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意惹塵埃
顓華歌忙迎了出去“哥”,看到祁予她臉上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祁予進門后似有些嚴肅地看着她。
“你怎麼......”不知為何祁予突然覺得顓華歌身上多了一絲陌生的氣息,眉眼間也變得有些陰柔嫵媚。當查探到她突然高出一大截的修為更是大吃一驚。
尋常普通人修鍊鍊氣二層提高至三層往往需要近一年的時間,就算有靈草丹藥輔助也需幾個月苦修,越往後則越是困難。
顓華歌修為陡然提高,卻非常凝實,必不是藉助外力胡亂而為。這卻讓祁予更是無法理解。
煉丹師的神識往往遠強於旁人,一些細小的變化瞞不過他眼睛,更不用說這個朝夕相處的妹妹。這些變化自是輕易察覺出來。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顓華歌也心知自己的變化必然瞞不過哥哥。於是笑了笑伸手撫平他的眉頭后把手腕抬了起來。
“哥,這鐲子好像是個空間芥子。今日修鍊偶然的解了它的禁制。空間中靈氣極為充沛,不知怎的修鍊起來似乎比往常容易了許多。”
除了修為與一縷氣息外其他確實沒有任何異常,祁予放心了些,本來他一直也希望妹妹能多提高些修為,免得他不在時受人欺負。
用神識探了華歌的鐲子沒有發現什麼古怪,鐲子甚至沒有靈氣,在修真大陸上空間芥子是極為珍貴,想到華歌多了它應是沒有壞處。
祁予眼神溫柔了許多,有些寵溺地揉了揉顓華歌的頭。
“你呀,總是讓人不省心。照你剛才說的這東西的確應是個虛空芥子,奇怪的是不過竟然感受不到一點靈力。這倒也是好事,避免惹人覬覦。芥子這東西極為珍貴,你要収撿好。”
顓華歌看他鄭重其事地樣子不禁撒嬌地笑了:“我知道啦。”
此時顓華歌並未說出黑蓮的存在。她清晰感受到黑蓮的氣息怪異陰邪,似乎並不是什麼純凈聖潔之物,她下意識覺得這東西並不能讓人知曉,至少在她有實力之前。
雖是自己的至親哥哥,為了不讓他擔心也就善意地隱瞞了下來。接着看着祁予道:“哥,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祁予便想起來:“聽說城西密林中有洗髓草,明日我會過去看看,如能夠採回替你煉治些洗髓丹就好了,雖不知你靈根是什麼,但依着你修鍊這速度看想必也是極好的靈根,用了這東西對你修鍊也有好處。這兩日你便幫我看着丹坊如何?”
洗髓丹雖然品級不高,但洗髓草卻百年難得一見。
顓華歌心裏覺得暖暖的,笑着應道:“我就知道哥哥你對我最好了,你放心吧。外出小心。”祁予點點頭,又和華歌交代了些事情便回房了。
晚飯後她便繼續回到房間運轉功法打坐調息。
雖然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卻絲毫不見疲憊,反而精神充沛。粉嫩的臉頰如同清晨的辛夷,圓圓的眼睛像山澗泉水樣的清亮。
顓華歌記着昨日兄長的交代,迅速洗漱完畢,換好衣衫便早早來到丹坊,祁家丹坊名叫溯丹閣,算來也是幾百年歷史了。
鋪里散發著沁人心脾的丹香混雜着草藥味道,延綿悠長,讓人神清氣爽。丹坊前屋擺滿各式黃品丹藥,整齊有秩地用玉瓶裝置着,種類繁多齊全。
後邊是一個極為寬闊的院子,種着些易活的低階草藥。一旁是祁予的煉丹室。
煉丹是門十分精細的手藝,藥材的先後順序,火候的精準把握,萃取時間長短都是有嚴苛至極的要求。
祁予煉丹從來都是獨自在丹坊,不喜人打擾,長久以來連顓華歌去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接近一天下來賣了三十瓶瓶黃品下階的補血丹,回神丹。五瓶黃品中階的醒元丹,總共賺了一千多塊下品靈石。
在人界一百塊下品靈石可換一枚中品靈石,一百塊中品靈石才換取一枚上品靈石。普通人家一月才消耗一兩百塊的下品靈石。收入算很是可觀了。
顓華歌邊整理着空缺的玉瓶一邊暗暗感嘆有一門手藝的重要性。
還沒待她整理完,一個跋扈張揚的聲音叫住了她:“喂,快把祁予叫出來!”
來人正是城主府的大小姐公孫纓。
女孩十五六的年紀,生得嬌俏活潑,甜美可愛,身着粉色衣衫頭上挽着少女常見的明環髻。身旁跟着兩個公孫家的旁系子弟,公孫遲和公孫俯允。
兩人身着寬大霜白色袍子,也不束冠,頭上只鬆鬆插一根白玉簪子,當下最時髦的打扮。據說這模樣還是從濮華仙尊甫修涯那裏學來的。
前陣濮華仙尊參加仙界的九仙大會,一襲霜白衣衫,一根白玉簪,風華萬千,如同謫仙般清貴孤傲。
在坐之人看見他無不跌碎手中杯盞,一場酒宴下來夜光杯倒是摔碎了大半。
世人直道除卻濮華仙尊仙界再無一人。
那以後,人人便競相模仿這身打扮。奇貨居、榮寶堂的白玉簪子已經斷貨三個月之久,絲綢鋪子中白色料子連庫存都已被爭相搶空。
三人的修為資質應該皆是不錯。
女孩和她一樣是鍊氣四層,其餘兩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均是是鍊氣六層,雖是旁支子弟在家族裏應該也算得寵。
看着顓華歌,兩人不時諂媚恭維地在着公孫纓耳旁說著些什麼。
哈腰點頭小心翼翼地討好着。雖作風流倜儻的打扮,實際上哪見半分風度,實在有辱斯文,內心着實嫌棄了一把,畫虎不成反類犬應是說的如此了。
顓華歌慢慢轉過身笑呵呵地向少女道:“哥哥今晨便去密林采草藥了,大概過兩日才能回來,不知公孫小姐有什麼需要的?”
“喔,你便是整日纏着祁予那個遠方妹妹?”知道少女是祁予的妹妹,公孫纓開始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女子,越看卻越覺得那張明艷嬌媚的臉惹人討厭,特別是笑咪咪的樣子,叫人想撕掉。
“公孫小姐說笑了,我與家兄相依為命,自然感情甚好。”顓華歌依舊笑咪咪地回答她。
似是有些氣惱,公孫纓開口譏諷:“相依為命?你不過是個累贅罷了,祁予為了你這拖油瓶的妹妹,一身煉丹天賦從未得到施展,二十年來都僅守着這小小溯丹閣,你可有為他想過?”
“我自是不如公孫小姐想得周到。”顓華歌定定看着她。
公孫纓似有些心虛,移開眼眸:“我只是看不過眼罷了。”
突然,一旁的公孫俯允出聲道:“牙尖嘴利小丫頭,今日便要你吃些苦頭。看你日後還敢如此對待纓小姐!”
顓華歌根本不理會他,眼裏有些輕蔑。
公孫俯允自小得寵,那裏受過這番冷待。
似是惱羞成怒,男子手中驀然多出一把寶劍,對方不過鍊氣四層卻這樣羞辱他,實在無法忍耐,於是舉起劍來徑直指華歌胸前。
雖是個小丫頭,但也該給些教訓。
溯丹閣是自家的鋪子,顓華歌心裏並不願為哥哥惹事。
昨日修鍊了仙魔決神識變強大了許多,在她眼中公孫俯允劍勢無比緩慢,暗暗在體內運轉起仙魔決的功法抵禦那一劍。
神識里的黑色經文立即歡快地跳動起來,有序地組成一個個精巧花紋符籙,迅速用體內靈氣的注滿符籙后,顓華歌將靈力注於左手,擋在胸前。
手上散出紅色光芒,殊不知這樣的舉動更是惹惱了他。公孫俯允只以為她不屑自己便冷哼一聲:“雕蟲小技!”
便灌注全身真氣向她刺去,可劍身剛碰到紅色光芒就如同碰到毒障一般,劍身的靈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散,當靈力消失完后劍身迅速地腐蝕消散。
公孫俯允大吃一驚,手中寶劍可是極為珍貴的玄品低階法器,自己甚為愛惜之物,卻不想寶劍竟然被損壞。
急急忙忙想收回,可紅芒卻如跗骨之蛆頃刻就將寶劍吞噬乾淨了。
這時自己剛散才出去的殺意忽然間鋪天蓋地反噬而來,公孫俯允收勢不急,被反噬所傷重重摔出一丈之遠,恰好在溯丹閣門外。
全身刺痛,臉色蒼白嘴角隱約有些血跡,肋骨竟已斷了五根。月色袍子沾滿了灰塵,簪子也摔成兩半,披頭散髮狼狽不堪。
閣外路過的人群看見從丹閣里滾出的人鬨笑不已。
公孫俯允根本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十來歲的小女孩並未出手就把自己傷成這樣,害他在公孫纓跟前丟盡顏面,遂抬起眼睛狠毒地盯着她。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原本站在一旁的公孫纓似是被震驚到,突然出聲。
“我以為公孫小姐是個明事理之人,兄長兩日後回來,若小姐想見他兩日後再來吧。”
公孫纓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旁邊的公孫遲卻攔住了她,似笑非笑地對顓華歌道:
“小丫頭,俯允好歹也是被城主府重視的子弟。你辱人在先,后又這樣重傷他,你當真以為你哥哥一個小小的煉丹師護得住你嗎?”
說罷也不待華歌回答,拉着公孫纓扶起門外的公孫俯允轉身離開了。
兩日後。
得知了消息的祁予慌忙趕回,剛回家便拉着華歌不停查看她是否有傷。
“他們有沒有傷着你?”顓華歌搖了搖頭。
見她沒什麼大礙祁予低聲安慰她道:“傻丫頭哭什麼?還有哥哥呢,沒事的你別怕,待會兒我親自去城主府解釋解釋就過去了。”
顓華歌鼻子有些發酸,知道自己為哥哥闖禍了伸手抱住祁予的脖子,低低說道“哥哥對不起。”
祁予愣了一下,隨即溫和地笑了:“怎麼這般客氣了?”說著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暗裏想着如果這事不給個交代勢必不可能這麼了了,“你在家裏獃著,我去城主府看看,等我回來。”
說完祁予匆匆忙忙向公孫城主府走去。
龍城中心。
祁予來到一棟氣勢恢宏的府第前,城主府建有八層,佔地百畝建得倒十分氣派。
經僕役通報了以後,一個大腹便便的管家一搖叄擺地走了出來,肥頭大耳油光滿臉,卻也是一個鍊氣二層之人。
看見來的人是祁予面上露出些譏諷的神色,細小的眼睛隨着寬大的臉盤上的動作眯了眯。
接着便陰陽怪氣地說道:“喲,祁公子,您回家不陪着你受驚的妹子,怎的有空到城主府走一趟?”
祁予聞言也不惱歉意地陪笑着:“幾日前有事外出,誰知回來便知道華歌打傷了公孫府的四公子,就即刻趕了過來,想送些丹藥給貴公子替舍妹賠罪。”
說著從袖中取出兩瓶上好的黃品丹藥。城主府門口逐漸聚起了些看熱鬧的人。
“祁公子,您的丹藥都帶回去吧,俯允公子讓我帶話什麼都不用收。”
祁予抬了抬手向著管家鞠了一躬,“舍妹尚且年幼不懂事,公孫四公子若不領情祁予着實難安。”
管家突然陰陰地笑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看來這祁予也是個識好歹的,便高聲道:“既然祁公子是真心實意賠罪,不若在這門口跪上半個時辰吧,讓大家看見您的誠意就足了。”
聽了后祁予似乎沒反應過來。
大概看出他的猶豫,管家不緊不慢地又補充。
“這當然還是看着您的面子上呢。您是我們龍城煉丹一輩的人才,城主府一直以來也有惜才之意,換了旁人說不準被散魂鞭抽幾下呢。”
這時祁予雙拳慢慢握緊,雙唇抿了起來。心裏知道他這是在用顓華歌威脅他,低垂的眼中憤恨似閃過一絲殺意無人看到。隨後似是想通一般無謂地輕笑。
“那便如公孫管家所說,祁予便代妹妹賠不是,還望四公子不要再計較了。”
說完重重向地上跪去。
四周聚滿了看熱鬧的人,眾人紛紛低聲議論,卻無一人站出來幫忙說話。
家中顓華歌心神不寧,在祁予出門不久便尾隨而至。慌忙趕到卻不想看見哥哥如此受辱,來不及想什麼酒拚命地沖了出來使勁地拉扯着他:“哥,你起來,你起來啊。”
顓華歌用力拉着祁予的手臂,想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心裏酸楚又惱恨不已。
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已經流了滿面:“哥哥,你不要跪好不好,我自己去求他們,你不要跪,是華歌不懂事,華歌錯了,你不要這樣。”
祁予看到她后目光溫柔了許多,跪在地上紋絲不動,揉了揉她腦袋嘴角依然噙着淡淡笑意:“歌兒不哭,乖快回去。哥哥沒事的過會兒就回來,你先在家等我。”
祁予從來待人寬和,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可顓華歌知道祁予骨子裏其實是極為驕傲的人。現他在城主府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下跪,全都是因為她!
顓華歌內心湧起無力感,從小她生活在祁予無微不至的愛護寵溺下長大,卻不想祁予在外竟這般受屈辱。她突然覺得心全是憤恨恨。
眼睛裏充滿陰怨緩緩抬頭望向管家。
在眾人不知不覺中眼眸漸漸變成了紫紅色,一時間管家只覺得心臟不斷被人捏在手裏,緩緩地收緊,四肢無力掙扎,眼中一片迷茫。嘴角邊殷紅的血液流了出來,意識逐漸流失。
周圍的人也變的悄然無息雙目空洞,如同着魔一般。
這時甚至連天空漸漸灰暗起來。
煉丹師識覺異常敏感。祁予感覺到了不對,迅速回過神來。
卻發現身邊顓華歌雙目已是溢滿陰冷的紫紅,冰冷嗜血如同地獄中出來的惡魔。不禁心中大駭,用力搖晃着她瘦小的身子:“華歌,快醒醒。”
可她仍如什麼都聽不見,祁予見狀匆匆從儲物袋裏摸出一粒丹藥兩指將其捏碎。丹藥粉末四散。
像一根被崩斷的弦,顓華歌腦中似是想起些什麼。一口鮮血噴出,人便如樹葉跌落在地,祁予趕緊將她護在懷中。
顓華歌渾濁的眼睛逐漸清明,恢復了往日的琥珀之色。
周圍的人也如夢初醒,只是覺得神智有些迷茫,完全不知方才發生了什麼。
管家此時也回過神來,現在他清晰感受到剛才被死亡僅僅勒住的感覺,血腥殘暴陰森。
一個那麼真實的噩夢,壓得他現在也喘不過氣。癱倒在地上再也無法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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