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驃騎將軍為誰來⑨
“你過得還好嗎？”
聲音輕輕地，卻還是震落了枝椏間的雪花。
翠羽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自從來了這中原，自己好像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是生活太艱辛，還是自己變得軟弱起來。
“不，不好，沒有你，我過得不好。”
霍去病聽出了翠羽嗓音中的哭腔，帶着厚繭的手擦去了翠羽臉上的淚痕，有點疼，可是翠羽卻覺得無比的安心。
“莫怕，我帶你走。”翠羽冷不防摁進了霍去病的懷裏，整個人都瑟縮着，帶我走？天下之大，皆為王土，我們又能去哪裏呢？
親眼看着希望破滅，真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吧。
“去病，你不要再為我做些什麼，我們，是不可能的，長痛不如短痛，一個人難過好比兩個人痛苦，就這樣吧。”
翠羽深吸了一口霍去病身上的味道，混着冬日的涼氣，直接涼到了心底，慢慢推開霍去病，跑了出去。
手上的溫暖一點點的消失，就像他一點點的遠離···
衣袂划裂冰冷空氣的聲音，挺拔的身影落在翠羽面前，冰冷的唇帶着霸氣侵入，嗚咽中，翠羽模模糊糊聽見“等我”二字，然後人影消失不見。
“皇上，去病來遲了。”霍去病身上還帶着雪花。
劉徹只是淺嘗杯盞中的雪頂含翠，一旁的長公主看着皇上新練的書法。
空氣有了那麼一瞬間的寂靜。
“去病，又該上戰場了，囑咐之話朕也不能不說，邊塞情況多變，你自當處處留心，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說明，朕都會滿足與你。”
霍去病表示感激，“只是有一事還望皇上准許，我與翠羽的···”
旁邊的長公主對着霍去病搖了搖頭，霍去病心下一沉，看來是不行的。
“翠羽對大漠地形十分熟悉，而且與臣感情交好，在匈奴部落中，也是有地位和影響力的，所以由翠羽和臣同去大漠，不僅是嚮導，也可作為對大漠的威懾。”
的確有幾分道理，可是，我大漢朝的大將軍怎麼可以在一個女人身上花這麼多心思，若是···那就不同了。
劉徹放下茶杯，“朕也有此意，不過，翠羽年紀也不小了，王后也一直擔心着呼耶王子的終身大事，朕想了想，畢竟兩人自小感情交好，又聽聞翠羽也喜歡呼耶，朕開戰之前就成人美事，讓翠羽與呼耶成婚即刻，去病，你覺得如何？”
心痛如刀絞，還是咬着牙，“皇上聖明。”
呼耶王子與翠羽公主大婚，皇上特降殊恩，一切按照太子禮儀來辦。滿天的喜色，只是這蓋頭之下的人，早已經心灰意冷。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局。
這次的任務，在歷史長河中，註定是會完成。
只是誰先走的問題。
燭火搖曳，呼耶帶着一身酒氣進來，“這中原的酒呀，真是醉人。”
窗前一抹紅色的身影，靜靜的佇立着。
“誒，翠羽，你該坐在床上等我來牽你的蓋頭，你怎麼自己起來了，這樣不好，不吉利。”呼耶心急往前走了兩步，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
翠羽看了眼地上已經酒醉不醒的人，我所嫁之人，只能是勇士，而非屈服強權的懦夫。
窗口透着絲絲冷風，讓人從頭到腳涼到心裏。將要合上的窗子卻突然被打開，躍入一個玄色的身影。
“你怎麼來了！”翠羽有些吃驚，若是被抓到，霍去病的性命無虞，可是坊間的流言也是難以承受的。
輕輕地關上窗，帶着一身清冷，擁着翠羽，“我想見你。”下巴在翠羽的頭頂磨痧了幾下，“你本該是我的妻。”
翠羽哽咽住，頓時無言。
這世間，現在能夠溫暖我的也只有你。
若是放縱，一次也是夠得。
桌上的合歡酒是皇上特意送來的，翠羽怎不知他用意，合歡，與自己不愛的人，就算是迷/情藥物又怎能歡喜的起來，只是一種禁錮，而對着霍去病，翠羽覺得，這便是一種成全。
酒暖人心，一室旖旎。
若我可以，我願將自己的所有乃至生命，都獻給我最愛的人。
號角鳴，征程起。
已經到了大漠六月有餘，與去病已經幾日不曾相見，肚子也逐漸的大了起來，軍中之人都知自己有喜，皆來祝賀，翠羽心中漸漸不安，但是面容上，卻是喜氣洋洋。
“小桃，你看我縫的怎麼樣？”翠羽拿着小衫問一邊站着的小桃。
小桃拿過小衫，仔細指了幾處針腳，教了一會，可是翠羽還是沒有學會，“公主，我都說了，讓我來縫嘛~你非不讓，這種活兒你從沒學過，第一下就來勾衣服，真的有點難度。”
翠羽將手上的小衫放遠了看，還是挺好看的，“小桃，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會明白啦~”
小桃站在一邊沒有說話，看着公主如此高興，心裏也是歡喜的。公主在外人面前皆稱王妃，可是只有小桃知道，公主及其厭惡這個稱號，所以，小桃一直是喚着公主，而非王妃。
個中一二，小桃也明白幾分。
“你又糟蹋了什麼物件，這批蜀布到這裏可算是千辛萬苦，你別又禍害的一點不剩了。”霍去病拿着一把胡琴進來，“這是你上次要的，還非要老楊木的，找了半天，可算找到了，你看看滿不滿意。”
小桃施了個禮退了下去，帳內就剩下兩人。
翠羽嬌嗔的看了霍去病一眼，“你倒還不樂意，你可知這個臭東西弄得我有多辛苦嗎？”
霍去病從背後環着翠羽的腰，打量着幾天沒見的佳人，胖了些，韻味十足，心口一陣躁動，帶着鬍渣的唇貼上頸部低吻吮吸，引得翠羽渾身一陣戰慄。
“別鬧兒，現在可是快生了，小心小傢伙。”翠羽推開霍去病，只是面上嬌紅越加明顯。
只能壓着腹下的熱火，手指輕輕磨痧着翠羽已經隆的尖尖的肚子，“老人們說，肚子尖尖的話，就是兒子。”
“你肯定是想要兒子的啊，我還不知道你？”翠羽沒理他，繼續縫着手上的小襖，一定要在一切發生之前，縫完。
“誰說的，我可喜歡女兒了，長得和你一樣漂亮，要是哪些臭小子敢追她，我就打的他們滾回老家。”霍去病還揮着拳頭，表情像小孩子一樣認真。
翠羽噗嗤笑了出來，“那完了，我們的女兒就要成老姑娘了~”
“老姑娘就老姑娘，她爹寵着她，想這麼就怎麼，無法無天都行，她爹頂着。”
翠羽笑着笑着，就心酸起來，孕婦啊，沒事什麼的就是愛多愁善感，看着自己這樣討厭死了。
“戰場情況怎麼樣了？”
“沒有硬攻，都是招降，只剩下赤丹兒這個最難啃的骨頭了。”
“皇上又催你了吧，在這都捱了這麼久了。我昨天聽到說聖旨到了···”
霍去病摸了摸翠羽的頭髮，不是年輕時候的垂順長發，而是按照漢人的習俗盤裏起來，插了幾朵簡單的珠花，只是額前的瑪瑙玉有幾分異族的影子。
“可是，我想留在大漠。”
“留在大漠？”
“陪你騎馬看夕陽，你吹羌笛我練劍給你看，帶你走遍大漠，把我們的孩兒訓練成最勇猛機智的勇士。”
“去病，真好。”要是真的能實現，多好。
赤丹兒糾集了所有殘餘勢力，意思是要做一次最頑強的抵抗，而霍去病，也不得不發兵。
戰鼓號角之聲，遠在十里之外的營帳都能聽得清楚。
“公主，你別擔心，將軍他百戰百勝，這回一定也沒事的。”小桃看着翠羽不停縫着小衫的神情有點受到了驚嚇，以為是擔心將軍，只能在一邊輕聲安慰。
只有翠羽知道，一切都快要來了。
腹間一陣一陣的痛楚襲來，溫熱的液體順着腿流下，前痛襲來，翠羽竟然生生暈了過去。
“軍醫快來！”瘦猴扶着霍去病急匆匆進了軍營，霍去病左肩上一隻斷箭，血跡暈染了大半個衣袖，臉色蒼白的嚇人。
於此同時，翠羽營房中血水一盆一盆接着出來，霍去病瞬間明白，讓瘦猴把自己扶到翠羽房門口。
“翠羽怎麼樣了？”
小桃端着血水，眼淚一滴一滴的跌落盆中，“公主，公主···怕是不行了···”
大概念及心痛之處，一口烏血竟然噴出。瘦猴大驚，“快叫軍醫！”
“不！翠羽要緊！”
霍去病跌跌撞撞跑進帳內，翠羽已經昏迷不醒，帶血的手慢慢附上她的面容，像是害怕她沾染到血氣一樣，只是沿着輪廓慢慢描繪，“翠羽，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
“將軍，你的傷勢···”軍醫擔心的看了一眼霍去病唇邊的血跡，毒已入血，若是入骨···
“不要管我，先顧好她！”又是嗆到一口血氣，咳得面色發紫，整個人也是暈暈的。
軍醫看着旁邊自己的徒弟，叫小桃過來接手他手上的工作，叮囑他先熬個方子給霍去病壓制毒性，再熬一副止痛沸麻散，準備給霍去病拔斷箭。
霍去病剛喝下藥，就聽見翠羽一陣痛呼，血水飛濺，原本極美的臉只是抽搐的變了形。
“將軍，只能保一個了，保大還是保小？”軍醫身形顫抖，豆大的汗珠沿着臉頰往下掉。
霍去病一把拂過桌上的碗杯，“若是翠羽有了半分閃失，你就等着人頭落地吧！”
碰及傷處，加上藥效起了作用，霍去病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顫抖慘白的手抓住已經血染的床單，“軍醫···保···保孩子。”
“可是王妃，將軍他說···”
“我就算活着，也是廢人一個，有孩子陪着他，挺好的。”
軍醫躊躇幾秒，現在的情況，確實保孩子幾率更大，心下一橫，咬牙點了點頭。
“小桃，你與將軍有情，這孩子是你的，由你全權撫養，我的孩子，早就和我一起死了。”翠羽撐着最後的一口氣。
小桃哭成了淚人，“公主，你在說什麼啊！！”
“只有這樣，這孩子才能信霍，若是皇上不允，就讓他公開滴血認親，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走到這一步的，就是委屈你了小桃。”
小桃握着翠羽的手，“公主，小桃會做到的，公主你要堅持住啊！！”
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氣，“哇~~~~~”稚兒的哭聲彷彿透着新生的喜悅。
翠羽緩緩轉過頭看了一眼昏迷的霍去病，真的很抱歉，我先走了去病，留下的人可能會更痛苦，但是你要好好的。
好不好？
蒼白的手無力垂下，悲痛的哭聲混着新生的哭聲，最後的眼淚順着眼角流下，混着去病不小心碰在翠羽臉上的血跡，緩緩開出了一朵血花。
百姓夾道歡迎，可是迎來的不是興高采烈大勝而歸的將士們，而是肩縛黑紗，頭束白布的漢朝軍隊。
最前頭的霍去病，臉色慘白，雙目烏青，而在他的身邊，是一具烏木靈柩，一股濃濃的肅殺之意席捲了每個人的心。原本熱切的民眾，都低頭沉默起來。
“去病，聽聞你得一子。今日可帶來給朕瞧瞧？”
“在門外候着。”
劉徹見霍去病並沒有多欣喜，心中瞭然，“帶進來給朕瞧瞧。”
小桃換上得體的宮裝，抱着襁褓中的小孩，施了個禮。
劉徹抱過嬰兒，逗弄了幾分，“去病，可有想過取個什麼名？”
“去病，這孩子是我們兩個國家更迭交替的見證，就叫‘嬗’可好？”那日到了漢漠交界處，翠羽第一次說起她腹中孩兒時，如是說道。
“回皇上，他母親已經取好了，名為‘霍嬗’。”
“嬗字，倒是有些意義，看不出將軍府倒也是能文能武之地。”劉徹打量了一下小桃，“雖然孩子已經出生了，但是也不能沒有名分。要不這樣，擇日完婚吧。”
“不，請皇上三思。”還沒等霍去病回答，小桃已經脫口而出，“奴婢身份卑微，能為將軍育有一子已是三生有幸，從來沒有奢望過自己能夠匹配的上將軍，將軍威名遠播，不需要我這麼一個侍妾，願皇上三思。”
“去病，你怎麼看。”
“隨她便好。”
元狩六年。
“將軍，您喝葯吧，求您了。”
霍去病已經無力再揮手，只是獃滯的看着窗外，明明是晴空萬里，可在他的眼中，卻紛紛擾擾下起了雪。
想起那年翠羽被送進宮中，聽說大病一場，自己急急進宮，也是這麼大的雪，還有那滿林的紅梅，鼻尖似乎都能嗅到那梅花的香氣。
少女搖曳的身影漸漸遠去，自己卻不能前進一步，翠羽，你忘記了我在梅林和你說要等我嗎？每次都追不上你，讓你別這麼調皮，你乖乖的不好嗎，這一次，你等一次我，就一次。
好不好？[快穿]回萌一笑都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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