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喜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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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兒說的。
趙鳳麟心裏是滿滿的醋意,一下就拉着白芷不讓走。
自己才離開這麼一會兒,竟然就真的跟別的男人開始牽扯了。
豈有此理。
白芷沒打算理,可是眼前的情況說尷尬不尷尬的。倒也是有幾分意思。
顧培樓是喝醉了跟白芷糾纏,他眼神里,倒的確透着一兩分醉意。
白芷的手被趙鳳麟搶回來的時候,他眼角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精光。
“王爺。”
姚管事滿院子地找,總算是在這廳門內的假山後見到了對峙的幾個人。
“王爺,李相也來了。”
這可是大人物,甭管王爺喝醉沒喝醉,就不由分說拉着顧培樓要走。
顧培樓慢慢地迴轉身去,好似全身都沒了力氣,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人才走掉,趙鳳麟就再次將白芷壓住,兩人氣息交纏。
他哼哼冷笑:“看來,不把你早日娶回去是不成了。”
他猛然攫住白芷的下巴,猛然吻住了她的唇。
趙鳳麟的氣息濃烈,有着淡淡的酒氣,白芷的雙手交疊在他的胸口,卻根本推不開去。
他倒是嘗到了甜頭是不是……
白芷滿腦子都是被入侵的酒氣,接着便感覺到趙鳳麟舌頭在一遍遍描繪自己的唇形。
“我的。”
再次地烙印。
“還是我的。”
白芷總算費盡大力氣將他推開,一個巴掌甩上了趙鳳麟的臉頰,卻又被趙鳳麟再次抓住了手臂。
“走,一起去看看新嫁娘。”
他這是強迫自己跟着他出去見人。
白芷多了個心眼。但是此刻趙鳳麟已經拉着她來到了前廳。
這裏都是眼界極高的人,見到趙鳳麟,早就站了起來,各個都笑嘻嘻地或是別有神色地敬酒。
但是眼角餘光都會掃過白芷。
似乎都在心裏打量着,想要知道,賢王大人將一個女子帶到前面的酒桌上,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這頓飯不過是端王府的家宴。
然而正是因為家宴,私密程度更高,顧培樓宴請的,都是高級別的將領和官銜高的人物。
正因為如此,這些人才會在暗中打量白芷。
白芷只是點頭回應。
也有好事者出來相詢:“賢王大人,這位是——”
白芷到底還是怕趙鳳麟直接說一句,這是我的媳婦。
當下先開了口:“各位,我便是新近檢校病兒所的醫官。”
“那賢王大人這是……”
她當下笑了一笑:“賢王大人因為有些小病痛,請我給他過來診治。正好,我收了端王的請帖。”
她的意思,兩人碰見是意外。
趙鳳麟給她一個眼神,裏面寫滿了“好,就先讓你這麼糊弄過去”的一點兒小寵溺。
只不過白芷並沒有會意。
趙鳳麟倒是沒久坐,他本來就是來找白芷的,如今見到了人,也就想要拉着白芷回去,找個地方一訴衷腸。
然而白芷並不樂意,趙鳳麟哼了一聲。
女人,就是被寵壞了。
因此他又落座到了李如松的桌次上。
白芷走到了女眷的桌上。
等着重頭戲開始,完了之後,她還有事兒呢。
這一桌女眷,倒有個美人,眸子如同天上繁星一般,烏黑亮麗,不斷看着自己。
這位新夫人,倒是傳聞中,脂粉隊裏的女英雄,聽說曾是青-樓頭牌公推的首領花魁。
要知道花魁之爭已經相當於白熱化,她沒有嫁人之前在青-樓做頭牌並沒什麼大不了,但是卻被各種青-樓的花魁都推舉為領袖,其為人處世等,定然都是格外不易的。
新嫁娘來了。
像這種納個側妃,隆重的話,最多也就是帶着側妃來逐一相看,並沒有什麼夫妻交拜的儀式。
更別提顧培樓是沒有正妃的王爺,連讓側妃給正妃見禮都不行。
也不知道他是吃了什麼葯,非得讓側妃一一見禮。
白芷見到這新納的妃子,十分年輕,容貌也是如花兒一樣。
說話柔聲細語,在女眷這一桌上,給各位敬酒的時候,都是什麼都沒說,便幹了的。
到了白芷,她見到白芷,便有些發愣,這時候顧培樓已經和李如松,趙鳳麟一起走過來了。
李如松和趙鳳麟很熟,從趙鳳麟長成皇子,兩人就打過無數的交道。
李如松三朝元老,見過多少皇子,卻獨獨看不透趙鳳麟。
不錯,他從最開始就隱約看出,趙鳳麟作為一個皇子的底牌,格外強大。
強大到他根本不想要參與爭奪皇位,而且到了後來,他的追求更加不一樣,以至於宮廷朝廷,成為了他的絆腳石。
李如松沒想到,趙鳳麟會來到顧培樓的納妃禮上。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平日裏根本沒有什麼朝廷大員能夠接觸到趙鳳麟。
如果說趙鳳麟能夠一手遮住大梁的天,只怕沒人信吧?
李如松在心底笑了一聲。
他李如松被牛黨當成了死對頭,這麼磕下去,早晚要有你死我活。
按說他活了一輩子,也該看開了,此時見到趙鳳麟,竟然也有一分激動。
他便試探了一下:“賢王大人,不知大梁再往前走,該是何種路途?大道坦誠,或是小路崎嶇,今冬過後,西夏和大梁,必有一死戰。”
這也是他的推斷,就是不知道,這位賢王,又有何看法。
趙鳳麟看了一眼李如松。
李如松名滿四國,也是知道自己底細的人。
若說大梁的命運——他倒是說不清,但是李黨的命運,卻是板上釘釘的事。
他笑得有點兒疏離,眼神卻並沒有離開坐上的白芷。
“李大人,你過獎了,我對朝政沒什麼看法。”
他輕飄飄打着太極。
顧培樓也聽到了這一番議論,當即藉著酒勁,舌頭也有些微微的大了:“李相,您是外臣,我是武將,按道理不該結交,可人生難得一回婚,咱們幹了。”
新人也是被顧培樓死死地拉住,李相自己年紀花甲都過了,也娶了一房夫人的,自然了解這種心情。
也就舉杯慶賀。
白芷看了一眼顧培樓,他眼睛也是通紅的。
這一眼,卻落在了趙鳳麟眼裏,他輕哼一聲,便把白芷拉到了身後。
女眷們唯有方氏追了出來。
她明着是擔心李如松多喝酒,實際上卻悄悄地和李如松說了:“相爺,您不是說想讓白神醫給診脈治治五更泄么。”
李如松經她提醒,這才想起,自己來參加這婚宴,本就是有這一層意思在裏面。
也不知作為神醫的白芷被請到這婚宴上,是何種用意。
他才想到這一層,顧培樓藉著酒勁卻向大家介紹起白芷來。
“這位白神醫,醫術高明,京中名氣已經遠超寶芝堂楊大夫,今日我納妃之喜,請了白神醫來,不為別的,只想請你給我這側妃診個脈,看看我顧培樓,是否人丁興旺。”
這也是婚宴的彩頭。
一般會請個大夫,來給新嫁娘診脈,看看是否真的有什麼懷孩子上的不如意。
當然大夫都會說些吉利話。
這種時候,請到的大夫越有名氣,則說明新嫁娘越受夫家的重視。
白芷對上了顧培樓的眼睛。
有一瞬間,她發現,那裏面哪有什麼醉意,竟是一片清明。
他沒醉。
這是他認真的。
顧培樓的眼神里,隱約也有一股戲謔。
他就是要看着白芷,在這種境況下,作何反應。
她不是自傲么,他就偏偏要看,扯下她一身傲氣時,是否和自己一樣的狼狽。
新嫁娘被夾在了中間,終於伸出了一截皓腕。
她原以為白芷是來奪回自己的地位,來這裏砸場子,沒想到,竟然是端王給自己請來的壓軸神醫。
這下就好,她鬆了口氣。
白芷眯起了眼睛。
她原以為顧培樓是要自己作為大夫來給玲瓏診脈,沒想到,卻是給眼前這女子診。
他當自己是什麼?
白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不用診了,瞧這位陳側妃的身段,必定子孫滿堂。”
“只不過,就怕王爺無福消受。”
前半句話一出,都當白芷只是順嘴說了句吉利話。
但是後半句話出來,顧培樓的臉色,頓時變成了黑色的鍋底。
趙鳳麟也跟着笑了:“白神醫就是調皮,不過,這話怎麼說的?芷兒,你也給他們說說。”
他這句芷兒一出口,顧培樓的臉色更黑了。
在座所有人都開始臆想,難道白神醫和賢王的關係挺不錯么?
李如松倒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理解了趙鳳麟。
他自己的五更泄本就苦於無人能治,若趙鳳麟也得了什麼隱疾,只怕也會跟自己一樣,對白芷另眼相看的。
這一點,他倒是相信趙鳳麟的。
他娶了個青-樓頭牌,不過是老夫少妻,不算驚世駭俗。
若趙鳳麟真娶了白芷,只怕,這才叫做驚世駭俗呢。
然而趙鳳麟口氣中的寵溺,也是不容錯認的。
首先聽出來的,是顧培樓。
他咬緊牙關,佯裝怒道:“怎麼?你不敢診脈?”
“你就是不敢診脈,才扯到我的身上是不是?”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這才不肯給我的側妃診脈?”
“告訴你,白芷,我——你多少銀子,都請得起你。”
“立刻,馬上,給她診。”
“不過是一個給錢就能上的大夫,哈哈,裝什麼高貴。”
也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刺激,顧培樓見到趙鳳麟和白芷站在一起的模樣,就心頭如同火燒一樣的疼。
他口不擇言,全都化作言語的利劍,射向白芷。
白芷按住了趙鳳麟,也就按住了趙鳳麟蠢蠢欲動的內力。
“這小子,還真是欠揍。”
他是從牙齒縫裏說出的這句森冷的話。
白芷卻再次按住了他。
她面色冰冷,緩緩伸出一隻手來,然後慢慢地捋了捋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粉嫩的手臂來。
眾人在這明亮的月色中,都見到了白芷這一截粉嫩的藕臂,都在心中感嘆“清輝玉臂寒”不外如是。
然而就在忙着暈陶陶看美人玉臂的時候,只聽清脆的啪一聲,又是啪一聲。
顧培樓的臉上,分明兩個手掌印子,五指的痕迹明明白白。
咳咳。
有些地位不到的,都紛紛轉過臉去,避嫌,為尊者諱了這一段。
顧培樓沒想到白芷真的敢打他。痛是真的痛,這股痛,卻比不上心頭的那刺痛。
他也是脫口而出的氣話。
事情到了這一步,無論是氣話,還是真的有氣,他又覺得自己心裏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
他想要的,還能是什麼?
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到了這一刻,耳邊是喜慶的樂聲,身邊是玉一樣的美人,他的眼睛卻只能看到她,腦子裏也只想着她。
他避無可避,躲無可躲,就連納妃都阻止不了這種強烈的思緒。
顧培樓終究明白,這就是他命里的死劫,是他生涯的劫數。
白芷。
正是白芷。
只有白芷。
------題外話------
太困了,少寫一千,周六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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