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民國宅鬥文
喬綰綰在水下糾結着到底要放棄計劃還是堅持完成的時候，站在甲板上的畢船長已經傻了眼。他來不及高興自己意外順利地完成了段蔚琰的囑託，就條件反射性地一扭頭，哆哆嗦嗦地道：“夫，夫人，你看到了啊，不是我推的，是浪打下去的，不是我推的啊……”
顧雲的臉色很奇怪。她的肌肉在不正常地用力着，擺出了一個似乎是在笑，又好像是感到悲傷的神情。聽到畢船長在對自己說話，她神思不屬地抬起頭來，下意識地“啊”“唔”了兩聲，好像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什麼，僵硬的唇角艱難地扯出一個弧度：“看到了，看到了……不怪你。”
剛才撞到船底的是一條劍魚，鋒利的上頜和極快的速度讓它如一把寶劍般輕而易舉地穿透了船底的鋼板，甚至撞出了一個大洞，海水爭先恐後地灌了進來。在這片海域上，劍魚襲擊船隻的事情並不多見，那一瞬間的震蕩很可能會讓不知情的人以為是船底觸礁，所以經驗豐富的水手處理完這件事後，就上到甲板去找船長彙報，並請示船要不要繼續前進。
聽到情況並不是很嚴重，漏洞已經被完美地堵住了，畢船長做賊心虛一樣地朝顧雲看了一眼，模稜兩可地道：“這……這個啊……這個關於前進的問題……”
顧雲忽然問道：“畢船長，如果一個不會水的人掉下海，整整五分鐘都沒有人去救援……結果一定是必死無疑了吧？”
畢船長一個哆嗦，鬧不明白她的意思，戰戰兢兢地答道：“唔……嗯……對，對。”
“繼續前進吧。”顧雲的表情黯淡下來，彷彿覺得冷了一樣攏了攏薄薄的披肩，走進了船艙之中。
畢船長立刻大鬆一口氣，顧不得去疑惑為什麼顧雲的態度這麼奇怪，色厲內荏地沖水手吼道：“聽到了嗎！？繼續前進！全速……全速前進！”
水手囁嚅道：“可是現在的情況不適合……”
“要多塊就他x的有多快！”畢船長狠狠瞪了他一眼，氣哼哼地去了船長室。他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綻開了一個微笑，開始思索給段蔚琰寫的那封信要怎麼措辭表功比較好。
事實告訴喬綰綰，假如她不願意按照劇本的發展去走，別人也可以不去按照她設定的劇本去行動的。
正在艱難地考慮是不是要裝作昏倒浮出｜水面換氣的喬綰綰忽然發現船並沒有就此停下，而是繼續向前開着。甚至開了一段之後，它還開始加速了，眨眼間便將喬綰綰拋在了百米之外。喬綰綰頓時傻了眼，手臂一拍浮出了水面，望着輪船揚長而去的身影，思維中樞里反反覆復地播放着一段數據：說好的來救人呢！！？
簡直不應該啊！雖然畢船長接到了命令要殺她，可是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掉下了水面，他哪怕裝裝樣子也要把喬綰綰的屍體給拖上來啊！而顧雲明明已經對她起了愧疚之心，甚至還經常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憐愛目光注視着她，照理說看到她落水即使不跳下來親自救她也該找人來幫忙啊！
喬綰綰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船走掉也不是辦法，於是她重新潛入了水中，迅速向輪船追去。在接近輪船的時候，控制絲從體表探出，密密麻麻地將她與輪船固定在一起。從遠處看去，就彷彿這艘輪船的底部多了一個人形的雕塑一樣。
喬綰綰在思考着要怎麼繼續完成任務。宿主的壽命倒計時還有十四天二十三個小時零六秒，而按照博士的叮囑，她可以在“活着”的時候隨意破壞劇情，死亡卻一定要符合劇本的要求。也就是說，她不但需要死在地震之中，還要讓這個消息準確地傳達到段蔚琰的耳朵里。
這樣就有點麻煩了。按照地球人的標準，不會水又掉到海里八分二十六秒零四毫秒的喬綰綰應該已經被判定為死亡了，根據射線掃描結果，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畢船長已經開始在船長室里寫信了，信的內容自然毋庸置疑。那麼她究竟要怎樣做，才能順利地達成正確的死亡結局呢？
如果她使用的是博士在實驗室里精心製作出來的那具身體，別說在海里泡着了，就算偽裝成一塊沒有生命的珊瑚在海底潛伏三天三夜都不是問題。可是她現在使用的是地球人的身體，碳基人類本來就很脆弱，宿主的身體素質還要更弱一籌，說是弱雞都有點抬舉她了，如果真要在水裏一直泡着，喬綰綰吃得消，這具身體可就吃不消了。
……不過，條件是有限的，創造力是無限的！作為一個合格的戰鬥機械人，就要學會利用有限的條件去創造出無限的可能！喬綰綰又鬥志昂揚地握起了拳，數據在思維中一陣狂涌。
作為一名為戰鬥而生、也天生適合成長在戰場上的生物機械人，喬綰綰沒有太過縝密的邏輯思維設定，也沒有十分強大的計算統籌能力，但是她擁有奧塞爾聯邦主宰生命體用以笑傲全宇宙的戰鬥直覺，對情勢的判斷能力十分精準。在一一查閱了邏輯系統根據現有條件所做出的種種行為之後，她果斷摒棄了所有保守的方案，決定若無其事地回到船上，假裝自己從來沒有落海過，從而保證劇本的正常發展。
根據目前的時間、水手們的作息和地球人的思維慣性，喬綰綰有十足的把握能做到這件事。而這一行動的核心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相信她並沒有落海，簡而言之就是對重點在顧雲和畢船長的所有人進行記憶欺詐。
射線掃描的結果源源不斷地輸送到思維之中。憑藉著控制絲的強力滲入，喬綰綰靈活地爬上了船。因為船底漏水，水手們一部分在繼續解決問題，另一部分卻正在餐廳吃飯。控制絲在體表掃了一遍，水分剎那間剔除，恢復了乾爽的喬綰綰順着沒人能看到的方位繞過上層建築，走向了餐廳。一路上她還遇到了幾個捧着碗笑鬧着去甲板上吃飯的水手，一如往常般頂着一副憂鬱柔弱的面孔走向餐廳。
畢船長是不會和水手們一起吃飯的，而正在船艙里坐在喬綰綰床｜上發獃的顧雲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過來了。喬綰綰淡定自如地吃完了午餐，甚至因為身體能量消耗太大而多吃了一點，隨後放下筷子，站起身來，朝着圖書室的方向走去。
雖然喬綰綰比較沉默寡言，但是她上船以來從沒給人添過麻煩，長相又是那種容易激起人保護欲的類型，再加上是他們的主家喬家商會的繼承人，大多數的水手都對這個沒什麼架子、卻滿身大家氣質的“夫人”很有好感。這次看到她吃完飯以後居然沒有上甲板，還有水手在關心地問：“夫人今天不上甲板了嗎？”
喬綰綰搖了搖頭，保持着憂鬱的神情：“今天想要看書。”
水手們頓時露出了理解的眼神。越是簡單的話就越是容易給人留下遐想空間，喬綰綰並沒有說自己今天一天都待在圖書室里，但是聽到這句話的大多數人都以為她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圖書室。而因為她每天在甲板上扮雕塑的時候都站在同一個方位，衣服又大多都是淺色系，剛開始很引人矚目，久而久之就被當做了一道像船頭欄杆那樣的佈景，很容易在感覺中消失，所以就連親眼看到她今天早上去了甲板的水手也不是很確信自己的記憶有沒有問題。
而直到吃飯的水手們都差不多走｜光了，顧雲才出現在了餐廳之中。她心不在焉地吃完飯，又回到艙室里繼續構思給段蔚琰的信。看着喬綰綰空蕩蕩的床鋪又發了會兒呆之後，她起身去了船長室，把這封信交給畢船長轉達。
受畢船長的邀請在船長室里用完晚餐，顧雲已經完全恢復了上船前的樣子，言語幹練、舉止落落大方，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自信的氣勢。她甚至還微笑着對路上遇到的水手點了點頭，惹得他們受寵若驚，不知道這位大老闆的姨太太為什麼會忽然這樣平易近人。
——然而當她伸手打開艙門，準備走進去的時候，眼角瞄到的一個身影卻令她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那副神態自若的面具也有了崩潰的徵兆。
喬綰綰默數着時間，掐在顧雲失態的那一刻，恰到好處地抬起頭來，彷彿剛剛發現她的來到一樣，神色自然地舉了舉手裏的書：“雲姐姐……”
她破天荒地主動和顧雲說了一句話，顧雲卻覺得每個音節都在自己耳邊嗡嗡作響，彷彿一柄重達千鈞的鎚子直直敲進了腦袋裏，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本書上的字，你認識……”
聲音戛然而止。等到顧雲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死死地扼在了喬綰綰的喉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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