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我是喜歡你的
我在廠子裏逛了一圈,等我們再回到辦公室已經晚上七點鐘了,沈易澤見着我,合上文件就對我說“今晚,你和我一起去吃飯!”
我滿心歡喜地問“我們是和杜熠峰一起吃飯嗎?”
沈易澤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我興奮得笑出了聲。沈易澤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我連忙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的激動神色過於明顯,便不緊不慢地跟在沈易澤的身後。
晚飯的地方是在當地的一家特色菜館,我們到達時,杜熠峰和一個長相清秀的女人已經在等着了。兩個大男人相互寒暄了幾句后,沈易澤轉身看着我對杜熠峰說“這是我的女朋友—鍾靈!”
沈易澤的話一出,不止我,就連屋子裏的其他兩個人都驚愕住了,我傻愣在原地好久,才轉頭看向了沈易澤,眼裏有掩藏不住的驚訝。
在圈子裏,女人常常男人談事情的襯托,在不嚴肅的場合,男人都懶得介紹女人。正經場合,他們就給女人隨便冠上一個職位,若是真的尊敬女性就隨便介紹名字。
現在沈易澤向杜熠峰稱我為女朋友,對於圈子裏的男人,那就是正式交往的意思了。我和沈易澤是發生了關係,但自己都搞不明白身份和立場。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沈易澤是當作過日子的女伴。
杜熠峰畢竟在職場上混搭了十年,他有禮地笑着朝着我打招呼“您好!我叫杜熠峰!”
他長得不似沈易澤那般立體精緻,氣勢咄咄逼人,而是有着江南俊男的清秀,彬彬有禮,非常有親和力,倒像是個真實存在的人物。
我激動得手心都出汗了,在褲子裏擦了擦手,才抬起手和他握手,我興奮得合不上嘴巴,脫口而出“我認識你,很早就認識你了。七年前,你免費幫雲南的易水鎮的農民工討要工資,我父親就是其中的一名員工,你還記得嗎?”
杜熠峰凝眉想了想,展顏笑着說“嗯!是嗎?你的父親現在怎麼樣了?”
看來他是忘記了,我多少有些失望,咬了咬下嘴唇,勉強地笑着說“他前幾年得了塵肺病,也幹不了重活,他就回家開店鋪了。他時不時就念叨着你呢!他希望我成為想你一樣的律師!”
我太激動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他並不嫌棄我的聒噪,以長輩的溫和的口氣問“你也是學法律?在那個學校?”
我抬頭望着他,笑眯眯地說“政法大學!”
杜熠峰輕輕地笑出了聲,聲音宛如本人,溫潤而親切,他笑着打趣道“那我算是你的學長呢!”
他當然是我的學長,因為我就是奔着他,才報考的大學,可是這些話,我不會說的了,就笑而不語地點頭,喊了一聲”學長好!“
“大家坐吧!”沈易澤清冷的嗓音響起,輕鬆的氣氛剎那間就冷了下來。
我收回快要噴涌而出的喜悅,瞄了一眼沈易澤,他冷然的臉沒其他表情,我乖巧地在他身邊坐下。
接下來的時間都是男人的世界,由於杜熠峰在美國呆過五年,沈易澤打小就是在美國長大,算是共同經歷的兩個人,從法律扯到金融,然後國家之間的差異,女人徹底淪為了花瓶。
這一頓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飯局結束后,杜熠峰倒是沒忘記我,他問我“鍾靈,你大幾了?”
我看着他禮貌地回“大三!”
他微低頭望着我,客氣地說“我們律師所也在上海,你要是找實習單位,可以來我們律師所。”
袁杜衡律師所是大家掙破頭都想進去的實習單位,不過今年他們沒有實習名額,老實話說,我是心動的,但人家也就是客氣一下罷了,我咬緊牙關,堅決地搖頭說“不用了!”
他的清明的眸子閃過欣賞的神色,朝着我伸出手說“希望下次能在法庭見着你!”
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仰起頭注視着他,他有一雙溫柔的眸子。很快,我就緩和情緒自信地笑着應“好啊!前輩記得手下留情!”
他揚起嘴角,露出四月陽光般溫暖的笑容,那是我曾經迷戀的微笑,長久以來,我努力的奮鬥,就為了離他更進一步。卻始料未及,我們再次見面居然是如此的場景,果然是天意弄人。
我和沈易澤先行一步了,車子啟動時,我忍不住回頭看向了站在原地的杜熠峰,沉寂如山,依舊是記憶里的那個人,又不太一樣了,也許他變得更加成熟吧!
杜熠峰和女郎朝着另一個方向行走,我們背道而馳,越走越遠。我的心酸酸的,眼眶熱乎乎的,說來也是奇怪,當初你念念不忘的人,他真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卻沒有最初的心。因為隨着時光的流逝,最初的熾熱慢慢地冷卻,只剩下心中最後的一絲執念罷了。
我將自己的視線轉回來,看見閉着眼假寐的沈易澤,他有張完美的側臉,簡直就是雕塑師最傑出的作品。我有種偏頭靠他肩膀的念頭,可因他身上的氣質太冷,太逼人,我沒有飛蛾撲火的勇氣,就規規矩矩地坐着,一動不動。
上海離蘇州並不遠,一個小時多,我們就回了別墅。下車時,沈易澤突然對我說“鍾靈,你和我走一走吧!”
講完話,他也不理會我的反應,就徑直朝前走了。
上海的四月份蠻冷的,再加上近幾天都是冷雨天。我雙手插入口袋,小步追上沈易澤的步伐。微涼的春風地拍在臉頰,一綹頭髮散落在額前,時不時地刺進眼裏,我不耐煩的將頭髮別進耳根,短頭髮也未必是好事啊!
沈易澤專註地望着前方,眸子深沉,表情凝重,我和他偕肩步在小區的石路,月光穿透過樹枝落下稀疏的剪影,鳥叫聲在寂靜的成為一首悅耳的歌曲,我終於明白這裏為何是天價房子了!
我們一言不發地往前走,那種沉悶的氣氛太濃郁,我受不了,就掉頭問他“你要說什麼?”
沈易澤沒有回答,小徑的盡頭堆壘着若小丘的岩石,大大小小皆有,旁邊有個小山,為了方便居民的欣賞,鑿出小路和窪痕,岩壁上的深深淺淺的窪痕充作石梯,扶着鐵欄杆便可攀爬到頂峰,沈易澤一手抓緊紅漆欄杆,一手拉着我的手,步履維艱踏着窪痕地往上攀沿。
我們爬上了小山,山頂有個涼亭,我仰頭看見了皎潔銀白的月亮,周圍的都好安靜,靜得只剩下蟲鳥的叫聲,彷彿洗去了塵囂煩擾,余留滿腔的純雅素凈。
“鍾靈,你後悔吧!“冰冷入骨的話語如一桶涼水當頭潑下,我笑容凝在嘴角,沈易澤走進涼亭,頎長的身軀緩緩蹲下來,坐在光潔的大理石凳。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想否認自己真的後悔過,我後悔招惹上沈易澤,也後悔喜歡上他,更後悔兩個人發生了關係,我們終究不過相互陪伴彼此走一段路的對象,何必牽扯不清?
我是個現實的人,懂得審時度勢,我清楚自己和沈易澤的距離,絕對不可能嫁入沈家,演繹着成為灰姑娘的故事,當然了,那也不是我想要擁有的生活,我不像成為任何人的王妃,變為誰的附屬品,只想作自己而言。
我在沈易澤的目光下,我做不到偽裝,便坦誠地點頭說“是!”
沈易澤伸手摸着我的頭髮,動作算不上輕柔,卻多了幾分親昵,手落在我的臉頰,輕柔地撫摸着,他望着我淡淡地道“你並不適合我,你太年輕了,太驕傲了,其實是我錯了!”
他的話里略微帶着憂傷,他是那麼美好的人,那麼出色的人,為何會悲傷呢?
沈易澤掏出打火機點燃香煙,火光一閃,照亮他眉間的憂愁,英俊瑩白的臉,只瞬間,火光滅了,他的臉又隱入黑暗中,無比神秘深邃,那是我第一次見着他抽煙,原來男人可以把抽煙的動作變得如此有深度,富含着感情表達。
他吐出煙霧說“鍾靈,我也適合你,不是嗎?”
沈易澤是個太精明的人,他看出我的猶豫,自然看懂我的動搖,於是他便先一步替我做出了選擇。
我的心口壓抑得無法呼吸,眼睛的視線逐漸朦朧,我張口想說話,可是喉嚨被什麼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微風吹亂了我的發,也擾亂了我的思緒,我靜靜地注視着眼前的男人,他亦是沉默,就像是隱藏着無數秘密的古稀老人,可他的身姿卻是挺拔,肢體充斥着能量。
他掐掉了煙,側臉看着我說“走吧!你太晚回去,就進不了學校。“
我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必說,用不着挑明,就都心知肚明。上山時,沈易澤不再牽着我的手,他在前,我在後,兩個人慢吞吞地沿着原路返回,我注視着他的修長背影,彷彿看懂了什麼,又什麼都不明白。
我忽然停住了腳步,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前面的人越走越遠,我們的距離隨着他的腳步,越拉越長。在他以為他就要消失在拐彎處,他驟然間回過頭,在昏黃地燈光下,我看清他流星般耀眼的眸子,有一絲淺淺的憂傷流過。
整個心臟以不可思議的力度扭曲,疼得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悲傷,眼淚從眼眶滿處,一滴又一滴,我品嘗到苦澀的味道,我宛如執着的少女,抬頭望着他就問“你喜歡我嗎?“
他漂亮的眸子睜大,定定地看着我,許久后,他轉過了身子,正對着我輕微地點,他說“嗯!我是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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