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起死回生
比爾-哈德維特在華爾街干投機這行已經快二十年了，沉沉浮浮什麼風浪都見過，用他的話說，他見過的從56樓天台上跳下去的投資失敗者比一個加勒比小國的人口還要多。
可是這次他擔心自己也要加入那個行列了。實際上昨天晚上他就乘電梯上去過，俯瞰着燈火闌珊的下曼哈頓，獨自一人在那兒坐了足足有兩個鐘頭。
在他二十年的職業生涯中，還從沒有像這次這樣輸得這麼慘。
這都得怪他的表兄那個該死的基金經理（不過他已經死了，今天早晨在街對面喝咖啡的時候聽說他服毒自殺了），竭力慫恿他跟着一起做，還聲稱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定要大撈一筆。比爾也一直在不斷埋怨自己太貪心了。
剛開始確實賺了不少，按照他表兄的指示，五筆交易就賺了三百五十萬美元，這比他過去五年的盈利加起來還要多！於是接下來他不再猶豫，先是將其餘的頭寸全部平倉，然後將全部八百萬美元統統投進去。
離收盤還有十分鐘的時候，看着屏幕上2號原油那條幾乎筆直向上的曲線，比爾幾乎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按照當時的價位他已經盈利兩千五百多萬！
他甚至已經在查詢下周飛往瑞士的航班，他已經答應妻子凱羅琳去瑞士度假快一年了。
可就在離收盤還剩不到五分鐘的時候，行情突然不可思議地反轉，價格幾乎像自由落體一樣直落下去，到最後收盤的時候不但把前面兩個交易日的升幅全部吃掉，而且又跌落了20％！
比爾當時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由於行情來得太突然，他甚至都沒有機會平倉止損，最後只好由交易所自動對沖強行平倉。
看着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數字，比爾有一陣想嘔吐的感覺，全部八百萬的保證金最後只剩下57，300美元。那一刻他真的相信是世界末日來臨了。
他正對着對面牆壁發愣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敲門。
“請進！”
“哈德維特先生嗎？”來者是一位年輕的亞洲人，身材比一般美國人還要稍微高一些，看樣子不過三十歲左右，表情嚴肅，衣着整潔，手裏夾着一個不大的皮包。
“我是哈德維特，”比爾站起身說道，“有什麼事嗎？”
年輕人轉過身關上門，然後伸出手來說道：“你好！我叫周奕，獨立投資人。”說完遞上一張名片。
比爾伸出手與他握了握，看了一眼名片，說道：“你好，周先生！請坐吧。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的嗎？”
周奕說道：“實際上是我準備幫助你！”
比爾聽了一愣，問道：“幫我？為什麼？我為什麼需要你的幫助？”
“哈德維特先生，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就在昨天你的帳戶上還有大約五百萬美元，而且最高時候的浮動盈利是兩千七百多萬，而今天你全部的資金只剩下五萬多，連同銀行帳戶的也只剩下不到六十萬美元。是這樣吧？”
比爾驚奇地睜大了眼睛，注視着眼前這位英俊健壯的亞洲人，半天沒說出話來。
周奕嘴角微微翹了翹，說：“看來我說對了！難道你不是需要幫助的人嗎？”
“你是怎麼知道的？”比爾問道。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差不多可以幫助你賺回那五百萬美元。”周奕仍然不苟言笑，但看上去完全勝券在握。
比爾此時已經顧及不了那麼多了，心想管他是CIA、KGB還是中國GA，既然這傢伙能夠對我了解的這麼清楚，一定是有來頭，我就死馬當作活馬醫，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於是說道：“那麼，周先生，你打算怎麼幫我？”
“很簡單，現在離收盤還有三個半小時，只要你按照我說的下單，我保證你到收盤前平倉的時候帳戶里會有七百萬美元。”
比爾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這又是個所謂的“大仙”？要知道在華爾街像這樣的“大仙”多得很。
不等比爾開口，周奕又說：“你一定不相信我說的，那麼就請你先別下單，你只要看着電腦，隨便挑一個品種，我會告訴你每一分鐘之後的行情，你對照一下就知道了。然後你再決定。”
這是個好主意，比爾心想，如果這傢伙在騙人，他一定說不出真實的行情，到時候我就一腳把他踢出去。
“好吧，那咱們就試試。”比爾說道。他實在不相信會有這種事情。投機行業里有一句話，也是鐵打的定律，就是“沒人能夠百分之百的判斷行情”，除非他是上帝。
比爾坐回電腦前，熟練地打開行情界面——他今天沮喪得甚至都沒看行情。
“那麼，我們就開始吧。”比爾抬眼看着周奕說道，“先說說二號原油吧。”
周奕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長方形的東西，看上去像是一部大屏幕手機。他在屏幕上輕輕點了幾下，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道：“紐約二號輕質原油，目前的價格是116.23，今天將維持昨日的跌勢，但跌幅不會太大。一分鐘后將到達116.17。”
比爾轉過頭看着電腦，心中又泛起一陣噁心，屏幕上那根實時價格曲線像條毒蛇般扭動着身軀。一分鐘后，向下一探，現價欄跳成了“116.17”。
“不錯，果然是116.17！”比爾看着周奕，盡量掩飾着自己的驚訝。
“下一分鐘將達到116.03，再下一分鐘會到115.86。”周奕如同背課文一樣地說道。
比爾看了周奕一眼，沒說話，從桌上拿起一支香煙點燃了抽了一口。他甚至忘記詢問周奕是否吸煙。
“毒蛇”此時就像被周奕馴服了一樣，幾乎就是按照他的指令在變動，在116.00先試探了一下，然後又反彈到116.03，並留下一個分鐘點，緊接着又轉頭向下，一鼓作氣下破116，然後就急速下竄，瞬間又衝破115.90，一直俯衝到115.85，這時似乎遭遇到多頭的抵抗，在115.85上下波動，而在分鐘點上果然是115.86.！
比爾再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驚訝，抬起頭看着周奕，說道：“非常精確！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恕難奉告。我想你感興趣的只是結果，對嗎？”周奕平靜地說道，“或者我們可以再試試別的品種，甚至別的市場，比如倫敦或者東京。”
比爾吃驚地點點頭，接着又點開LME（倫敦金屬交易所）的行情列表，稍微看了一下，說道：“那麼就請說說三個月銅吧。”
周奕又在手機屏幕上輕點幾下，說道：“LME三個月銅目前價位9575，下一分鐘將達到9570，之後依次將是9565、9560、9570、9575、9570，基本在昨天收盤價附近波動。”
“但受到原油的影響，後半場將出現較大幅度的下跌，”周奕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接着又說，“收盤前將達到今天的最低價位9350。”
比爾拿起一隻筆，一邊聽他說一邊在紙上記下這些數字，然後點點頭，轉身看着電腦。
行情果然與周奕描述的絲毫不差，五分鐘內相繼達到他剛才說的點位，只是還沒出現他所說的下跌。但這已經足夠了。
“上帝啊！”比爾像看到外星人一樣驚訝地看着周奕，喃喃地說道：“沒人能做到這樣，沒人，除非你是上帝！”
“我不是上帝，甚至連他的使者也不是。”
。。。。。。
周奕的演示讓比爾目瞪口呆，他用看見上帝般的眼神注視着周奕。
比爾愣了一會兒，忽然緩過神來說道：“啊，請原諒我的失禮，你要來杯咖啡嗎？”
“謝謝！請別加奶精。”周奕略一欠身，說道。
“不過我還是不太明白，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要知道這些都是——未來的事情啊。”比爾倒了一杯咖啡遞給周奕，問道，“還有，你為什麼要幫我呢？”
“很抱歉，我恐怕不能告訴你我是怎麼知道的，而且即便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周奕接過咖啡，輕輕抿了一口說道，“謝謝，咖啡不錯！”然後接着又說：“我之所以要幫你是因為，我自己沒錢，甚至連開戶的入市資金都沒有。而我可以幫你賺錢，然後你再支付給我一筆報酬，那樣的話我就有錢了。”
比爾眼睛盯着周奕，沒作聲。
周奕接着又說：“你一定奇怪為什麼我會找到你。”
“是的，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這隻能說明你很幸運，——我想這才是上帝的安排。”周奕一邊低頭攪動着咖啡一邊說道，“在這條街上我幾乎可以走進任何一間辦公室做同樣的事情。之所以坐在這兒，是因為昨天晚上在天台上我恰巧看見了你，而且看你在那兒坐了幾乎兩個小時，好像還聽見你在抽泣——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侵犯你。”
“於是我查閱了你的資料，這才知道你剛剛遭受了很大的損失。”周奕接著說，“不過幸運的是，你還有足夠的錢繼續進行交易。”
比爾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按在在煙缸里，自嘲地說道：“看來我還真夠走運的。”
“的確如此。別忘了那句話：活着，就還有希望。”
“那麼，你是說你能夠幫我賺回那五百萬美元，對嗎？”比爾向前探身問道。
“沒錯，甚至可以更多一點。”
“那麼你要多少報酬？”
“50萬。”
比爾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百分之十。就是說如果我付給你一百萬，你就會幫我賺到一千萬？”
“不，我不要那麼多，也不會幫你賺那麼多。”周奕搖搖頭說道。
“為什麼？”比爾驚訝地問道：“我可以付你兩百萬，或者……呃，兩百五十萬。”
周奕搖搖頭，沒說話。
“你瞧，如果我們……”比爾還準備繼續說服他，但是很快被周奕打斷。
“哈德維特先生，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你看我們是繼續這樣毫無意義地討論下去呢，還是現在就開始？”周奕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比爾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好吧，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周奕掏出一張銀行卡，說道：“這是我的銀行卡，我要你在每盈利50萬之後立刻往這張卡里划入5萬美元，然後我們再進行後面的操作。可以嗎？”
“這沒問題！”比爾說道：“咱們從哪裏開始？”
周奕輕鬆地將身子往後一靠，說道：“有句話叫做‘從哪裏跌倒的就從哪裏爬起來’，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就從二號輕質原油開始如何？”
“聽起來不錯！”
“你不妨先用兩三分鐘時間把你銀行帳戶上剩餘的50萬資金劃過來，這樣也許更好。”周奕一邊點擊着手機屏幕，一邊說道：“離最佳進場時間還有幾分鐘。”
“好吧，我這就辦。”比爾輕輕咬着牙說道。通過剛才的測試，雖然他對周奕已經深信不已，但是這五十萬是他全部的剩餘資金了，這次真是要拿全部家當去賭了，比爾的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不過他已經沒有其它的選擇了，如果就這樣回家，他不知道凱羅琳會怎樣，他甚至不知道將來的生活將會怎樣。
幸運的是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按照周奕的指令，比爾的每一筆操作都是盈利，而且幾乎是完美的盈利，保證金帳戶里的數字很快就從57萬美元的變成了112萬美元。比爾按照約定劃出5萬美元到周奕的銀行帳戶上。
隨着保證金數額的增加，比爾盈利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而周奕給出的操作指令也越來越簡單。一開始還抓一些幾個美分的小波動，到後來對這些小波動都不予理睬，只在十美分以上的波段進行操作。這些操作幾乎就是完美無缺：總是在非常接近最高點的地方拋出，又總是在非常接近最低點的地方買進，這樣一來就吃住了當日所有的大波段。同樣是3美元的跌幅，在這樣的操作下，盈利居然達到了9美元還要多！不到兩個小時，比爾的保證金就已經達到了650萬美元。
周奕看了看錶，說道：“好了，哈德維特先生，請把最後5萬美元劃到我帳戶上吧，然後我將告訴你在什麼位置結束交易。”
“OK，OK！別擔心，周先生，我可是個守信用的人，”比爾興奮地說道，“我這就給你劃過去。天哪，這簡直讓我不敢相信！”
看到最後一筆5萬美元划進自己的帳戶，周奕說道：“謝謝你，哈德維特先生！”
“不，不，應該是我謝謝你，周先生。真是太謝謝你了，非常感謝！你挽救了我的生活，不，應該說挽救了我全家的生活！”比爾激動地說道。
“別這麼說，這會讓我很不自在。”周奕說道，“那麼就請在112.37的位置平倉吧。很抱歉，後面的行情我不能再透露給你了，我得告辭了。”
“啊？難道你就這麼走了？”比爾有些遺憾地說，“難道不能邀請你一起共進晚餐嗎？我想我妻子會很高興見到你的，而且她的菜燒得很不錯。”
“不，很遺憾，我恐怕不能接受你的邀請，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周奕邊說邊站起身來，向比爾伸出手去，“謝謝你哈德維特先生，替我問候你妻子，告訴她我很想嘗嘗她燒得菜，也許今後會有機會的。”
比爾緊緊握住周奕的手，嘆口氣說道：“那麼實在太遺憾了。再見，周先生，再次感謝你的幫助！讓我送你到樓下吧。”
“不用了，謝謝！我想你最好還是盯着行情吧，也許後面會有大的波動，記着，請在112.37位置平倉。”周奕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
“那麼好吧，至少請讓我送你到電梯口。”比爾趕緊繞過辦公桌跑上前替周奕拉開門。
“謝謝！”
在等電梯的時候，比爾忽然問道：“呃，周先生，我能冒昧地問一下你那個看上去像手機一樣的東西是什麼嗎？”
周奕掏出手機，在比爾眼前晃了晃，說道：“你說的是這個嗎？”
“對，就是這個。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你好像一直在看着它。”
“手機，就是個手機而已。不過跟你們用的稍微有些不同罷了。電梯到了，很高興認識你哈德維特先生，再見！”
“再見！”
“嘿，比爾，”周奕走進電梯，轉過身來突然對比爾說道。
“什麼？”
“別再去天台了！”周奕說。
。。。。。。
周奕來到自動取款機跟前，取出5000美元，然後向兩條街外的那家當鋪走去。
當鋪夥計很奇怪地看着這個剛剛上午還穿着一身髒兮兮的衣服當出兩枚戒指的男人，怎麼這會兒就衣冠楚楚地又贖了回去。這種事兒倒是很少見。那些走出門去的傢伙們再一次進來時通常是又要當點兒別的什麼，即使贖回去，也是在很多天以後。
“看來你交好運了，夥計！”店員說道。
“不，我只是得到一筆遺產。”周奕冷冷地答道。
他把母親的那枚戒指放進衣袋裏，然後伸出手來，把父親的那枚戴上，略微看了一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