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易青綰與京中那些貴女們說了幾句話,就要離開內院的時候,剛好撞見了準備回去找|哥|哥的寧嘉郡主。易阮阮也是認識眼前這位公主殿下的,無意間見了面,連忙彎了彎身,“公主。”
郡主和公主,一字之差,地位可是天地之別。
易青綰本來沒怎麼在意這個小姑娘,可是受了她這一禮之後,卻隱約瞥見了她眼角邊未乾的淚痕,不由問了一句,“你不是與師漓在一起,發生什麼事了?”
她本以為這兩個小丫頭湊在一處鬧了什麼矛盾,亦或是被別的人欺負了,結果這一問,卻見易阮阮身子一顫,自臉頰邊滑下兩行清淚來。這種不經事的小姑娘是藏不住心事的,本就在哭着,如今被她一“關心”,更是綳不住淚意。
可是若是就這樣老實的說出心中所想,易阮阮也是絕對不敢的,意識到自己在成譽公主面前失態之後連忙抹了抹眼淚,“沒事沒事……漓,漓兒她已經先回府了。”
師漓沒事就足夠了,易青綰又打量她幾眼,還是覺得自己少說兩句為妙,何況自己本就是不喜歡多管閑事的性子。
偏偏就在這時,師衍終於來到內院這邊,一見易阮阮無聲的抹着眼淚,易青綰還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看着對方,怎麼看都是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他心下一沉,當妻子將目光投過來的時候,本能的就後退了幾步,連連擺着手,“綰綰,你相信我,這只是個誤會。”
這話讓不知情的人聽了就有些莫名其妙了……易青綰忍不住半眯起眼睛,目光中儘是審視之意,“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下可好,沒弄清楚狀況就說錯話了……師衍在心底又為康王世子的罪行添上一筆,只想着哪日一定要找對方報了這個仇,都怪那人突然說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不然他哪至於一見到寧嘉郡主和易青綰在一起,就像是心虛一樣“不打自招”。
見他有些尷尬的不想說話了,易青綰也不當著外人的面非要他說,輕輕攬住易阮阮的肩膀,便決定親自送這個小妹妹去康王世子那裏,順便看看外面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心中已經有些惶恐的易阮阮哪敢不從,而一旁的師衍則心知肚明這個舉動會傳出什麼流言來,連忙上前阻止了她,扭頭便叫寧嘉郡主自己出去。易阮阮戰戰兢兢抬眸瞄了一眼易青綰的神情,見她沒有反對,便拎着裙擺一路小跑跑向了前院。
礙事的人一走,師衍的神色一下子便緩和了不少,連語氣都軟了些,“有些不入耳的話,你聽了別生氣。”
易青綰也不說話,只等着他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才冷冷睇了他一眼,然後在見到他瞬間繃緊了表情之後忍不住咧嘴一笑,“你緊張什麼?”
師衍這才鬆了一口氣,“擔心你生氣罷了。”
“我像是不分是非就與你惱了的人嗎?”易青綰本是順口接了這麼一句,可是話音剛落便覺得自己問的不妥,畢竟轉念一想,先前那些年她也沒少對着他無理取鬧。
幸好師衍根本想不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還認為她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笑着見她擁進懷裏,“那你們兩個剛剛在做什麼?”
“只是剛巧碰見了而已。”說到這兒,易青綰已經無心去想易阮阮剛剛為什麼會哭了,在他身上賴了好一會兒,還是見到易和楚回來,兩人才意識到這是在別人家裏,也不理會二哥那副氣急敗壞的神情,轉身便拉着彼此的手回自己的府邸去了。
像是寧嘉郡主這種小事,在易青綰眼裏根本不值一提,轉眼就能被拋在腦後,現在最要緊的明明是一直不肯消停片刻的靖陵公主鳳簫蕪。
第二天一大清早,千秋就在房門外稟道,“公主,靖陵公主差了人過來請您過府一敘。”
昨日勞累了一天,易青綰直到日上三竿的時候還沒有起床,一聽這句話才輕聲嘆了口氣。在這世上能讓她嘆氣的人不多,鳳簫蕪就是其中之一。那個女人不僅招人煩,還像是塊牛皮糖一樣喜歡黏着人。明明既然相看兩生厭的話就不要見面了,對方偏偏還要上趕着往她身邊湊,也不知這次又是打的什麼主意。
躺在床榻外側的師衍懶洋洋的翻了身,其實他早就醒來了,如今聽了千秋說的事情才忍不住開口勸道,“不想見就別見了。”
“本來也沒打算見。”易青綰往他懷裏湊了湊,“她想見我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鳳簫蕪也是敢想,難不成真的以為派人來請,就能請到成譽公主這樣的人出門去見她?就算是她親自上門,在易青綰這裏也沒什麼用處。
千秋等人深諳這個道理,所以只是通報了這麼一句便再也沒有開口打擾屋子裏的人了。
屋外又變得靜悄悄的,易青綰窩在自己丈夫懷裏,剛想閉上眼睛繼續睡上一會兒,便又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抬起頭嗔道,“大清早的!”
師衍的動作可不會因為她這句話而停下,平時她說什麼便是什麼,可是唯獨在這種事上只有他說了才算,“今日天色好。”
天色好與這種事又有什麼關係?易青綰真想問問他面不改色隨口亂說的本事什麼時候這麼長進了,可是直到最後都沒能問出口。
事後她唯一能感嘆着說出口的只有一句,“你們練武之人,真是……”
剩下的話她沒說出口,不是因為麵皮薄,只是想不出形容來。
而她的上將軍已經在床邊穿衣服了,她一抬眸才發現他今日竟換了一身裝束,穿上了戎裝。平日裏在校場上,這些將領們偶爾也會穿着輕便的戎裝,可是都不會像今日這般隆重,連鎧甲都上了身。
好奇的打量了兩眼,易青綰開口喚了侍女進來幫他換上那繁複的衣裝,待他換完了才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是做什麼?”
“今日有些特殊,去撐撐場面。”換了這一身裝扮,師衍站在銅鏡前看了看自己,這才轉身去另一邊的架子上取了自己那把長刀拿在手裏,其實這把刀也並非他平日裏常用的,但這樣式用來撐場面再好不過了。
若是他不說,易青綰真是要忘了這件事,今天可是募兵的日子。
宣國既有募兵之制又有徵兵之制,而鎮守在京城的中軍都督府的兵尤其重要,基本上就是從各地的精兵中挑選出來的,選拔之嚴格超過任何一個軍隊,但是有幸被挑中的人也會因此有了建功立業一步登天的機會。文臣素來對武將存在偏見,可不就是因為武將建功立業的途徑比他們要“容易”一些,不像他們要熬上幾十年也很難位極人臣。不過他們這樣非議着武將的時候,往往也忘了一件事——武將可是要在生死間博富貴的,一個不小心就是馬革裹屍終不復還。承着的功名利祿有多顯貴,擔著的生死之危便有多險。
今日便是師衍這樣的上將軍親臨校場募兵的日子,按照以往的習慣,也就只有中軍有這樣的殊榮享受這等待遇。
不過他也只是去露個面而已,也就是所謂的“撐撐場面”,去的太早反倒不好,也無需做些別的事情,所以才拖到此刻才準備出門。
“你昨日怎麼不說?”見他收拾好了要出門了,易青綰才不禁埋怨了一句。
師衍倒是沒想過連這種小事都說給她聽惹她厭煩,如今聽他這樣說,絲毫不掩面上困惑,而緊接着見妻子在床上想要站起身,連忙上前去扶了一把腿腳有些發軟的她,“我去是我去,你怎麼還起來了。”
此時此刻,易青綰說是未着寸縷也差不多了,柔軟的肌膚就貼在他的鎧甲上,那冰冷而堅硬的觸感給與她身子的溫熱就像是兩個極端,看上去更是別有一番震撼之感。師衍顯然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扯過一邊的衣衫為她披在身上,“別著涼了。”
易青綰也不答話,伸手在他的鎧甲上輕輕撫了一下,忽地對着他眨了下眼,“我也去看看。”
上一世,不顧非議攬下大權的成譽公主經常出入軍營幹涉軍政大事,這種場面其實已經見了不少,但是較真算一算,她還真是沒去過幾次有他在的場合,就算是真的去了,也是全程都不肯看他一眼。
而現在不一樣了。
她有多久沒有親眼看他穿上這身戎裝,就有多麼渴望親眼看看他站在萬軍之前居高臨下的模樣。不再像前世那般怎樣都抹不去眼底的落寞與孤寂,而是意氣風發的瀟洒姿態。
師衍沒辦法拒絕她這個心愿。
為了不給他添什麼麻煩,也不願意再沾上這些政事,易青綰特意扮作了他身邊眾多副將的一個跟在他身後去了校場,在路上還調侃似的說了一句,“周太傅怎麼會想着找你撐場面?”
這句話就純屬是在給自己找面子了,就算是易青綰,也會覺得自己剛剛在家中對着他開始陶醉的樣子太丟人了一些。她哪還是那些不懂事的小丫頭,都這把年紀了還傻笑什麼?
可這調侃也是個事實,師衍這身形相貌都不像是什麼在沙場征戰多年的將軍,說是哪家嬌生慣養長大的富貴公子還差不多,若不是身上帶了些掩不去的殺氣,說不準還會被不知情的人小看了去。
不過說笑歸說笑,她也是很清楚的,她的丈夫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練兵場上,前一刻還在與她柔聲說著話的師衍在踏上那個高台的瞬間便收斂了表情。這是天下間最受爭議的六軍統帥,年少封將,執掌宣*中大權數年,戰無不勝三國揚名,一而再再而三,堵住了無數張質疑的嘴。今日募兵,中軍將士皆是一身玄色鎖子甲,放眼望去,大軍氣勢已是驚心動魄,而唯獨站在眾人之前的師衍一身銀鎧加身,他居高臨下的站在那裏,微微垂眸俯視着自己的將士,看他們齊身下拜,風卷黃沙,宣字大旗被颳得簌簌作響,即使是隔着遙遠的距離,也讓所有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參見上將軍”的喊聲震徹原野。
易青綰同樣站在這高台上,可卻因為站在他的身後而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單單就看着自己丈夫的背影,看着這疾風颳起他鎧甲上的披風,她突然就忍不住垂眸一笑。
此前她曾覺得自己沒有阻止他再入軍營是種妥協,可是她早該明白的,到底何處才是最適合他的地方。而且,有時候她不介意再為他鋪上一條康莊大路。
之前有多少人上|書皇帝說要重建師家軍來着?也許是時候認真考慮考慮了。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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