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鐘錶哥
?姐妹兩個再喝下一盅茶,陶姨母方帶着閨女告辭離去。
待至傍晚時分,姜岩歸家時,姜小娥便急着告訴哥哥:“哥哥,明兒我就要去姨母家上課啦!”
姜岩一時不解,陶氏便把來龍去脈一併說與他聽。末了又道:“我看阿葭確實要比往常時候嫻雅不少,女兒家多學些禮儀規矩,沒有壞處。”陶氏是極贊成閨女去學,並非是一定要她學精學出名,而是想着多少略通一二,日後逢人問起時,便不會一問三不知,顯得難堪尷尬。
姜岩比她娘想得更深遠,聞言不禁皺眉道:“去姨母家少說要有一刻鐘的腳程,街市上魚龍混雜不說,還需路經兩條深巷衚衕,娘放嫃兒一人出門,如何能安心?”
“未說就讓你妹妹一人過去。”陶氏耐不住橫了兒子一眼,“你便是不說,娘都已經想好了。早起用罷早飯便將她送去,中途就讓她在你姨母家中待着,待至下午一節課完了,娘再過去把她接回來。”
姜小娥一聽,亦是蹙起了柳眉:“竟是這樣麻煩,早知我就不答應去了,讓娘這般來回跑路,累着了娘便就不好。”
陶氏摸摸她的小腦袋,笑:“不過幾步路的距離,還能真把娘給累着?往日在鄉下時,走的路不比這個遠些?”
娘雖這般說了,但她仍舊有些猶豫:“娘,左右離得不遠,且又是光天化日之下,想也碰不上歹人,便放我自個過去就是,不煩娘來回接送了。”
陶氏自是沒肯,仍決定要送她才放心。
姜岩眉頭一直未鬆開,這會子聞言,便道:“恰好順路,便讓我來接送嫃兒,娘只管安心就是。”說著,又是叮囑起妹妹來,“入了姨母家中,便多與鐘錶妹待在一處,少去接觸鐘錶弟,上回可還被他欺負哭來着。”
鐘錶弟乃陶姨母么子,年方八歲,正是狗都嫌的年紀,又因陶姨母素來寵溺於他,小小年紀便已是養成一副大少爺脾氣,極是高傲自大,目中無人。
姜小娥聽得正是認真,未想哥哥話鋒陡然一轉,竟將她前不久的糗事拿出來笑她,一時間小臉兒粉透,極是羞惱地沖哥哥跺腳叫道:“才沒有!哥哥定是記錯啦。”
姜岩卻仍舊肅着面:“便是去的親姨母家中,亦不能忘了禮節規矩,除此之外,腦子與心眼也要帶上,莫要整日裏傻兮兮的,叫人瞧着就好欺好騙。”
“娘,您看哥哥都說的什麼話!哪個傻兮兮了?”姜小娥一下撲進她娘懷裏,又是忍不住跺了好幾回的腳。
“你哥哥未說錯。”陶氏把她拉開,亦認真叮囑起來,“你姨母家中不光住着她一房的人,姨丈家中很有幾個兄弟,可謂家大人多。往日你是與娘前去做客,待的時間並不算長,今後卻是不同了,總要待得時間久一點,謹慎小心總不會錯。”
見娘與哥哥皆是一副認真模樣,姜小娥便只得點了頭答應下來。
待至翌日一早,姜小娥便跟着哥哥一道去了鍾家。
陶姨母未料到大外甥會來,出來招待時因笑道:“岩哥兒親自送妹妹來了,可用過早飯了?”
姜岩點頭,隨後客氣道:“嫃兒人小不知事,要給姨母添麻煩了。”
“你這是說的哪裏話。”陶姨母忍不住嗔他,“都是自家骨肉,本該相親相愛的,叫你這般一說,倒顯得疏遠生分了。”
“姨母教訓的是。”姜岩道,輕揉兩下妹妹烏黑的小腦袋,方是告辭,“既這般,外甥便先去了,日落之前再過來接嫃兒回去。”
知道他還有差事在身,陶姨母也就沒有多留,着下人去送他離開。
陶姨母這時方得空將外甥女兒拉過來,一面牽着她往裏走一面笑說:“你表妹才剛起來,若不是聽見你來了,想還要睡得更遲。”
姜小娥聽了,便道:“是外甥女兒來的早了,只哥哥要去做事,只能這個時辰出門兒,晚了便會不妥。倒擾了阿葭歇覺,待一會兒我與她道一聲,往後不必顧及我,平日裏是甚個時辰起來的便甚個時辰起來,我便是等等也沒有大礙。”
外甥女說話越是得體,陶姨母便越是覺她乖巧懂事,拉着她入了東次廳坐下后,便派丫頭下去端了幾樣新鮮可口的點心送進來。
“嫃丫頭自小便這般乖巧懂事。”陶姨母樂得誇讚她,“你表妹不過比你小下一月,就好似比你小了好幾歲一般,半點不如你乖巧懂事。不用管她,便讓她早些起來。”
姨母既這樣說了,姜小娥自不會再多言,來此之前便用過早飯,這時在姨母的招待之下,難免又多吃了幾塊點心。
鍾家聘來的這位女先生姓林,三十剛出頭的年紀,面貌白凈,五官齊整,很一副親和模樣。見一下多出個人來,也無甚意見,本來教一個學生就有些沉悶無趣,添一個能夠提起學生學習的勁頭不說,還能使課堂上的氣氛活躍起來。
問過姓名年齡與往日都學過哪些后,林先生便開始了上課。
原本鍾葭已經學了月余時間,規矩禮儀基本已經學到位,今日該是要學習如何管家看賬。可突然來了個新生,林先生不得不臨時改變了主意,徵詢一回鍾葭的意思后,便把上午這一堂課改作溫習,盡量從簡地從頭再教一回。
姜小娥本還存着兩分緊張,爹爹在世時她還年小,自沒有機會受爹爹開蒙。雖跟着哥哥姐姐認過兩年字,但皆因是自個家裏人,便少有冷她斥她的時候,多半是半哄半教着來。
今日來前,她心下還在擔心,不知這上課可是跟傳聞中的一樣。幾個學生老老實實坐在底下,上頭有個嚴肅刻板的先生教課,學不好不聽話還得打手心拎出來訓斥。好在是她自個多想了,雖與林先生頭回見面,但人的面相卻騙不了人,一看就知是個性子親善極好相與的人。
每日兩堂課,分作上、下午各一堂,每堂課最多一個時辰,每五日放假兩日,逢年過節另作安排。因着這堂課基本是複習,鍾葭便沒太用心,反觀她的小表姐姜小娥就學得格外認真,以至林先生下課前還不忘表揚她一下。
鍾葭把這記在心上,待表姐妹兩個手拉着手去到陶姨母房裏時,邊吃着點心邊不忘把這話轉告給她娘知道:“娘,今日阿嫃受林先生誇讚了,誇她記性好悟性高學得快。”
姜小娥面上一紅,不及陶姨母開口,她便已經解釋道:“姨母別聽她的,不過是林先生教的仔細罷了,再者又都是基礎禮儀,跟着做做樣子能有多難。”
陶姨母笑:“嫃丫頭一來,家裏都熱鬧不少。”又道,“林先生是個實誠性子,既誇了你那便是你真學的好。”話罷,便命丫頭去將兒子都喊來,快至午飯時間了。
姜小娥未再多言,因不久后鍾家那個小魔頭鍾仁便來了。
陶姨母一見了愛子,便把他攬進懷裏親熱一番。鍾仁剛自外頭瘋回來,現下正是滿腦門兒的汗水,偏他還不肯安靜下來,手上握着一把央了他娘許久才得來木劍,嚯嚯嚯地便在屋裏一通亂舞起來。
姜小娥有些懼他,見他進來后,便有意避的遠些。
鍾仁是鍾家的小祖宗,陶姨母有時都拿他無法,越是命他停下來,他便越是跟你對着干。舉着木劍追着兩個小姑娘跑,見兩個姐姐都嚇得花容失色,躲在屋外不敢進來,他便幾步跑出去立在二人對面哈哈大笑起來。
把劍一收,輕蔑地揚高下巴:“沒用的廢物!”
“你說哪個是廢物!”鍾葭氣地上前一步,揚手就想扇他一耳光。
鍾仁反應極快,怒地就要拔劍時,卻被后他一步過來的大哥伸手止住。抬頭一對上大哥那張清冷的臉,他便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前一刻還囂張的氣焰,登時便蔫了下來。
“大、大哥來了。”鍾仁吞下一口口水,結巴道。
他在家裏誰人都不怕,獨怕大哥。猶記得當年大哥把他扔進塘里,任他在塘里又哭又喊,掙扎求救,大哥皆是不理,眼睜睜看着他灌下好幾大口生水,刺得口鼻心肺針扎一樣的刺痛起來。后還是見他快要不行時,才將他一把拎出來。
自此他雖是照舊在家裏胡作非為,但都是背着大哥的面才敢胡鬧,一旦見着了大哥,便似耗子見了貓,只想鑽個地洞立馬躲起來。
鍾遠面色清冷,並未搭理他,一把將他拎至兩個妹妹跟前,方道:“接下來該如何做,想你必是清楚,可用我來教你?”
“不不不、不用大哥。”鍾仁連連搖頭,極為不甘心地朝着兩位姐姐彎下了腰,暗暗咬牙切齒,“給姐姐們賠罪,望姐姐們饒恕。”
鍾葭哼了一聲,有大哥撐腰,她便更有底氣,當即一把揪住弟弟肥厚的耳朵,尚未開擰,鍾仁便殺豬似的叫嚷起來。惹得在屋裏吩咐丫頭擺飯的陶姨母,都忍不住伸長脖子往外看。
“阿葭。”鍾遠警告道。
鍾葭怒氣猶未能消,把小表姐推上前來,對着大哥告狀:“大哥你是不知鍾仁方才有多可惡!舉劍追我便罷了,竟還差點傷了表姐。表姐好端端的來咱們家上課,若是帶着傷回去,你要日後姨母表哥還能放心讓她來咱們家!”
突地便人推出來,姜小娥無疑是被驚了一跳,方才被小表弟嚇得微白的小臉兒一時還未恢復過來。她先是朝着鍾家表哥屈膝見過禮,而後才細聲對他道:“表哥,我無事的,表弟還年小,日後注意着些便是了。”
鍾葭恨鐵不成鋼地一把將她拉至身後,氣地眼圈兒都要紅了。她是曉得弟弟忌憚大哥的,因此才在大哥跟前告狀,若是換作是娘或爹,她便氣死,也不會自討沒趣的上前告狀。
“大哥你看,表姐嚇的臉兒都白了,一定不能輕易饒過鍾仁!”鍾葭滿臉怒意,她隱約覺出一點,大哥很有幾分疼表姐,這才極力將表姐拿出來說事兒!
聞言,鍾遠先是垂眸看一下立在妹妹身後,一身素淡衣裙,身子嬌小玲瓏,眉目如畫,容顏清甜柔美的姜家表妹。見她小臉果真微白,清雋的眉頭不由就是輕輕一擰,對着弟弟不悅地斥責道:“阿仁愚弄姐姐在先,后又出口辱姐,行為可憎。一會子自去屋中面壁,一日思不着錯處,一日便不準出門。”
鍾仁聽后臉都漲紅了,小胖子氣地一下紅了眼睛,他自小是個多動的性子,要將他禁足在房裏還不等於要了他的命!偏他又不敢去反駁大哥,只好背着大哥狠狠剜了姐姐一眼,暗暗將這筆賬記下來。
鍾葭聽后便笑,就差沒有拍手稱快。反之姜小娥卻仍舊有些擔心,怕小表弟急了去跟姨母告狀,屆時惹得姨母心存不滿。因此便道:“表弟還小,知錯能改就行了,表哥還是從輕發落吧。”
鍾葭氣地直瞪眼,沒好氣地道:“表姐就是心軟,忘了方才他是怎樣欺負咱們的了?大哥可別聽表姐的,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讓他好端端的欺負我與表姐!”
姜小娥心下無奈,只得咬了咬紅唇,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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