衝擊力和威懾力的標示，比如“魔狼”或是“烈龍”。但是他的確見過這個徽章，在前世。
史丹·斯通和他的黑石號，星盟最臭名昭著的海盜團之一。擁有十幾艘飛船，和一大群虎狼般的手下。他們曾在星盟邊境肆虐了十幾年，在自己出任剿匪任務后，才徹底肅清了這支匪患。
然而現在，星盟已經沒有“燕北辰”這個人了，黑石號自然也有了另一個未來。這就像自己扔下的任務一樣。燕北辰看了交戰的雙方片刻，搖了搖頭，駕駛飛船沖了上去。
如今，他已經無法發揮精神力和體術，但是反射神經和作戰意識尚存，駕駛飛船也比機甲要簡單許多，只是兩輪激光炮連射，就讓那群海盜亂了陣腳。發現了這個意料之外的助力，輕型貨船似乎有些驚訝，所幸對方的船長也是個好手，很快就跟上了燕北辰的節奏，短短二十分鐘后，一艘海盜船被擊毀，另一艘倉皇逃亡。
戰鬥結束后，公共頻道內傳來了一條通訊請求。這實在是在計劃之外，燕北辰猶豫了片刻，才打開了通訊器。出現在通訊晶屏里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看起來嚴肅剛毅，很有軍人風度，但是隱隱焦灼破壞了他的沉穩。在看到燕北辰時，他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救命恩人會如此年輕，但是很快，那男人就反應了過來，開口說道：“多謝您的援手，我們才能逃過這一劫，請問您的目的地，是賽爾特星嗎？”
因為是主力商道，沿途的空港並不算少，他這一問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燕北辰卻聽出了對方的言下之意：“賽爾特星出現了什麼問題嗎？”
男人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一個名叫黑石的海盜團越過了星盟邊境，對賽爾特星發起了攻擊。我們剛剛從那裏逃出來，正想去尋找援手。”
這個消息可不怎麼美妙。燕北辰皺了皺眉：“他們專門派人追擊你們，卻沒有下殺手。船上還有什麼人？”
只有遇到貴重的貨物或是重要的人質時，海盜們才會在攻擊中稍稍留手。剛才那一幕，正是如此，加之這位船長所說的話，他們遇到的，很可能不是搶劫，而是蓄意綁架。會這麼溫柔的對待一艘求援船，只有一個可能，船上有身份相當特殊的人。
沒料到眼前這位青年會一語道破玄機，那位船長閉上了嘴，像是在思索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尚未等他想出應對的方案，鏡頭突然輕輕一轉，挪到了另一個方向。
“小姐！”
驚呼聲也沒能阻止畫面顯示，一個少女出現在了晶屏中。那女孩的容貌相當柔美，黑髮黑眸，身形纖瘦，似乎有着遠古的東方血統，然而她的態度卻不像外表那麼嬌弱，直接沖燕北辰微微一笑：“謝謝您剛才的援手。我是賽爾特星自由商會會長的女兒古蘭，也是那群海盜想要抓捕的人。”
在少數沒有家族勢力的自由貿易港里，商會就是星球的管理階層，商會會長往往等同於星球的總統。會長的女兒親自出逃救援，代表的意義自然不同。然而燕北辰沒有把關注點放在這上面，而是挑了挑眉：“古蘭？你和古寧族有什麼關係？”
像是沒有料到燕北辰會這麼問，那女孩愣了一下，立刻反應了過來：“我的母親出自古寧族中的古氏，看來您也對古寧族有些了解。”
東方姓氏的發音十分特殊，因此在聽到“古蘭”這個名字時，燕北辰突然反應過來，所謂的“古寧族”很可能一種姓氏代稱，一猜之下，果真正中紅心。
笑了笑，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要去求助的援軍，不會正好也是古寧族的人吧。”
那女孩眨了眨眼，微微挑起了唇角：“沒錯，而且我們非常需要一個可靠的護衛，護送我們前往古寧族居住的星球。不知您是否願意，陪同我們走這一趟呢？”
這姑娘相當的聰明，燕北辰也笑了出來。她應該已經知道了自己對古寧族非常有興趣，但是並未用這個作為條件，來交換他的幫助。而是放低姿態，誠摯的懇請他護送飛船。這樣無異讓他處於了主動地位，也交付了自己的信任。
面對這樣的懇求，有什麼理由說不呢？
“當然沒問題，航線要如何設置呢？”燕北辰乾脆答道。
那女孩眼神中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喜色，踮起腳尖跟身邊的中年人說了句什麼，再次扭過了頭：“請開啟航線共享系統，我們把星圖直接傳輸給你。”
這是又一重加碼，就算不共享星圖，他們也完全可以帶領燕北辰前往古寧族所在的星球，但是他們再次選擇了信任。燕北辰當然不會無視這個，開啟了系統。
兩秒鐘后，星圖出現在飛船的導航儀中。
“我的族人就在兩光時之外的瀚藍星上，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可以起航了嗎？”古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羞赧的又加了一句，“對了，尚未請教您的大名。”
“燕北辰。”沒有任何掩飾，燕北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姓名，同時開啟了引擎，“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