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夕陽辭別去
正當鬧得不可開交時,公孫纓突然從府里跑了出來。
一眼就看見跪在街道上的祁予,她面上一陣青一陣白,說不出的難看。
再看着他懷裏的顓華歌,心裏更加煩躁。惡狠狠地盯了一眼癱在地上的管家,並紮實地踢了一腳。
公孫纓想也不想就衝到門前寬闊的街道上把祁予拉了起來。語氣有些彆扭:“公孫俯允傷的不算重,那天確實是我們不對,你妹妹也受傷了,帶她回去吧。”
“多謝公孫小姐。”祁予起身後單手向公孫纓行了一個謝禮,不卑不亢字句,清楚眉眼間仍是一片清俊溫潤。
公孫纓見他如此,臉頰上悄然生了些紅暈,似是有些害羞。但很快回過神來裝作無所謂地擺擺手:“沒關係的,你妹妹這樣怕是需要好好調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找我便是。我想過幾日去探望探望她。”
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麼,然後似是鼓足勇氣隨意地道:“那個,祁予,你把那丹藥給我吧。”
接着又像要遮掩什麼又補充說:“葯我是替公孫俯允拿的!”祁予見她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也不多問,點了點頭,從袖中拿出玉瓶將丹藥遞給她。
修長的手指微微有些涼意,公孫纓無意碰到他的指尖。小臉瞬間充血緋紅,一聲不吭地一把抓了丹藥頭也不回地跑回府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似是明白了些什麼,哪個少女不懷春,看見沒什麼可瞧的了都笑着四散開去。
祁予帶着顓華歌回到家中,急忙取了丹藥讓她服下。
良久顓華歌清醒了過來,看見祁予在他身邊似是思索着什麼。
“哥。”她聲音嘶啞得很,因丹藥的緣故,原本蒼白的小臉恢復了些紅潤之色。
見她似要掙扎着起來。祁予拿了個墊子靠在她身後扶她坐起,“醒了就好,其他還有什麼不適嗎?”
顓華歌的身世祁予是知道一些的,祁嚴在去世時曾大致向他說過。她來歷並不普通,祁予不知道這對她是好是壞。
十三年前,祁予的父親祁嚴從海域返回,卻意外在城郊林里發現了一座磅礴的宮殿,紅玉為地,寒鐵為棟。
氣勢恢宏無比卻生生透出濃濃的血腥之氣,讓人忍不住匍匐倒地,不敢再只是一眼。
祁嚴回過神來。雖被這陰寒磅礴所震驚,也以為不過是海市蜃樓,空曠山林中映照出異界居所。
正當離開時卻聽得一陣低低的歌聲,如泣如訴。在歌聲牽引下,祁嚴竟鬼使神差地朝宮殿走了過去,踏上級級台階。
偌大的殿堂中空無一人,他只聽得自己的有些虛軟的腳步聲沉悶地蹋在紅玉上,心中害怕起來。走近了之後發現血紅瑪瑙嵌着明珠雕刻的高坐上獨獨放着一個嬰孩。
襁褓中的嬰兒玄色布料上用金線綉着一個“顓”字,想來是那孩子姓氏。四周哀戚婉轉的歌聲依舊。祁嚴中魔般抱起那嬰孩,孩子粉雕玉砌着實惹人歡喜,讓人心生憐愛。
祁嚴不由自主地伸手抱起嬰兒,剛入懷中,這時,宮殿四周竟然轟然崩塌,周圍的景象逐漸模糊透明,轉瞬周圍還是方才那片樹林,彷彿剛才所見都不過一場黃粱夢。
這時祁嚴才驚醒過來:“怎生得如此詭異?殿裏歌聲繚繞,恍若仙境。你莫不是那仙童?”心下又覺得不太對,“若是仙境怎會這樣陰煞?”
嬰孩睜大眼看了看眼前的人,似乎覺着對方並無惡意便砸吧着嘴睡了過去。
祁嚴看着昏昏睡去的小孩哭笑不得,“倘若如此,那你便跟着我吧。叫你華歌可好?顓華歌。”
也沒指望她會回答,抱着她便迅速回家去了。卻未發覺身後一雙斗大的血紅眼睛直直盯着他離去似是不舍。人已不見蹤影,半響,那血紅雙眼向密林深處嗖嗖離去。
祁予知道自己只是名普通的丹師,沒有足夠強大的背景,甚至護不了她,他自己也惱恨。可事實總是殘酷,他無力改變分毫。
看着他擔憂的眼神顓華歌撒嬌笑起來,“我沒事的,哥哥不用擔心。是我沒用拖累你。”
祁予有些無奈,神情寵溺得揉了揉她腦袋道“你可是我妹子,怎麼總和我這麼客氣?”
“哥,我剛才是怎麼回事?”顓華歌依稀記得當時看見祁予受辱心中充滿憤恨,接着自己下意識地似乎傷了周圍的人。
然後不知怎麼自己也受傷了,聽她這麼問,祁予神色斂了斂。
她不知道祁予看見什麼了此時他神色不明,她懦懦地問他:“我又闖禍了嗎?”
半響,祁予似是嘆了口氣,見她沒什麼大礙了:“說什麼呢?是當哥哥的沒護好你,你要好好調息養傷。先歇着,我先去丹坊看看晚點再過來看你。”
顓華歌乖乖地點了點頭,正當祁予轉身時,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叫住他:“哥,我想去濮華修仙。”
祁予有些驚訝地看着她,卻看見她神色堅定,並不像是在玩鬧。
心裏突然有些煩躁:“待你傷好了再說吧。”說完便離開了。
讓她拜入修仙門派提高實力,其實是他以前一直希望的事。自己修為不高修鍊資質平平,在這片崇尚實力的土地上着實有些難行。
以前他盼望妹妹能加入門派,由仙門庇佑,這是最平安穩妥的選擇。這些雖未說破但他知道顓華歌一定是明白的,她不願意他也從未強求。
現下她終於往他期望的道路上走去,心中卻有些難捨。
十幾年的相伴,就這樣離去,讓他怎麼捨得。不過她願意,他自是無話可說,只要她將來能生活得好。可是……
不知不覺祁予已經來到丹坊。
取出玉盒中的洗髓草,準備好其他藥材,摒棄了心中雜念專註地煉製起來。
丹爐外火焰繚繞不斷跳躍,祁予小心翼翼地用神識操控着火焰,靈草香氣在丹室蔓延開來,驅散了心中所有不快。
這邊,顓華歌待靈識稍稍恢復便進了空間,這裏面靈氣濃郁養傷最合適不過。
空間裏黑蓮用靈氣滋養着盛開得絢爛無比,隨手念了個決,黑蓮緩緩長大,流光溢彩美麗驚人。蓮台開到能容納下她后便停止了,顓華歌坐了上去,安靜修復起受損的神識和心脈。
一邊恢復傷勢她不停地早腦海里整理今天發生的事,似乎是她的怨怒激發了身體的一些本能。
回想起初見這朵黑蓮自己也是行為不受心神控制。
顓華歌一邊療傷一邊梳理了這幾天發生的事。
似乎自從開啟了這片虛空,生活變得漸漸古怪了。
三天來顓華歌基本都在空間中度過,身上的傷早已痊癒,修為亦精進了不少達到鍊氣四層的巔峰。
若是讓人知道她的修鍊速度,必是瞠目結舌直呼不可能。期間公孫纓來找過她一次,顓華歌知道她自是為了來找祁予。畢竟她和她只在溯丹閣那裏見了一次,還差點大打出手。完全不見得有什麼交情。
她也曾問過祁予他和公孫纓的事,祁予只笑笑說公孫纓只是普通的客人,顓華歌也不好再多問。
不過之前發生的事情卻是讓顓華歌意識到了修為的重要性。她不願意自己和哥哥再受欺負,自古以來都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他卻為了她跪地求饒。
公孫纓話雖難聽可確實是在理,她留在祁予身邊只能做個累贅,他也有抱負去實現,有她在身邊只會埋沒拖累了他。
想起這些她心底一陣刺痛。
自從發生了之前的事後顓華歌一直很沉默,對待祁予少了之前的撒嬌玩鬧卻多了些敬重。而更多時候她都是閉關在空間修鍊,半年後成功的晉為鍊氣七層。
雖是知道她的事情,祁予還是對她這樣一日千里的修鍊速度驚得無話可說。
這時七大仙門開始招收弟子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龍城。
龍城地處交通要道,是去向七大仙門的必經之地。
所以這段時日龍城裏也似乎熱鬧了生人臉孔也大量增加,許多人趁着此時踏上了尋仙問道之路。
半年過去顓華歌性子也日漸穩重,當她再次向祁予提出去濮華山時,祁予竟無法拒絕她。只默默遞了一個之前準備的儲物袋給她,裏面裝着許多丹藥與靈石。
袋子只有巴掌大小鮮紅的底布上用玄色絲線綉着一簇簇嬌艷的海棠,綉工精緻圖樣秀麗,說不出的好看。
“這個本是為你今年準備的生辰禮物,之前都是我陪你過。今年怕是不行了,就當提前送給你了。”說完塞進了她手裏。
顓華歌心裏有些難過,不知道自己一走什麼時候能回來。當真離別時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歷歷在目,不禁紅了眼眶:“哥哥。”
“如果適應不了就不要勉強早些回來,自己一個人在外注意安全。”
“我等你。”祁予看着那張稚嫩卻明艷的臉龐最後微笑着緩緩說道。
陽光漸漸暗淡了下來,天際暈染了一層薄薄的橙紅色。
很久很久祁予仍然一直看着她離開的地方,心中忽然覺得空落落一片,雙手鬆開又握緊。
耳邊似乎依然想起華歌往日的可愛言語,腦中浮起艷若四月桃李的臉,陳釀般醉人的眼,此刻竟然覺得這麼難以割捨。
不過這些都離開他了,不知為何,明明是短暫分別祁予卻覺得這次像永遠都失去她一般,心裏情緒莫名的複雜。
昔日茶樓里的嬌聲俏語,撒嬌的溫軟甚至城主府門前絕望的哭喊都一一破碎了去。
四月春意正濃,恰好是海棠花開時。燕子相來,黃昏庭院。夜幕正緩緩襲來。
單是為了這好風光,也要把這兩兩相忘,也要把這人間當成天上。這樣的時候就算生離死別也不過是一件樸素的事。
後來祁予也無數次想如果真的能夠時光倒流,他一定會選擇回到這一刻。
不再顧慮,任何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一定不會放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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