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子墨,我們交往吧。”
鮮花,紅酒,燭光晚餐,外國侍者,熨燙的一絲不皺的名牌西裝,這些美輪美奐的夢境就呈現在眼前,兒時的小女孩何嘗沒有過芭比娃娃的夢,這番大費周章的表白,恐怕沒有女人會毫無感覺吧。
除非——
范瑾文覺得她就是瘋了,病的不輕,徹底沒救了。因為她在童話般美好的夢境面前竟然拔腿逃開了。
當著所有人的面,她甚至沒有接過侍者準備的花束,也沒有看上杜恆一眼,只是像被硬物噎到了嗓子裏,低沉地說了句: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是對不起誰,是對不起被丟在那裏的杜恆,還是對不起用心服務的侍者,還是所有期待圓滿結局的顧客,總之她讓所有人失望了,她離開了,眼睛裏只有那道敞開的店門,只有那條道路上是有光亮的。
我怎麼這麼不知好歹!
范瑾文驚覺“不知好歹”這個詞形容她簡直太合適了,求之不得的愛情就在面前,對方是杜恆啊!曾經一年內讓她把后7年眼淚都哭乾的優質男士,就算到了今天,她的心裏又何嘗沒有猶豫過,動搖過,心痛過,但對方終於提出“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身體卻不自覺的轉身了。
原來我不僅不知好歹,還很冷露無情啊。
……
不知不覺,范瑾文已經走出餐廳一段距離了,她就像一位趕火車的旅者,離開本就不屬於她的地方。
“瑾文!瑾文!”
身後傳來了呼喊,范瑾文這才放慢了腳步,是杜恆追了出來。
他的西裝敞開着,跑起來並不方便,臉上的表情更是難以形容,中文成語中應該專門設立一個詞來形容“失戀”,“失態”,“失面子”后還故作鎮定的男人,因為他們的樣子真的挺揪心的。
杜恆來到范瑾文的身邊,范瑾文卻低着頭無法看他,
“這裏太熱了,咱們去車裏聊兩句吧。”
杜恆看着那路燈下飄逸的黑絲,他突然想起了數年前分別時的一幕,他就是這麼看着那美麗的頭髮輕舞在機場,自己卻離開了這片土地。
“瑾文,拜託了,就一會兒。”
……
路虎車裏開足了冷氣,讓人產生了季節錯位的錯覺。
靜悄悄的,只有輕微的呼吸聲,兩個人都小心翼翼。他們在回顧剛才的一幕,無疑剛才他們都失態了,可此刻又都出奇的鎮定,完全不像是剛脫離了尷尬后的重逢。
“抱歉了,杜恆。”范瑾文看着車頂,好像能看穿鋼筋鐵板,看到滿是霧霾的夜空,那裏沒有星星。
“不用道歉,瑾文,一直以來該道歉的人是我。”杜恆摸出了煙盒,猶豫一番又放了回去,手指點着方向盤。
“你是聽到我的一些傳言了嗎?”
突然提到了傳言,范瑾文有些困惑了,她茫然的搖搖頭。
杜恆皺緊眉頭,嘴角卻在勉強上揚,大概傳說中的苦笑就是這般表情吧:“看來,就算你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會選擇我啊。”
已經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完全是自願的,杜恆把前段時間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如實的告訴了范瑾文,毫無保留的。
他說他對范瑾文是真心的,這點希望她不要質疑。可在工作中他還是明知故犯了,他前段時間和客戶的女兒走的很近,那個客戶很重要,重要到他覺得有可能會升遷,甚至有可能未來能幫助他創立公司。那個女人很喜歡他,追的很緊,雖然他並不想承認,但他們還是像情侶一樣在一起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杜恆很矛盾,他想為自己再多解釋一點,卻又無法去糾正事實,只能無力的繼續說下去。
後來那個女人提到了訂婚,這讓他想起了以前回國時帶着未婚妻對范瑾文的傷害,他受不了了,他拒絕了,兩個人還發生了口角,杜恆藉著出差的時間整理感情,和客戶的女兒斷絕了關係,回來后,他不能再等了,也不能一錯再錯了,他要正式向范瑾文提出交往,用全部來彌補他7年來的遺憾。
“瑾文,可你拒絕的那麼乾脆,比我預想的還要糟糕,我本以為還是有一半的希望的,看來我又高估了自己。”
杜恆再也堅持不住那副苦笑的表情,他咬了下嘴唇,低下了頭,無法形容心裏抽搐的痛,明明他下過決心,要對范瑾文一心一意的好,後來卻還是和客戶的女兒走得很近,他自己的選擇,卻又迷失在選擇中。
故事很精彩,也讓人失望,范瑾文默默的聽着,臉上沒有一絲喜怒的表情,和杜恆痛苦的樣子大相逕庭。
“杜恆,我以前真的很喜歡你,你是那麼的優秀,讓人忍不住追隨,卻又無法靠近。”
“就算你為了出國忽略了我;就算你每次回國我都會和現任男友分手;就算我盼星星盼月亮把你等回來你卻帶着未婚妻回國;就算剛才說的,和客戶的女兒在一起了。我都不會在真正意義上去恨你,因為我明白你的選擇,咱們兩個人太像了。”
范瑾文吸了口氣,終於,終於是時候把內心的感情整理好全盤而出了。
“我為了上大學的學費不惜和家裏鬧翻了,全然不顧母親的尷尬;我知道繼父惦記着這邊的房子,於是我就把小房子賣了,換了套新房子,房主只寫了我的名字,和那個繼父沒有半毛錢關係。在所有的事情中,我的母親是最難做的,她為了我和繼父的矛盾流了很多的眼淚。我想說我是很愛我的母親的,父親去世的時候,這個世界上我只有她了。”
“然而我還是那麼做了,因為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幹什麼,那種目的性非常強烈。就像你一樣,你明知道要出國,就索性不和我戳破那層感情,既不太近,也不太遠;歸國的時候,你知道在大陸需要啟動的基石,就找了位很厲害的未婚妻;等你小有成漸漸平穩之後,你還是會有各種各樣的*,重複着以前的橋段。”
“我能理解你,也特別的怕你,理解你是因為咱們思維中有相像的地方,怕你也是因為相像的地方是我所厭惡的自己。”
有一種感情叫做又愛又恨,范瑾文對自己就是這種感覺,她愛着自己的自我意識,這讓她覺得自己活得獨立,又恨着自己的自私自利,有可能給別人帶來痛苦,就像她對杜恆的感覺一樣,再也恨不起來,也愛不起來了。他們沒有斷去聯繫,也是因為就算“愛不起來”也是有“愛”的成分的。
而今天,徹底的拒絕,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什麼都沒有了。
“瑾文。”杜恆解開了車門鎖,幫范瑾文推開了車門,他低着頭,聲音有點悶悶的。
“我希望你幸福。”
*******
真心相愛的人到底應該是什麼狀態,范瑾文花去數年的時間去思考,去實踐,她將感情不斷的計算疊加,最終卻發現,回歸到原點的相愛是件很單純的事情。
有些乏力的回到家裏,范瑾文看到鄧子墨窩在沙發上,和他任何一次的坐姿都不一樣,很難想像,他就像是一個揉爛了的畫卷攢在沙發上,屋裏沒有開燈,也沒有開電視,連空氣都是靜的,證明他已經這樣坐了好久了。
看到這一幕,范瑾文什麼也說不出口,只有心疼的感覺,就像眼前鄧子墨擰巴出來的怪異姿勢一樣,她的心也跟着擰了起來,拉扯着很痛。
子墨……
她沒有換鞋,這根本不重要了,直徑走到了鄧子墨的身邊,他沒有一點反應,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不知道那黑暗中有什麼如此吸引他。
范瑾文什麼也沒說,只想陪在他身邊,如果他想一晚上都這麼獃著,范瑾文都會義不容辭的。沒有任何目的,沒有任何條件,如果他不拒絕,范瑾文想陪的更久一點,甚至希望能以年來計算。
空氣中傳來淺淺的咽唾沫的聲音,鄧子墨舔着嘴唇,太久沒說話了,嘴唇全乾了,他的嗓音接近沙啞,還帶着很重的鼻音,讓他在此刻顯得並不年輕。
他故作着那份調侃,輕鬆說著。
“瑾文姐,不爭氣的我又失業了。”
范瑾文輕聲笑起,聲音很是柔軟:“沒關係,失業了可以再找。”
“還有,我的遊戲處女座也告吹了。”
“下一個遊戲才是處女座嘛。”
“我明明覺得自己要孤注一擲了,卻又覺得你說的話很有道理……”
“子墨,你還有時間積累,這是你的優勢。”
“我放棄買下公司的念頭,我覺得自己確實是差的太遠了。”
“加油,你很快就會追上的。”
“唉,有點遺憾啊。”鄧子墨嘆了口氣。
“確實啊。”范瑾文點點頭。
“瑾文姐,其實我最遺憾的是,我們說好了要在遊戲上線那天好好談談的,我打算那天向你……可是現在也沒臉了。”
鄧子墨撇嘴笑着,那笑容無奈的有些難看,范瑾文趁他不注意悄然拉向了他的手:“沒關係,那就由我來說吧。”
“子墨,我們交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