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嚇死你丫
三房內,姜珠換了衣服坐在床上,依然氣憤難平。她覺得今日當真倒霉透頂,先是被蔡文軒羞辱了翻,後來又乾脆被宮翎一把推進了池子裏。
雖然看到的人不多,可堂堂一個侯府小姐,怎麼能這麼狼狽!
床頭,夏氏一臉憂戚,“怎麼好端端的都落了水,宮大人跟三郎怎麼又都湊到了一起,這到底發生了什麼?”雖然知道的比較晚,可該知道的,夏氏還是知道了。
姜珠聽到這兩人名字,更是頭疼,甚至連肚子都疼了。她馬上就要來月事了,現在又落了水,真不知道到時候要疼成什麼樣!
想想就感到痛苦,姜珠嗚咽一聲,就想埋頭往被子裏鑽去。
夏氏卻是拉住了她,“別動,娘正給你擦頭髮呢,不擦乾就睡會頭疼的。”
姜珠一向愛惜自己的身體,當真不敢再動。
夏氏見她老實了,又嘆道:“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宮大人救了你,三郎又救了九丫頭……”肌膚之親什麼的要追究起來,可有的麻煩了。
雖然先前對宮翎心存希冀,可是如今她跟蔡家已經算是商訂好了,所以對宮翎也就沒了心思,眼下想着的只是宮翎救了自己的女兒蔡家會不會有想法,而蔡家救了二房的九姑娘,二房的人是不是也會有想法?
姜珠自然聽出了夏氏的煩惱,不由道:“娘,我跟三郎是不可能的。”
“啊?”夏氏吃了一驚。
姜珠抿了抿唇,覺得這事拖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不如現在就把話說明了,便又道:“我對三郎根本生不出愛意,他在我眼裏就是個小孩,我實在沒法把他當一個男人看。”
“可是……可是這話你之前說過了,後來不也答應了么?”夏氏詫然道。
姜珠垂眸,“之前是以為可以的,可是昨天三郎來了,我再一看,就覺得這事根本不可能的。我昨晚都想了一宿了,就想着怎麼跟你說。”這些話都是蔡文軒之前跟她說的,現在拿來就用根本不用費心思想理由。
夏氏聞言,喃喃了半天不知怎麼言語。半晌后,她突然明白過來,也顧不上擦拭頭髮了,只拉着姜珠朝自己看,“珠兒,是不是三郎跟你說什麼了?”
知女莫若母,雖然很多時候夏氏不明白姜珠到底在想着什麼,可更多時候,她卻是對她的心思了如指掌着。
而現在,姜珠看似平靜,可那隱隱的失落她還是覺察到了,再聯想起姜珠跟蔡文軒出現在了柳池邊,一些疑問就有了眉目。
姜珠長嘆一口氣,有時候她就是受不了母親這種明察秋毫的洞察力。
“所以是真的了?”夏氏見她沉默,確定了下來。
姜珠也不再遮掩,“嗯,三郎找我,說他一直把我當姐姐看,根本接受不了我做他的妻子,然後怕表舅母趕他出門,便讓我提出不答應這門婚事。”
“……”夏氏的臉徹底垮了下來,“那可怎麼辦啊?”
跟蔡家的親事不成,那她要嫁給誰?難道還是那幾家人家裏挑一家?
夏氏想着,只覺前景都暗了下來。
而在這時,一個丫鬟跑了進來,“夫人,小姐,宮翎宮大人求見!”
“宮翎?”夏氏怔然。
姜珠卻是立馬警醒,“他來幹什麼!”
“宮大人說,他害得小姐不慎落水心中不安,故而特來看望兼賠罪。”丫鬟回道。
不安?賠罪!我信你才怪了!姜珠不知道宮翎到底想幹什麼,但是她第一反應就是拒而不見。
夏氏也有些意外,她顯然沒想到女兒的落水會與宮翎有關,不過轉瞬間,她的目光動了動,卻是想到了什麼。
“珠兒,宮大人也是一番心意,咱們不能這麼失禮,娘給你收拾一下,咱們出去見一見。”然後,她如是說道。
……
姜珠拗不過夏氏,最後草草梳妝了一番后還是進了廳堂。
宮翎坐在檀木椅里,早已恭候多時。卻也不見惱,見着夏氏出來,還站起來施了個晚輩禮。
夏氏很是歡喜,連連喚坐,並吩咐着人再上茶。
宮翎此時他已換了一身衣裳,簡單利落的暗紋錦服,並是一色的如墨濃黑。只是這黑色穿在他身上卻不顯老氣橫秋,反倒是將他襯得更加沉穩大氣。他本是十八年少,此時坐着,倒像是要人看高他十歲。
夏氏見着,不由暗暗乍舌。她對宮翎最清晰的記憶不過是在他孩童時候,依稀記得這還是個拘謹的孩子,真不知道十多年來到底有何境遇才能讓他變化如此。不過多半——不是什麼好的。
幼年失牯,寄人籬下,人情冷暖,對於一個不過六七歲的孩子,又能有什麼順遂可言。
夏氏不由地對宮翎生出了些憐惜,卻也沒有多問,只是在言語間多加了些親切。
宮翎倒也是耐心出奇的好,絲毫不覺厭煩的陪着夏氏說家常,間或還能露出一些近似靦腆的笑意。他的臉上素來少有表情,又是雙手沾血位極人臣之人,所以通常給人一種生人勿近不可造次的威迫感,又因他生的極美隱有妖惑之色,又讓人覺得他不似人間所有。然而此時他露出如此青澀笑意,倒像是一瞬間沾滿了人間煙火氣,整個人都變得可親可近起來。
可是姜珠瞧着,卻是一瞬間毛骨悚然起來。
她何曾見過這樣的宮翎,反常即為妖,她即刻便覺得宮翎必是包藏禍心又想着法子不想讓她好過!
夏氏坐了一會卻是先站起了身,“伯母剛才煮了薑茶,現在怕是好了,你稍座一會,我去端來你們喝了祛祛寒。”
薑茶確實是煮了的,只是什麼時候端,需不需要她端,卻是值得商榷的。夏氏這般離開,說到底就是想留給空當給他們說話。剛才宮翎雖是耐心陪着她說話,可她卻是看得出來,他也的意思不在她這裏,比如他說是上門來致歉,可是除了一句空泛的抱歉外,他閉口不談柳池邊到底發生了什麼。而珠兒,也是木着一張臉,絲毫不接茬。
所以——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貓膩。
夏氏的用意餘下的兩人自然都是看得出來的,可是誰都沒攔,而等她走後,屋內的氣氛一下變了起來。
原先是宮翎拘謹,姜珠沉默,可當夏氏跨出門檻的一瞬間,宮翎端起了桌角的茶,整個人不易察覺的放鬆下來,而姜珠,則是一下抬起頭,眼神銳利直掃對面,整個人鋒芒畢露,仿若劍拔弩張。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質問道。
夏氏走時帶走了自己的丫鬟,如今廳堂內只留下守門的兩個丫鬟以及一旁站着的寶紋。寶紋可以不顧忌,守門的丫鬟卻還是要避一下,所以姜珠雖然質問,語氣卻是刻意壓低了。
宮翎聞言未曾立即作答,只是悠然的抿了一口茶后,眼皮一撩,“自然是看望六小姐來了。”
想及他所說的“不慎”,姜珠又是一個冷笑,“所以你承認你是故意的么?”
“是的。”宮翎微微頷首。
“……”姜珠倒沒想到他回答的這麼爽快,頓時憤然,隨即卻又笑道,“宮大人為了對付我真是不留餘力。”既然都這樣了,她也不怕撕破臉了。
宮翎瞥了她一眼,眸中波光一轉,很快又歸為冷寂,“不然。”
“?”姜珠蹙眉。
宮翎放下茶盞,繼續道:“貴府九小姐約我柳池旁見,結果突然落水,我若是救,必然惹下麻煩,可若是不救,我又難免背上個冷血無情的名聲,我正左右為難間,六小姐倒是來了……說起來,我還是要謝謝六小姐。”
“……”姜珠語塞了,她倒是沒想到之前還有這麼一出,她並不愚蠢,宮翎只一個語氣稍稍異樣的“突然”便讓她一瞬明白了這件事的緣由,這讓她又是氣憤又是羞愧,他們永定侯府真是一次丟人不夠,要接二連三的丟人了。不過那又怎樣,在理清頭緒后,她隨即又譏諷道,“既然肯赴約必是有緣由,既然如此,宮大人還能置之不理等待轉機,這麼心境實在是讓人佩服!”
既然應了姜艷的約,就說明他對姜艷有意思的,可結果到了這,又是怕“惹下麻煩”,這實在是太讓人噁心了!
宮翎聽出了她的嫌惡,卻只是垂下雙眸,並沒有作出什麼解釋。
姜珠見他如此不當一回事的默認了,心中更惡,想到什麼,又火上心頭的繼續斥道:“你將我推入了池中免了自己的麻煩,難道就不怕我因此遭了麻煩!”他不想娶姜艷,可她還想嫁給別人呢!
只是斥完她又恍然,宮翎如何會怕她遭了麻煩!
“也是,宮大人只怕是高興還來得及!”想到這點,姜珠真是恨得牙癢,他不會娶她,可偏要壞她的名聲,當真是蛇蠍心腸!“可是宮大人,你是否想過,我並不會水,萬一被你推入池中因此尚命又該如何!難道宮大人為了報復當年之事已經可以罔顧人的性命了么!”
這一句話極為嚴厲,姜珠卻只覺不夠。如今她已氣憤異常,只覺宮翎這人心胸狹隘心狠手辣卑鄙無恥,只恨不得剝開他的真面目昭示眾人!
然而,宮翎對她的憤怒卻是一片平靜,“六小姐多慮了,宮某做事極有分寸。或許六小姐也應該有所察覺,六小姐你一入水,宮某也一道跳下,將你救上岸也不過轉瞬間,如此短的時間能有何危險?”
姜珠見他輕飄飄的說著,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她不能就這麼算了!她猛地站起身,說道:“是!宮大人機關算盡我必然不會有生命危險!可是宮大人-大概忘了!我不過一介女流,並且月事已至!宮內受寒引至不孕的事宮大人位高權重大概不會知道,可其他人卻是多少有所耳聞的!”
這話一說,一旁一直低頭不語的寶紋刷的的一下抬起了頭,眼中滿是驚疑!
而宮翎,也不復之前的平靜,只一臉怔詫的看着他,眼中閃過失算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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