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第三章】

在馬不停蹄之下,很快一個半月過去了。

取山南道后再轉水路,一路高山流水,景色十分優美,但坐在輕舟舟緣邊,無暇對未曾見過的新世界驚訝,季清澄看着遠方的山色,吐出幽然長嘆。

算不清多少個嘆息逸出唇瓣,耳邊又聽到男子略低、但輕鬆自在的哼哼唱唱,想是小舟上僅容兩人,姚彩衫不用擔心眾人齊聚時的劇烈反應而輕鬆自在……但是,他怎麼會和她同舟呢?

以為只要給姚彩衫一記軟釘子碰,就可以從此解決他的示好,但她萬萬沒料到,之後卻要為了他的親近方式而苦惱。

雖然他夜間總是和樂逍遙同房,但除了睡覺以外的時間,他不知為什麼總愛纏着她,無時無刻,搞得她非常緊張。

小心隱藏着未曾再露出馬腳,但心情並非害怕,卻又輕顫的感覺,讓季清澄說不清也分不明,她不要習慣他的存在,他的所作所為總令她聯想到清涼和清澈,可又不是思鄉那種思念,她只好將眸光再度調向遠方,因為遠方不會有罩在心頭的一團烏雲,只要放開眼光,便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自由自--

“清澄,你要不要喝‘夢鴛鴦’?我在登船前和逍遙兄多要來的。”

不可能置若無聞,季清澄被迫收回目光,知道不理他他便會無所不用其極的纏着她,不出所料,姚彩衫早不知何時輕鬆的坐在她身畔舉杯,和她看着相同景緻,也不問她意願就為她斟了一大盞閃着琥珀光澤的液體,就放在兩人間的小桌上。

該死,她不是糾正他一萬次了嗎?

“我年紀比你大,叫我季兄。”季清澄無名的微憤,指尖弄着杯子卻沒碰。

她不善飲,和這群能喝乾一?子酒還神智清醒的人不同,況且她也不愛蜜酒的甜味。

姚彩衫聞言,拖了長音哀嘆。

“唉,那樣太生疏了,我也讓你直呼我的名字呀!”

男子用微微哀怨的聲音抱怨着,季清澄回以一記不溫不涼的眸光,

她沒想到不只要對他的姊姊們保持距離,更要時時記得對他刻意疏遠,雖然她總是被他給打敗。

原因無他,兩個字--撒嬌,這人高馬大的男子居然會撒嬌,雖然他本人不自覺,但她有兩名幼弟,能分辨撒嬌和其餘友好方式的不同。

只是那種一直想要靠上來拉近距離,希望被回應的可愛反應,並不適合他。

“姚公子……”連喚他姚弟也不願意,季清澄看着他又露出不甚同意的眸光,內心不禁有種扭曲的痛快。“咱們本來就沒必要熟悉。”

“怎麼這麼說呢?清澄--”

“叫我季兄。”

“不管,我要叫你清澄。”

“那你怎麼不喚樂公子作逍遙?”

“他?我一出生就認得他了,打小跟着他跑,我總是覺得他老耶!”

“那請覺得在下也老。”

“什麼在下,真是生分,清澄,你看起來像個娃兒似的,一點也不老呀!”姚彩衫又是孩子氣的一呼,完全不以為然。

面對他,季清澄有一種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的感受,但是她死也不願,怎麼也無法對他退讓。

和自尊很類似,但也不同,彷彿只要退一步,便會倒地不起。

“別當我是個娃娃,我大你四歲,叫我季兄。”季清澄再三聲明,但清楚聲明背後是不清楚的感受。

雖然她也知道聲明是無用的,打從離開巴蜀,這個男子就已經自作主張地直呼她的名字,縱然她不給他好臉色看,他也當沒看到似的。

這種只取自己願意接受的部分才理解的行為,真令人恨得牙痒痒的。

不過,也算拜這種無時無刻處在微憤之中,她好似沒有離鄉背井的那股濃烈思愁--

“喂,你還是童子雞嗎?”

再度被人粗魯地打斷思緒,季清澄腦子一轉過那個字眼,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待一意識到他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問她情事,她啞口無言。

“你你、你怎麼可以問……”

見狀,姚彩衫似乎找到知音般越過桌面,握住她來不及抽走的手指,眼神晶彩發亮。

“太好了,你也是童子吧!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也是耶!咱們兄弟同病相憐!”

季清澄感到臉上熱辣,像是要燒起來,她用盡全力揮開他的手,“誰跟你同病相憐,不要胡說八道!”

姚彩衫流露一股委屈。

“何必惱羞成怒,你是我也是呀。唉,家裏有個京城第一艷的大姊真不好,連上清吟班子,都沒有姐兒要理我,肯理我的全當我還是孩子,唉,真想嘗嘗溫香暖玉在抱的滋味,不知是否真如眾人形容的能銷魂哪!”

他在和她胡扯什麼呀?

季清澄想要迴避,偏生在舟上,又不能跳河,能逃到何處去?

雖然不知道清吟班子是什麼,但猜也知道不是什麼正經去處,她能明白他把自己當哥兒們,但她可一點也不想要聽他的歡情秘事呀!

“你本來就還是孩子,這麼幼稚,連該說不該說的都不懂,不是孩子是什麼?清澈都比你還成熟懂事些!”

心火突地燒起,季清澄邊說,邊打開了隨身的烹茶用具,燒了塊炭煮水,決定喝杯老茶來祛祛心火--心頭那簇隱隱悶燒,她以為曾經熄滅,但死灰復燃的火。

將季清澄的反應理解成是少男的害臊,姚彩衫一臉不以為意,笑吟吟地喝着甜蜜的酒。

“你們一家子都如此少年老成才對身子不好,人要輕鬆自在些過日子才會快活,太嚴肅可會短命的。”

季清澄完全不在乎自己短命。

她就是要嚴肅,怎樣?!

“不要你管。”

姚彩衫眸光突地掃了過來,一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玩笑一轉認真,凝視力道之強,幾乎使她頭皮發麻。

“幹嘛?怎麼那樣瞧人?”承受不了他的眼光,季清澄因為不得不投降,所以聲音更加森冷地問。

姚彩衫微微一笑,“沒,只是在想咱們今晚會到襄州,聽說那兒還滿繁華的……”

這語帶保留的說法令季清澄一時間有些不安,但她硬是不肯正視心頭的熱烈,連茶也不願分他半口的獨自飲着。

在長久的山水生活之後,好不容易來到繁華都市,不若長安宵禁嚴明的南方大城,夕陽微落之後,用完晚膳,還有不少人在街上行走。

姚彩衫牢記着和客棧掌柜問來的消息,拖着心不甘情不願的季清澄在街上快步行走,楚小南落後他們許多,料是也得歇晚,不會追上來,今夜沒有活兒要干,所以他是故意不找樂逍遙的,也正好讓樂逍遙陪着姊姊們,唉,二姊又不太舒服了,況且,他也不好大剌剌地大聲嚷嚷。

這種時候有個兄弟一起幹壞事,可比有個天仙姊妹來得好玩了。

雖然還是未知數,但他決定將未來可能姊夫也算是半個兄弟先。

手掌持續傳來不弱的掙扎。

“放開我,別這樣拖着個娃娃似地拖着我走。”

聽見那不復冷淡的聲音,姚彩衫不知怎麼的感覺很開心。

或許季清澄那層排拒的硬殼,被不屈不撓的自己給打破了吧,他真沒想到“烈女怕纏郎”這招對付這個未來姊夫也有效。

“唉,又不會怎樣,咱們得快點到,否則再晚,就有宮府的人要來抓了呢!”沒空回頭,姚彩衫興匆匆地說著,不甚誠懇地敷衍季清澄那比天還高的尊嚴,自然也沒有發現身後人兒臉色微紅,不是醉,不是怒,也不是惱,極為複雜,可望之能使人轟然大醉的羞紅。

約莫一炷香后,姚彩衫終於找到了掛滿無數大紅燈籠,還未入夜卻已燈火通明,人聲沸騰喧嘩的宴樂之處,欄杆邊還有許許多多的各色姐兒手上搖着紅絲,門楣上掛着大大的牌區--夢煙館。

煙花寶地神仙境,半是醉人半是夢。

“到了!”他回過頭笑語,卻迎上一張相當陰沈的表情。

“這是在幹什麼?”季清澄冷聲質問。

打鐵要趁熱,出門在外不受拘束,這兒也沒認識他們的人,喝酒玩樂是人之常情,放縱一下男人的天性是再自然不過的。

而且,他們也得被“開導”、“開導”……

“放心,這兒不是隨便的地方,我聽掌柜的說這兒有不少色藝俱高的姐兒,若覺得興緻不錯,感覺來了,呵,我會知趣留你一人,絕對不會不識相的。”姚彩衫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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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魔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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