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夢（二）：【倒V】
梁老師睜開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把她認出來，虛弱地說道：“是淺淺啊？你怎麼在這裏？”
“我上來找我哥哥，”淺淺看到梁老師的額發和鬢髮都被汗水浸濕了，便從辦公桌上的紙巾盒裏抽了兩張紙巾出來幫她擦了擦汗，擔憂地問道，“梁老師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需要我幫你叫救護車嗎？”
梁老師聞言，勉力抬手對她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就是肚子不太舒服而已。”
“肚子不舒服？”什麼肚子不舒服能不舒服成這麼嚴重的樣子？淺淺想了想，平時總是不太靈光的腦子突然變得好使了起來，她結結巴巴地問，“梁老師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那、那個啊？就、就是每個月的……？”
大家都是女性，這種事沒什麼不好說出口的。見淺淺猜出來了，梁老師也就點頭承認了。
“那、那……”淺淺在辦公室里四處看了看，因為是飯點，其他老師們要麼回家要麼去食堂了，辦公室里只有梁老師一個人。
看到角落裏的飲水機，淺淺眼睛一亮，拿起辦公桌上的梁老師的水杯跑到飲水機前——lucky！飲水機正處於保溫狀態，她接了滿滿一杯熱水，轉過來遞給梁老師，比劃道：“老師你把這個，捂在肚子……呃，不舒服的地方，可能會好過一點。”
她痛的時候，媽媽也總是叫她抱熱水袋，大夏天的也不例外。
梁老師接過了水杯，卻沒有捂肚子，而是轉手放回了桌子上，又要撐着站起來。
淺淺一驚，問道：“梁老師你身體不舒服就應該好好休息，還站起來做什麼？”
梁老師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我也想休息啊，可是我這裏還有一份材料要交給陸燁，是關於學生會、團委會還有各社團招新的事情，挺急的，所以想儘早拿給他，可是先前碰到他的時候我又必須趕到另外一個班上課也沒時間回來拿……早知道我就不叫他放學等我拿給他了再走的，打他電話也沒人接，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在等……”
梁老師叫陸燁放學后等她把材料交給他了以後再走？
淺淺問道：“老師讓班長在哪裏等你啊？”
“嗯？”
“正好我也要回家，如果老師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把東西交給班長啊。”淺淺說道。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梁老師的眼睛一亮，一邊把材料找出來一邊說道，“我和陸燁約在雕像那裏。本來我讓他放學后在班裏等我，可是他說他和朋友約好了放學在雕像那裏碰頭一起回家，我想着反正我回去吃飯也要經過雕像出學校，就乾脆把地方定在雕像那裏了。”
“好，我知道了。”淺淺接過材料，卻沒有急着走，而是把地上那堆書本全部撿起來，拍乾淨，在辦公桌上疊放整齊了以後，才對梁老師說道，“那我先走了。”
“好的，謝謝你了，淺淺。”梁老師說道。
臨出門前，淺淺忽然想起一事，回頭問道：“梁老師，你還沒有吃午飯吧？要不等我把東西交給班長以後給你買點吃的？你想吃什麼？”
“不用了，”梁老師雙手抱着注滿了熱水的杯子，很沒形象地趴在辦公桌上，臉色蒼白地對淺淺笑笑，“現在什麼東西都不想吃，也吃不下。”
想到自己剛來的前兩天也是看什麼都覺得沒胃口，淺淺的眼中流露出了同情之色，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叮囑道：“那等沒那麼難受了以後，還是要吃點東西哦。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東西會更難受的。”
“好，我知道了。”
繞過樓梯的拐角，淺淺就看到了陸燁，他身邊有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男生，正不時來回踱步，隔得還挺遠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不難看出那個男生是等得有點不耐煩了。這個時候距離放學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了，該走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所以他們倆格外顯眼。
看他們都已經等急了，淺淺也不好再耽擱，忙小跑着過去，看到那個男生似乎耐心消磨告罄，揮手就要走，而陸燁卻沒有再把他叫住的時候，她趕緊喊了一聲——
“班長！”
“算了，要等你等，我是懶得再等了。”等了十多分鐘都沒見到陸燁口中那個要交給他什麼材料的班主任的人影，耐性本來就比陸燁差一大截的葉澤楓撂下這麼一句話就要離開。
真是的，見過不靠譜的老師，沒見過這麼不靠譜的，叫學生在這裏等，結果呢？等半天了也沒見人來。要不是他跟陸燁從穿開襠褲就打架打到大的交情，一分鐘他也不願意在這裏等下去。
這一次陸燁沒有攔住他，確切地說是根本沒有在意他說了些什麼，而是早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梁老師不是葉澤楓認為的那種不靠譜的老師，說有東西要交給他就一定有東西交給他，說了約在這裏見面就一定會出現在這裏，他一開始以為梁老師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可能會晚一點兒到，可是晚一點可以理解，但晚了十多分鐘就不科學了，梁老師知道他在這裏等她，就算有事也會儘快處理完的吧……莫非真的是臨時取消了這個約定？他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忘了帶存着梁老師號碼的手機，現在放褲兜里的這個，裏面保存的聯繫人除了家裏人和鐵哥們兒以外就只有淺淺，他又不記得梁老師的號碼……或許梁老師是真的臨時有事取消了這個約定，打他的電話卻沒人接呢？果然還是去辦公室看看比較好吧。
心裏才剛打定這個主意，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就順着風灌入了他的耳朵里——
“班長！”
一中一共三個年級，一個年級至少有二十個班，也就是說當得起“班長”這個稱呼的人少說也有六十個，但只是這個聲音，他就能確定那人叫的是自己。
因為那個正從後面跑過來的人，是岳淺淺啊。
陸燁淡漠的臉上浮出笑意，正好落入了回過頭來想要確認陸燁是不是真的不肯和自己一起離開的葉澤楓眼中，嚇得他像被雷劈了一樣愣在了當場。
陸燁才不管葉澤楓的世界觀是不是在此刻坍塌了，他轉過身，看着向他小跑而來的淺淺，提醒道：“跑慢點，你腳邊有塊小石頭。”
說完淺淺硌得趔趄了一下，但好歹穩住了沒摔下去。
她停在陸燁面前，重重地喘了兩口氣，才把東西遞給陸燁，說道：“這是惠子姐姐讓我交給你的，她讓我告訴你她很抱歉，害你久等了，但她實在是身體不舒服——這個是真的！我看到梁老師的時候她痛得走路都很困難，這個天氣了都出了滿頭大汗，臉色也難看得很。她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
學生們都喜歡給老師們起一些比較形象的外號，像章魚哥啊，毛毛蟲啊之類的，不過因為梁老師很有親和力，和學生們也都玩兒得來，所以並沒有人給她取一些古怪的外號，同學們私底下都親昵地叫她“惠子姐姐”，只有正式場合才稱呼她為“梁老師”。
現在陸燁心情真真應了一句“既開心又不開心”，本來該由梁老師交給他的東西變成淺淺親手交給他，這讓他很歡喜，不管梁老師是因為什麼原因來不了，他都在心裏為梁老師的這一舉動點了個贊；但一想到淺淺對他和對其他人的稱呼，他又心裏一酸，歡喜不起來了，他看向淺淺的眼中也不免多了幾分委屈：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叫江棠棠棠，叫夏雯雯雯，叫林若芸若芸，叫岳其琛哥哥，叫梁老師惠子姐姐，卻非要叫我班長呢？我又不是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陸燁，可以叫我阿燁，可以叫我燁燁，當然我最希望你能叫我一聲“燁哥哥”……雖然想也知道不可能，但是……為何偏偏是班長呢？
陸燁心中北風呼呼地刮，雪花飄飄洒洒，表面上卻接過材料，狀似隨意地替淺淺拍了拍背順氣，又自然而然地收回來，問道：“梁老師不舒服？她怎麼了？”
“她、她、她沒什麼大礙，就、就、就只是每、每個月……”冷不防被這麼一問，淺淺的臉一下就漲紅了，吭哧吭哧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到了後面她自己突然惱了，“女、女生的事情，男生不要隨便問啦！”
其實早在她紅着臉說“每個月”的時候陸燁就了悟過來梁老師是怎麼個不舒服法了，但看淺淺這麼窘迫，他也沒有點破，點頭道：“好吧，那我不問，沒有大礙就好。”
淺淺緊繃的肩背這才放鬆了下來，對陸燁擺了擺手說道：“既然東西已經交給你了，那我也該回去了，再不回去的話媽媽會急死的。”
她說著，就要往校門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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