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此言一出,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的院子在片刻的鴉雀無聲之後復又變得喧鬧了一些,賓客們該喝酒的喝酒,該套近乎的套近乎,侃侃而談的聲音更大了一些,就連一直沉默的都開始與身邊的人找些話來說……所有人都想掩飾一下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事情這個事實。
一個就要嫁人的姑娘在未出閣的時候傾慕別的男人,這事情雖然說出去不好聽了一些,但是也算不上什麼大錯。但這姑娘偏偏是個堂堂郡主,而且被她傾心相許的那個人還是別人的駙馬。
再退一步來說,就算這男人是四公主七公主那些女人的駙馬爺便罷了,竟還是成譽公主的駙馬。
成譽公主那是什麼人啊?那可是隨隨便便就敢把覬覦自己丈夫的女人剝皮抽筋的女人啊。雖然現在還沒有人見她這樣做過,但是人人都堅信,若是有哪個不怕死的女人真去勾引師衍,易青綰定是敢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情來。
這寧嘉郡主也算是勇氣可嘉了。
對於這件事,乍聽之下,師衍難免有些愣神,只因他雖是一直知曉康王府想將郡主嫁給他,卻從來沒有聽聞過寧嘉郡主愛慕自己的傳聞,半點都沒有。而在微微怔愣之後,他終是忍不住皺了皺眉,再與康王世子說話的時候,語氣中已經半點客氣都沒有了,“有些話,世子爺還是想清楚了再說。”
師衍平日裏無論心中喜怒如何,面上都是一副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今日難得露出一副怒容,算是對面前這個人徹底不耐煩了。畢竟有些事情在他這裏真的是不可觸碰的逆鱗,誰不長眼的來碰,誰就與找死無疑。
而康王世子就是那個拼了命也要找死的人。見師衍轉身要走,他連忙快跑了幾步擋在了對方身前,低聲道,“將軍留步。”
可惜師衍沒有半點留步的意思,手上稍稍用了下力就輕輕鬆鬆的把對方甩出去了。很多人都不清楚,其實他的脾氣根本沒有看起來那麼好,尤其是碰到這種沒事找事的人的時候。今日是易和楚的大喜之日,他才給康王世子留了些面子,不然一定不會這麼客氣。
一旁與康王世子相熟的人連忙過去扶住了那位世子爺,低聲勸着,“您何苦招惹那位駙馬爺,也看不看看他娶了個什麼人進門?哪敢沾上您說的那些事。”
“他那是不敢嗎?哼。”見師衍走遠,康王世子冷冷哼了一聲,“就算是為了康王府的面子,這事我還必須栽他身上了。”說完又狠狠瞪了一眼身邊侍從,“叫你們看緊點郡主,你們是怎麼辦的事?”
那侍從只覺得冤枉,“郡主她是與師家的七小姐一起過去的,屬下哪敢去攔那個七姑娘啊。”
師漓的情緒始終都高不起來。
說是死心了死心了,可是在看到傾心多年的那個男人與別的女人成了家之後,心中的不甘之感還是翻江倒海的。而在這期間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就是康王府的小郡主易阮阮,這算是她在閨中最親近的女孩子了,可是與她不一樣,易阮阮雖然有着比她高了一等的郡主之位,女人最在意的樣貌卻怎麼也無法與她相提並論,雖然算不上多麼平凡,可那張臉圓圓圓的,空有一雙大眼睛,鼻子眉毛嘴都算不上出彩,偏偏身形也很圓|潤,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剛出鍋的包子一樣,可愛有餘俏|麗不足。
“阮阮,你說你看到的那個男人長成什麼模樣啊?”唉聲嘆氣了一會兒,師漓才扭過頭看向身邊的少女,今天自己光顧着哀嘆自己的遭遇了,竟都忘了問問對方想找自己說的事情。
再過幾日易阮阮就要遠嫁了,可是這個一向乖巧老實的姑娘卻趁着今日出門賀喜的時候找上了師漓,偷偷摸|摸的求她幫自己找一個男人,這着實讓師漓大吃了一驚。就算是七姑娘這樣肆意妄為的性子,在面對心上人的時候,也頂多是把自己的念頭放在心底默默想着,還從來沒有這樣大膽的求旁人來幫自己牽線,何況這個要求還是一向膽小本分的寧嘉郡主提出來的。
“你……不會是真的瞧上我哥哥了吧?”她帶着幾分驚恐低聲問出了口。先前她不是沒有聽聞過康王府想將寧嘉郡主嫁給師衍的傳言,可是她本以為這事只是個傳言罷了,若是易阮阮真的愛慕師衍可如何是好?
一邊是從小到大的朋友,一邊可是那作風剽悍的嫂子,她該站在哪一邊才是?
“不是!不是!”聽她這麼一說,易阮阮急得連忙否認,“我怎麼會那麼不知天高地厚的。”
旁人也就算了,對師衍她可從不敢有半分覬覦的心思,這京中的貴女大多都知道,鎮安上將軍師衍自小就住在宮中,與成譽公主青梅竹馬的長大,哪輪得到她們奢想。而且她此前又不是沒有見過師衍,初見時雖然也有驚艷之感,但也僅限於如此罷了。
多少年來,能讓她動了心的只有一個男人,可是他們兩人卻連相識的機會都沒有。若不是因為在將要遠嫁之前偶然重遇了對方,她可能會將這份情愫一直埋在心底,至死也不會說出口。
而她看得清清楚楚,幾日之前,那人就是從師家的府邸走出來的。
“什麼?”聽她說完之後,師漓只覺得不可思議,而且左思右想都想不出對方想着的到底是誰。要說這師家的男人着實是不少,哪怕不算上她那群伯伯叔叔哥哥弟弟侄子們,府里也還有一些侍衛們,就像是連/城、沈歡之流。
就是不知道易阮阮看中的是哪個了。
可是易阮阮緊接着又說了一句,“我只知道,他一定不是師家的人。”
師漓不由好奇她是如何判斷出的,可是無論怎樣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寧嘉郡主連自己想找心上人的事情都大着膽子說出來了,卻偏偏對自己初遇那個男人的過程和情形避之不談,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開口。
問到最後,七姑娘都有些不耐煩了,“你若是不說的話,我怎麼知道你心裏想着的人是誰啊?”
就算不是師家的子弟,能夠出入師家的男人也不少啊。
易阮阮咬着嘴唇,心裏也有些內疚,她能說這件事的人只有師漓一個了,可是明明是自己找對方幫忙的,到頭來自己卻這樣吞吞吐吐不肯說實話,實在是不該。
但……但她真的說不出口啊!
到最後,師漓也不催她了,一個人哼着不知名的調子等着對方主動開口。她想得清楚,易阮阮既然能舍下女子的矜持主動說要找出那個男子,那必是下定決心要不計後果了,為了心中的執念,就算是再難為情的事情也一定會說出口。
而她想的並沒有錯。易阮阮在躊躇了許久之後,還是狠了狠心說出了口,那聲音低得就像蚊子哼哼,彷彿這樣就可以掩蓋那次初遇的不堪一樣。
她說,“我是在康王府見到他的。”
康王府是她的家,可是她一直生活在後宅,與哥哥的住處離得有些遠,平日裏都很少見到哥哥,更不用說往哥哥的院子走。直到有一次陰差陽錯的去給哥哥送東西,結果剛巧撞見了意想不到的場面。
說起來,當時那件事鬧得很大,幾乎整個康王府都被驚動了。只因她那個脾氣一向還算好的哥哥竟然叫人打斷了一個小倌的腿……
聽她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師漓只覺得有些耳熟,再一回想,便想到了易青綰曾對自己講過的那件事,那時她們在西苑坐着,她因為康王世子的樣貌對其很有好感,結果正是易青綰對她說了康王世子有斷袖之癖,而且活生生打斷過一個小倌的腿。
“那……”她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道,“你不會是喜歡上那個小倌了吧?”
易阮阮沒有說話,但那面上的表情已經暴露無遺了。
“我記得,他叫迎歡……”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那個人的場景,易阮阮直到今日還是心有餘悸,那時的她是平生第一次覺得哥哥也有那樣殘虐的一面,而已經被生生打斷一條腿的那個少年在聽到她跑過來求情的時候,還勉強抬起頭偷偷對着她笑了笑。
那一笑,她就記了一生一世,甚至直到快要出嫁的時候都念念不忘。未能親口與對方說上一句話,幾乎可以稱得上她畢生的遺憾了,她不想帶着這不甘遠嫁,不想自己這一輩子都無緣再見對方一面。
直到前些日子,她坐着馬車出行,然後在偶然掀開帘子的時候遠遠的瞥見他踏進了師家的大門。
“真的叫這個名字?一定是假名吧。”師漓倒是不相信她所說的這個名字就是那個男人的真名,“這世上哪有哪個男人會將‘歡’字當做自己的名字,我就認識一個人以歡為名,結果果然是假名字!”
她說的人是沈歡,不過還算有腦子沒把沈歡身份是假的事情說漏。
這些話倒是很有道理,易阮阮有些失落的垂下眸子,想了好半天才繼續說道,“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那時候我沒能跟他說上話,只知道他叫這個名字,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模樣,那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現在他大概也有二十三歲了。”
“是嗎?”師漓默默記下這些特徵,又問道,“他長成什麼模樣?”
這個問題無疑又勾起了易阮阮的思緒,她面上不自然的一紅,半天才低聲道,“他是我見過的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哦!”師漓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然後也跟着興奮的說了一句,“你那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我最近認識了一個人,他才稱得上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
她說的認真,易阮阮也忍不住好奇的問她是誰。
“他叫趙瑾瑜,是個江湖人,而且今年才十七歲。”七姑娘掰着手指頭一條一條說出來,說到最後忍不住笑笑,“不過你沒機會見見他了,最近他忙着幫我嫂子做事,不見客。”
對此,易阮阮並沒有感到多麼遺憾,畢竟在她眼裏只有自己心中的那個男人才是天下間最好的那個。反倒是師漓說著說著就忍不住有點想念幾日未見的趙瑾瑜了,又與她說了幾句話,便先自己哥哥嫂子一步回了家,想去找趙瑾瑜說說話,順便找人問問師府有沒有什麼二十三歲上下相貌出眾的男人。
易阮阮自是感激她的傾力相助,然後偷偷在心底里祝願這個好姐妹能和那個喚作趙瑾瑜的男子湊成一對,幸福的生活下去。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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