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民國宅鬥文
【記憶欺詐】，顧名思義，就是利用思維慣性針對記憶所進行的欺騙。假如一個人言之鑿鑿地說自己經歷過什麼事情，那他就一定能找到一個“恍惚記得”的人為自己作證。而當這種“恍惚記得”的印象真正被說出口之後，第二遍證人就會確信自己的確見過，而第三遍他就會開始為了維護自己的印象而去說服別人。
而謊言一旦變得能夠為人接受，就會逐漸變成真實。群居的生物大多有種從眾的心理，如果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一件東西是假的，其他人就會開始將信將疑；而如果有一半的人都開始懷疑它是假的，那麼所有人就都會被傳染上這種懷疑。而當這種懷疑蔓延了整個群體之後，所有人都會認為它的確是假的，哪怕是剛開始提出這個謊言的人。
喬綰綰利用的就是這種慣性。手頭沒有足夠的機械，憑這具比弱雞還弱的身體也是無法完成穿越時空的，既然無法回到時間軸的那個點上，她就努力地去改變事件軸，讓“過去”變成可以操縱的。因為她的生活實在是太規律太簡單，形象很好、又造成了十分明確的印象，誤導起那群水手來就變得十分容易。
和水手們比較起來，親眼看着喬綰綰落海、並下了不去援救的決定的顧雲和畢船長就不是那麼好欺騙的了。但是當他們發現一整個船的人都在為喬綰綰作證、所有人都在信誓旦旦地用各種事實表明喬綰綰那天沒有落海之後，他們也會開始對自己的記憶產生懷疑。而一旦動搖起來，原本清晰的記憶就會很容易地變得模糊，直到他們自己也確信這只是幻覺為止。
誠然如果意志堅定又有同伴，這種動搖的力度會被大大減小，但是喬綰綰的要求也不高，她只要能確保自己能在兩周后的那場地震中按照劇本的設定去死就行了。可是現在……
……顧雲的意志豈止堅定，她簡直是戰鬥力強大到瘋魔了吧！！？
紅着眼睛撲過來的顧雲將手掐在喬綰綰的脖子上時，她是真的感到驚愕了。顧雲會做出這樣的反應，顯然正處於一種應激狀態。間接殺人的恐懼和興奮、內心交戰的愧疚與冷酷……種種情緒混合起來，造成了她看到喬綰綰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船艙時的強烈反應。她親眼看到喬綰綰落下了海，而貨輪航行的速度很快。一個不會水又被拋在海里那麼久的人、一個還懷着身孕的弱女子，她究竟是怎麼重新出現在船上的！
是人？是鬼？……不管她是什麼東西，喬綰綰不該在這裏，她該死！
喬綰綰倒是不介意自己被掐上一掐，剛好她正在發愁計劃一失敗以後，流｜產的事情要怎麼做，顧雲就自己把機會送上門來了。但是顧雲玩得實在太過火了，再這麼持續兩分鐘，這具碳基殼子可就真的要玩完了，所以她當機立斷，一邊控制着排血，一邊放出生物電流去刺激顧雲的手。
顧雲果然回過神來了。喬綰綰瞳孔渙散，喉嚨被扼得通紅、甚至開始泛起青紫，一副呼吸微弱的凄慘模樣。她本來就有着一副精緻漂亮的容貌，柔弱嬌美得如同一朵出｜水白蓮，如今卻像是被摧殘了枝蔓的花，煢煢地倒在窄小的床鋪上。
像是觸電一樣地，顧雲迅速地收回了雙手。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剎那間彷彿放大了幾倍的五感讓她甚至清晰地聽到了喬綰綰微弱的呼吸聲。心臟瘋狂地跳動着，咚咚，咚咚，咚咚……而喬綰綰嘶啞急促的喘息聲交織在心跳的間奏中，如同一條鎖鏈，死死地縛住了她的思維。
顧雲腦中一片空白，腿上卻被什麼東西濡｜濕了。她下意識地提起上身，低頭看去，卻發現喬綰綰的裙下正迅速地蔓延出一片紅暈，甚至沾濕｜了她的旗袍。她張了張唇，驚駭莫名，這才意識到身下這具軀體還是溫熱的、喬綰綰是個有呼吸有心跳會說話的人……
船晃了一下。顧雲向後退去，跌坐在地。她到底做了什麼！？她剛剛做了什麼！？為什麼喬綰綰還活着……喬綰綰是個活人！喬綰綰……流｜產了！？
喬綰綰的射線始終籠罩着顧雲，對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被盡收眼底。她形容凄慘地倒在床｜上，一副下一秒就要斷氣的樣子，控制絲卻得意地一陣搖擺，把更多的鮮血送出體內。來吧來吧，快去叫醫生，快做人工呼吸，快意識到自己差點掐死了一個活人，然後發現流｜產的事……
顧雲定定地盯着自己裙裾上刺目的紅色，呼吸逐漸平穩下來。她的心臟仍然在劇烈地跳動着，臉上那種驚惶的神色卻消失了，如同死水一般地面無表情。
喬綰綰：“……”怎麼感覺好像哪裏不太對？
警兆在心底生出，她立刻在喉間儲存了一口氧氣。緊接着一雙手便再次撲了上來，沒有扼住喬綰綰的喉嚨，而是抓｜住旁邊的枕頭死死悶住了喬綰綰的口鼻！
喬綰綰：“……！！”
這和劇本上寫的不一樣！！說好的人工呼吸呢！！殺人滅口是怎麼回事！！！
顧雲現在卻是十分平靜，射線掃描到的結果顯示她的緊張程度開始降低，呼吸和心跳都趨於平緩，甚至連肌肉也沒有十分緊繃。她平靜得彷彿正在做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而不是在扼殺一個人的生命！
現在已經不是考慮劇本問題的時候了，得先保住小命才醒。喬綰綰配合地做出了無力掙扎的舉動，肢體開始抽｜搐，很快便沒了動靜。而直到她儲存的那口氧氣即將耗光、生物核心也時刻準備進入待機狀態的時候，顧雲才鬆開了手，將枕頭抽到一邊，伸手試探她的脈搏。
看這架勢，顧雲是不打算放過她了。喬綰綰心念急轉，當機立斷地放棄了方案二，啟用了方案三。數據流在思維中一陣狂涌，頃刻間將備用的方案補充完整，並根據顧雲的性格重新加以推導演算。
她的計劃十分完美，唯一沒有料到的就是顧雲的理智竟然會這麼強大。按照她所接收到的知識，地球上的碳基人類與奧塞爾聯邦的主宰生命體不同，理性思維和感性思維在性別的左右下是有着明顯區別的。男性的理性思維通常較高，而女性的感性思維要相對高一些。他們把女性稱作感情動物，所以喬綰綰在做出計劃的時候，才將顧雲可能產生的愧疚、憐憫、好感比重放得那麼大。
事實顯然證明她錯了。喬綰綰反思着自己的行為，誠摯地讚美着博士的先見之明。地球人果然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們的確是一種擅長出人意料的生物，博士的告誡和囑咐沒錯，哪怕是面對弱雞一樣的地球人，她也要做好面對最強大的蟲族那樣的準備才行！
一邊進行着深刻的反思，喬綰綰一邊降低了呼吸和心跳的頻率，甚至降低了身體的溫度，以保證自己看起來更像是一具屍體。
顧雲試探了半晌，手下沒有絲毫的跳動，而喬綰綰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僵硬……她終於確定了喬綰綰的死亡，忽然大喘了一口氣，重新倒坐在地上，一邊笑，一邊落下了眼淚。
“你不該活着的……”她自言自語一般地道，“你不該活着的……喬綰綰，為什麼你還要出現呢？你應該死在水裏……你應該死掉……”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她好像又有了力氣，站了起來，伸手抹掉眼淚，拉開被子蓋上了喬綰綰的身體：“……你不該活着……喬綰綰，你是個好女孩，如果再有下輩子，你就祈禱自己不要變得那麼好吧！善良、天真、信賴別人、甚至會為了情敵的話而感動……呵，你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真是咎由自取。如果真的能有下輩子……”
她的聲音變得如同蚊蚋，微不可察：“……請你變得惡毒些吧。至少殺掉一個惡毒的人……”
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和關門聲響起，當射線鎖定的身影已經沿着樓梯攀上甲板以後，盡職盡責地扮演了一具屍體的喬綰綰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動作飛快地疊好被子整理好床鋪，控制絲一陣狂舞，將流失的血液重新收回體內。處理好這些之後，她理了理裙擺，拿着那本做道具的書，施施然地開門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